試論藝術與設計的交融

張曉迪

摘 要：設計和藝術本是同源，隨著歷史的發展以及人類需求的增長，社會各方面的分工變得愈加分明，由此它們有了各自的特點和區別。而媒介與觀念的發展為藝術與設計相互交融提供了條件，其交融性體現在形而上的觀念、技術上的自覺、觀念與技術的跨界等方面。

關鍵詞：藝術;設計;差異;相互交融

無論是設計還是藝術，思考藝術與設計的關系是很有必要的。縱觀近幾年，國內外美術界對裝飾、裝飾藝術、工藝美術、實用美術、藝術設計等的概念呈現，無不體現了社會對藝術與設計的認識不斷深化的發展歷程。藝術與設計是人們物質世界與精神世界共現的聚合之地，以視覺的形式呈現出了人們對美的追求、對生活的向往。

一、藝術與設計的概念

（一）藝術與設計的內涵

藝術是一種形式和一種語言的表達，狹義上可專指美術，包括繪畫、書法、雕塑、建筑和工藝等;廣義上可看做通過一定的手法或手段滿足人類主觀與情感的需求，并能帶給人美的享受的一種文化現象，如文字、繪畫、雕塑、建筑、音樂、舞蹈、戲劇、電影等任何可以表達美的行為或事物皆為藝術。

美國作家沃特伯格在其著作《什么是藝術》中，為人們提供了三種解讀藝術本質的方式。其一，這也是大多數人采用的途徑即用分類方式或評價方式給藝術下定義，如柏拉圖采用這種途徑將藝術定義為“模仿”。其二，藝術即在創作者和受眾之間傳遞情感。它雖然整合了分類方式和評價方式兩方面意義的“感情傳遞論”，但忽略各評判元素在復雜關系網中存在的地位問題。一些哲學家認為藝術家至關重要，甚至將藝術作品排除在考慮范圍之外，如認為藝術即表現的科林伍德，法國文學理論家羅蘭·巴特則認為受眾是定義藝術的真正落腳點，提出了藝術即文本的主張。與此相反，其他一些哲學家如馬丁·海德格爾認為整個復雜的關系網都很重要。第三種評定方式發端于黑格爾的思想，認為藝術是一種最終不受時空限制的永恒哲學真理。以上的劃分方式為我們架起了解讀藝術本質的橋梁，但若只是單一使用某一種劃分方式來給藝術下定義都會產生以偏概全的情形。總之，藝術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過程，是對其所在的歷史和文化背景的表達。

設計最早出現在希臘語中，是指把一種設想通過合理的規劃、周密的計劃用各種感覺形式傳達出來的過程。設計側重于發現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從本質上看，設計是一種理性的思考方式，不單是指一種行業。而我們通過專業所設計出來的作品，不過是我們用來傳達信息的一種符號與象征。美國藝術總監和平面設計師蘭德·保羅，提出設計是探尋關系的過程，即在復雜的元素中尋找和諧的關系如形式與內容、繁與簡，而這類關系是沒有止境的。總之，設計可以看做是人類為實現某種特定目的而進行的創造性活動。

（二）藝術與設計二者之間的關聯

藝術的觀念、審美精神以及繪畫與雕塑的形式對推動現代設計的發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設計和藝術從歷史的角度看本是同源，由于生產力的發展和人類需求的變化，社會分工逐漸分明，因此它們有了各自的特點和區別。

1.藝術與設計的差異

功能性的互異。功能性的差異是由設計與藝術不同的出發點決定的。設計更加注重作品本身的實用性和目的性，在滿足消費者和企業需求的同時注重與市場經濟緊密相連，所以設計意象的生成是在特定空間內一系列嚴謹過程共同作用下的結果。藝術一般被認定是精神世界的投射，其主要功能是表達藝術家個人的思想與情感，它屬于個人行為，不需要向消費者妥協，是升華到哲學世界的探索。藝術形式不受除受道德以外其它任何約束，它的創作比設計自由得多。藝術的功能性要求藝術家需要具有敏銳的觀察力和想象力，在社會生活的基礎上進行藝術構思，最終將思想與藝術完美結合，是藝術這種精神勞動的物質體現。藝術的創作實際上是藝術地認識與再現生活的過程。

審美性上的分歧。藝術的審美性是由個人情感因素和象征價值共同作用的結果。在對藝術美的欣賞過程中，我們所獲得的精神愉悅總是十分豐富且多方面的，除了美的享受之外，還包括真的啟迪和善的感悟，最終達到使整個心靈都得到全面的滋養的目的，這也是藝術美對人的意義及其自身價值。設計作品的美源于其功能并通過形式表現出來，呈現于審美意象之中。感知到的形式同理解到的功能相聯系，是設計師將認識體現于作品的前提，如兼有良好功能的某些特殊造型在心理積淀過程中演化成一種美的形式，這種演化是一個典型化過程。如果說藝術的審美是間接的合目的性，那么設計則是直接的合目的性。它們二者以不同的方式追求人的自由和解放，藝術依靠擺脫實用功利的束縛來追求精神的人格自由，而設計則是在不斷滿足人體對特質的需要，使物質不再成為精神的束縛這一基礎上實現真正的自由，即藝術是“物質性的精神活動”，而設計則為“精神性的物質活動”。

2.藝術與設計的相通之處

設計與藝術并不是完全對立的。設計初期是為了需求，當在滿足需求后借以抒發情感之時便上升為藝術。設計注重材料與技術的運用，因此也影響著藝術的發展。

創新是藝術與設計的驅動力。設計和藝術只有通過不斷創新才會有更好的未來和發展。藝術是構思并展現藝術家情感的創造性活動，將超前的意念展現出供人觀賞的媒介，這從本質上要求藝術家不斷與時俱進，創作出賞心悅目、意味深長的作品。設計相對于藝術則是人類一種有意識的創造性的活動，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設計是當下生活的一面鏡子，這就要求設計師不斷地認識、研究和運用新技術、新材料、新理念來順應時代的發展。正如格羅皮烏斯所指：“歷史表明，美的觀念隨著思想和技術的進步而改變。誰要是以為自己發現了所謂‘永恒的美，他就一定會限于模仿和停滯不前。”

藝術與設計均同這一客觀世界緊密相關。藝術通過人為藝術化處理后反映客觀世界，反過來客觀世界是藝術得以發展的不竭動力和源泉。另外，社會的物質生產條件和與此有關的生活方式是藝術形式創造和藝術手段運用的基礎。設計存在于人們日常生活中，是形式與內容的統一體，其本質是為人服務，在具備一定的審美因素的同時，更是一種為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的功利性活動，旨在提升人類生活質量與人類客觀世界。

3.藝術與設計的互悖

歷史上藝術對設計產生過深遠的影響，如現代設計史上的立體主義、未來主義、風格派、極簡主義等眾多藝術思潮，均對設計創作思維、風格技巧、審美品味等方面產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隨著技術和工藝的發展，設計不再只是一種具有審美因素的功利性活動，從某種意義上可以得出：設計是人類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集合體。當代設計早已超越了技術的含義，到達了新時代所要求的高度，這必然要對當代設計師提出更高的要求，使其不但具備高水平也需要具備藝術家的大情懷。

設計和藝術皆是以視覺形式傳達信息的活動，設計對于藝術在題材、材料、傳播媒介的選擇上以及藝術語言觀念的變化上都有至關重要的影響。其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科技在設計中的廣泛應用直接影響到了藝術，攝影、計算機等技術在藝術創作中的使用，使得藝術的題材反映出時代精神;藝術也通過高科技手段進行傳播，以高效率、范圍廣和可復制的特性促使藝術走向市場，成為一種被大眾所喜聞樂見的文化，而不是束之高閣的純藝術;設計中強調材料的運用，使得現代藝術也對材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出現了材料裝飾畫、拼貼畫等新藝術形式，同時綜合材料的繪畫語言得以不斷擴展。

二、藝術與設計相互交融之勢

設計與藝術從歷史角度看本是同源，因歷史發展社會化分工越來越細及造物文化的分合離散導致設計與藝術的“暫時性”分離。隨著觀念和技術的發展設計和藝術不斷實現多樣性的交融，具有以下表現：

（一）形而上觀念的呈現

藝術家用他敏銳的洞察力和藝術表現力把一些虛幻的常人難以覺察的意識實體化，表達出他的情感需求。隨著社會的發展，感官功能讓位于文化功能，設計也不再是簡單的“整容手術”，因此需要設計師們結合藝術家的觀念，設計出相應滿足此類需求的物質。從現代主義設計和傳統工藝的根本區別我們可以看出兩者之間不在于技術含量的變化，而在于藝術觀念、藝術審美和藝術表達方式的影響。可知在同一時代、相同的技術含量基礎上，對設計起決定性作用的還是對藝術思維的理解和對藝術風格的把握。許多當代藝術家對于社會、經濟、政治等發展都有著獨一無二的見解，這些思想所引發的社會性話題對設計的創作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可以為設計提供富有深度的理論依據或為設計提供靈感來源。無論多么高超的技術沒有藝術觀念的引導和支撐則是有瑕疵的設計作品。因此，只有在藝術的指導下才能更好地將技術溶于設計作品中，使設計更具有高度。例如波普藝術與印刷設計。波普藝術突破了現代藝術脫離現實、遠離大眾的非具象藝術形態，促使了當代藝術觀念的覺醒和印刷技術的革新，引發了人們對于事物本身原有概念的重新思考。安迪·沃霍爾在這場運動中表現出眾，他創造出的絲網印刷術，以強勢的復數語言徹底地推翻了傳統藝術的美學標準和價值取向。他在作品中植入的批量化、平民化、復制化的創作理念，以及他通過作品表達的以否決自我的形式顛覆了藝術自古典主義以來根深蒂固的精英主義價值觀，傳達了讓藝術脫離貴族、階級特權而具有平民化價值的觀念。

（二）技術上的自覺

技術的自覺源于文化和觀念的自覺，設計是藝術與技術的結合，只有在技術與藝術取得和諧和高度統一的情況下設計才能趨于完美。無論是文藝復興時期的設計，還是今天在市場經濟盛行的背景下，這種需求指向強烈的設計，都無法否定藝術在設計中的重要位置。藝術的發展也越來越需要設計提供技術的支持。人類以往所創造的藝術作品可以通過數字照相、電子掃描等技術轉化為數字文檔，以更便捷的形式進行傳播。同時，以計算機技術為依托，借鑒傳統作品，藝術家可以進行數字化藝術的再創造，促進藝術的多樣化。

以信息技術為例，它不僅運用于設計，而且滲入傳統藝術所涉及的一切領域。它通過對藝術載體的歷史性變革，使得藝術的內涵得到深化。如在觀念藝術中，照片、圖表、錄像乃至藝術家的身體都被用作藝術觀念傳達的媒介，用這種極端的手段反對傳統藝術的表現和觀念，追求非美學的藝術表現。伴隨著娛樂文化、流行文化的發展和數碼新媒體的普及，更多的設計師把目光投注在虛擬空間中尋找和塑造自我理想的角色和形象。設計與藝術已經不再局限于以往的概念，現有語言漸漸超越原有范疇，走向越來越廣闊的領域。多元化的視覺觀念意味著新的視覺傳達方式將沖破以往設計門類的界限，讓藝術成為一種能夠融合多種學科的“大家”，從而藝術與設計緊密相關。如一直在試圖構建一座超越文字障礙巴別塔的徐冰，運用各類標識、符號創作的《地書》。在全本著作中沒有出現一個傳統文字，他突破了文化背景和語言的局限性。蔡國強采用火藥技術創作的大型裝置藝術《天梯》——看得見的世界與看不見世界里能量對話的時空隧道，表達了他對人類與古老文明、宇宙、未知世界的溝通的認知。

（三）觀念與技術的跨界

藝術是一種精神生產，它來源于生活同時需要通過人的精神活動作用于生活。當今藝術家尤其強調藝術活動要與日常生活緊密聯系，強調藝術對生活的干預，這同設計師所追求的目標是一致的。從整個設計的發展歷程我們不難看出，經典的設計產品和器物必然不會是純粹的“架上之物”，也不會是技術的極端體現，而是藝術與設計和諧交融的產物。

在中國古代設計史中，藝術與設計相互融合的例子可謂不勝枚舉。河北省滿城劉勝和竇綰墓出土的西漢長信宮燈和朱雀銅燈是集設計的科學性和藝術的美觀性于一體的典型代表。在西方現代設計階段以及后現代社會中，設計師對藝術的探索也從來沒有停止過。他們利用技術并結合藝術創造了大量優秀的設計作品。如西班牙著名的建筑家安東尼·高迪所設計的圣家族大教堂，它不僅是一件建筑設計作品，同時也是一個高度個人表現的藝術作品，具有強烈的雕塑式的藝術表現特征。

三、藝術與設計的未來發展趨勢

當代社會的發展及變革前所未有。傳統科學上次序、簡單、穩定的根本原則已被新的科學世界觀以及新的準則如混亂、復雜、重組所替代，與現代設計的多元化相呼應，與現代設計與藝術的發展規律相吻合。新一代科技的發展及其在設計與藝術領域中的廣泛應用深刻地影響和改變著現代藝術與設計的格局，極大地拓展了藝術和設計的發展空間。

藝術在設計中始終是不可或缺的元素，尤其是社會經濟水平的提高增加了人們對情感化設計的需求。隨著消費時代的到來，用戶需求的不僅是產品的使用功能，而是從最初認識到熟練使用產品的一個完整體驗，即一種精神的享受或者說一種象征價值。我們的社會里高科技越多我們就越希望創造補償性的高情感環境，用軟性的一面來平衡硬性的—面。設計從二維靜態的、理性的、物質的創造向多維動態的、感性的、非物質的創造進行轉變，這就要求設計創作具有藝術化的詩意價值，為人們提供美學上的愉悅和情感上的共鳴。正如美國知性的工業設計師喬治·尼爾森所說，“設計師本質上就是藝術家，他的工具雖然和前輩有點不同，但他依舊是藝術家”。

藝術天生具有“實驗性”，每一代藝術家都在挑戰現有的范式和規則。隨著科技的發展，思想性、技術性會結合得愈發緊密。藝術的表現以及感知形式和傳播媒介的改變，使藝術作品的創作，觀眾的介入都在變化。今天 VR、AR等虛擬技術的應用，也預示著有更多的藝術家將運用這一媒介進行創作。設計作品也為藝術創作提供靈感來源，如雕塑家帕特西夏·佩西尼尼從《E.T》《星球大戰》《指環王》等電影中取材，創作出了像半獸人、巨魔、哥布林和霍比特人的混合體生物。總之，未來藝術的范疇越來越模糊，界定藝術的標準越來越多樣化，藝術正在朝著一個多元化、大眾化、平面化、新奇化、娛樂化等方面發展，將和設計聯系越來越緊密。

四、結語

設計是一種綜合性的創造性活動，其核心在于滿足人類靈魂同客觀實在的需求，藝術是人意識的產物，它通過人的精神活動作用于社會生活。縱觀藝術與設計的產生與發展歷程，可以清楚地看出藝術與設計彼此相互影響，相互促進，在不斷相互調節中共同發展與進步。從那些體現兩者完美結合的作品來看，在未來的發展中，二者必然以不可逆轉之勢進行交流與碰撞。我們可以說，設計與藝術的不斷融和促使著人類社會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持續向前發展，因此藝術與設計交融是社會發展的必然要求。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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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東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