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世紀40年代,駱賓基的描寫對象和戰時背景有文史補充的價值。在《北望園的春天》這部小說中,駱賓基從小人物日常生活、人物心理著墨,一方面以反諷手法表達了個人、群體、時代之間的矛盾,另一方面又處處通過反諷照見作者、讀者、文本、世界之間的相互慰藉,最終引發了文本內外的共鳴。“北望園的春天”令作者逃避,但通過語境義的補闕,這一時間段每每又在日后令作者向往不已。
關鍵詞:駱賓基 《北望園的春天》 語境義
早在1938年張天翼的《華威先生》發表時,文壇就開始了關于抗戰文學要不要暴露、諷刺的論爭,其后“暴露與諷喻”一時成為20世紀40年代國統區文學的主流,其中作家敘述調子的選擇則構成了一種值得關注的寫作現象,“諷喻”的分寸不僅反映了作者對新的小說觀念和形式探索的認知,更集中體現了他們在戰爭年代的世界感受和人生態度。
救亡圖存,給許多進步的、革命的作家提供了走向前線、走向大眾的契機,駱賓基和丁玲、碧野、劉白羽一樣,都紛紛寫起了報告文學作品,創作的小說都有關戰時背景。1940年末,皖南事變爆發,駱賓基被迫離桂,經博白、轉廣州、入香港,遇見了心上人蕭紅,結下了深厚情誼。蕭紅病入膏肓,含憤逝于香港,由駱賓基料理蕭紅喪事。破碎一場壯闊的夢,緊接而來的太平洋戰爭迫使駱賓基取道澳門,撤回桂林。此時的桂林已是抗戰時期全國文化的中心,駱賓基也擺脫了初期寫作時的粗糙,文筆較一年前更為成熟、深刻。
不同于張天翼使用的諷刺格調,駱賓基采用的敘述調子是反諷。吳曉東認為,反諷是“一種用來傳達與文字表面意義迥然不同的內在含義的說話方式”,諷刺的語調是明顯的、猛烈的,容易為讀者所認知;反諷的解讀通常需要依靠語境,說話者的真實想法在表層語義之外,還有更為重要的語用含義。總的來說,小說中的反諷特質是文學文本細致化的體現,是駱賓基早期小說創作的閃光點。
第二次回桂是駱賓基創作的黃金時期,發表于1943年的短篇小說《北望園的春天》就是一部值得分析的經典反諷作品。小說的第一人稱敘事者“我”在離開桂林赴重慶前大約一個星期的時段內,暫住在聚居著幾個知識分子家庭的北望園。小說集中書寫的是“我”對北望園住客的觀察與評判,呈現出戰時寓居在桂林的知識分子的生活樣貌及精神狀態。
反諷多次使用在楊村農、胡玲君、趙人杰的刻畫中,僅就《北望園的春天》這一標題,駱賓基都在非常自覺地使用反諷。北望園是怎樣的?“北望”有含義嗎?標題的重點在于“春天”,而小說中的春天是生機盎然的嗎?
北望園是一個身份分化的集合,是時代階級的縮影。“我”不甘于桂林戰時生活的荒蕪與生命的空洞,對安于現狀的北望園的居民帶有幾分不滿與居高臨下的自命不凡。同時“我”對北望園中的生活也并不十分滿意,往往萌生馬上離開桂林的想法,把自己當成旅客。此時“北望”一方面表達了小說人物對安穩的故土的向往,另一方面也透露了作者對抗戰勝利、“踏平胡虜”的期望。
探究戰時知識分子的心靈世界時,必須結合小說作者本人的現實經歷:回桂林后,駱賓基無固定工作,仍靠賣文為生,當時稿酬很低,再加上通貨膨脹,駱賓基往往入不敷出,在桂林需要與好友合住一間公寓。由此觀之,作者駱賓基的生活經歷映射的是“我”與“趙人杰”這兩個人物的。
對《北望園的春天》來說,通向戰時文化語境的關鍵是戰時的人性狀態和心理處境。戰火中的貧困、朝不保夕的空洞以及希望的缺失,都在打擊著小說主人公和讀者的內心。而如果仔細觀察“我”對趙人杰的態度、“我”對林美娜的描述,讀者則會發現“我”在小說中也是一個被反諷的對象,進而讀者會對小說中所有的人物產生同情和反思。不管駱賓基在“南中國”如何不斷輾轉,始終還是逃不出對祖國蒙難中的落寞,而當讀者最后突然領悟到不僅是小說文本值得同情,突然發覺自我在進行著的體驗也彌足珍貴,小說便來到了有些許暖意的春天,戰時荒蕪的北望園便得到了慰藉。
在共和國蓬勃發展的今天,面對《北望園的春天》,批評家會嘆惋,希望當代文壇上有更多體現時代厚度和現實思想意蘊更加深刻的作品繼續出現,能夠和駱賓基等量齊觀。這或許是苦難的抗戰給予災難經歷者的饋禮。何止是當下的文學創作者,即使是駱賓基本人,中華人民共和國后創作內容也發生大變,后期因某種原因,更轉入了古文字研究。這是他北望的遠方嗎?反觀之,套用赫拉克利特的哲言,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個北望園。
參考文獻:
[1]駱賓基.北望園的春天[M].中流出版社,1953.
[2]吳曉東.戰時文化語境與20世紀40年代小說的反諷模式——以駱賓基的《北望園的春天》為中心[J].文藝研究,2017(07).
[3]張天翼.華威先生[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8.
(作者簡介:呂騰崟,男,廣西師范大學2016級國家中文基地班在讀,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