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互聯網金融的風險與防范

祝文峰 程梓豪

互聯網金融便利了傳統金融交易的操作流程，簡化了繁雜的交易步驟，影響著人們社交、支付、娛樂等各個方面，已成為我國金融業重要部分。作為一種新興金融模式，在促進金融行業創新發展的同時，互聯網金融在近幾年也問題頻發，“P2P集體暴雷”“支付寶侵犯用戶隱私”“眾籌欺詐”等事件，都提醒著人們防范互聯網金融風險的重要性。[1]

一、我國互聯網金融的發展模式

(一)創新支付方式的“第三方支付”

第三方支付即具有資質與實力的非銀行機構，通過與商業銀行的合作，在線上實現用戶與銀行結算系統對接。傳統的第三方支付主要指以 “淘寶” “京東”等網絡電商平臺提供的線上支付服務，當買賣雙方在平臺達成交易協議時，買家支付的貨款流入中介資金賬戶進行暫時保管，賣家發貨且買家確定簽收商品無誤后，貨款從中介資金賬戶轉入賣方賬戶，完成交易流程。[2]

而隨著線上支付行業的不斷發展，線下第三方支付的功能也在完善中，目前，國內第三方支付逐漸形成產業化發展，以線上支付為基礎，不斷拓展業務輻射范圍，逐漸滲透到我國金融、教育、航空、科技等各個領域。

圖1 第三方支付流程

(二)便利融資的“眾籌”

眾籌作為一種線上大眾性融資模式，由籌資人設計并提交籌資項目，待網站平臺審核籌資人信息之后，在網站發布眾籌項目的具體情況，以向社會公眾募集資金或其他支持。當募集資金達到目標金額時，資金從眾籌賬戶轉予籌資人賬戶，項目獲得收獲時，平臺及時將成果反饋予項目投資人，并分撥部分比例費用作為平臺收益；若募集資金低于目標金額，募集資金予以退回，項目宣告籌資失敗。[3]

作為一種全新的商業投資模式，眾籌降低了創新創業以及創業融資的難度，充分激發互聯網網民的投資意識，借助開放的計算機平臺，實現了對社會資源的有效利用，融資主體向大眾化傾斜，解決了創業時的資金困難，而優秀的眾籌項目往往可以給社會帶來潛在的經濟價值。

圖2 眾籌流程

(三)快捷借貸的“P2P網貸”

P2P即 peer-to-peer，可以理解為交易雙方的點對點連接。P2P借貸即通過第三方網絡平臺，以實現借款人與貸款人之間的直接借貸行為，平臺實行自由競價并撮合交易。具體交易流程可以總結為：貸款人向平臺申請發放借款標的，隨后，借貸人需對借款標的進行競價，P2P平臺結合借貸雙方的實際需求，實行自由競價交易，待交易成功后，收取部分手續費。這種點對點的線上借貸高效便利，在滿足中小企業的資金鏈運轉需求的同時，又能充分發揮資金的投資效用，極大提升了金融系統的活力。[4]

圖3 P2P運行流程

(四)智能化分析的“大數據金融”

大數據金融是利用互聯網技術，對眾多數據信息進行提取與分析，并將處理后的數據與傳統金融服務結合的一種新型金融模式。由于互聯網技術可以快速過濾龐大的非結構化數據，及時提取出有價值的重要信息，所以可以挖掘客戶的潛在需求與消費傾向，對客戶的行為進行有效預測，對金融機構創新產品與服務有重要意義。大數據金融的動態性，使其可以分析出傳統金融市場中潛在的風險因素，有利于金融機構進行產品營銷和企業風險控制。[5]

(五)電子化經營的“信息化金融機構”

信息化金融機構指順應信息化發展，利用先進信息科技，對傳統運營方式進行創新，實現電子化運營的金融機構。目前，信息化金融機構的發展模式共有三種：第一種為金融機構的電子化，包括銀行機構利用互聯網技術推出的“手機掌上銀行”、“電腦網上銀行”等；第二類為金融服務的創新化，包括提供線上銀行業務辦理的“智能銀行大廳”；第三類為金融產品的電子化，銀行及保險機構利用互聯網平臺提供金融產品的銷售服務，如線上人壽保險、養老保險的辦理。

(六)提供綜合服務的“互聯網金融門戶”

互聯網金融門戶是指為用戶提供金融綜合服務的線上信息平臺。門戶用戶不僅可以利用平臺了解各類金融服務產品和相關信息，還可以進行產品的搜集、歸類、對比、銷售。互聯網金融門戶根據其提供的服務內容和方式大致分為三種：提供各類金融信息的第三方信息平臺，如“和訊網”；提供金融產品搜索的垂直搜索平臺；提供金融產品銷售的線上金融超市，如“格上理財”。

二、我國互聯網金融存在的風險

(一)資金困難導致的“流動性風險”

流動性風險指金融機構在某個時點無法滿足客戶支取現金的需求，由于資金鏈運轉困難而產生的風險。以“余額寶”這類互聯網理財產品為例，“隨存隨取”是這類產品的招牌。但在現實中，作為企業，想保持高效的資金流動十分困難，這就造成了流動性風險。投資者在進行基金贖回的時候，需要企業墊付資金，這要求企業必須時刻保持內部資金鏈的穩定運作。作為尚在探索中發展的線上理財模式，由于備付金制度尚不完善，當機構出現管理操作失誤時，資金鏈往往發生斷裂，導致用戶利益的受損。

(二)違約導致的“信用風險”

信用風險即在金融交易雙方在合約期內出現違約行為的可能性，當一方不完全履行其應盡義務，會對交易另一方造成一定程度損失。以“P2P借貸”為例，P2P借貸實現了交易雙方的直接融資，借款人在投資后收到的收益權憑證并沒有保險效益，無法保障借款人的合法權益。如果貸款人違約，由于缺乏第三方保障，借款人往往無法收回投資本金和相應利息；相反，如果借款人違約，由于追回本金的過程中涉及各類成本，借款人通常無法收回全部本金，而貸款人的融資交易被迫中斷。

(三)管理失誤導致的“操作風險”

操作風險指互聯網金融機構在進行管理時，由于操作失誤對機構業務造成損失的可能。而操作風險分為用戶操作風險和管理人員操作風險。以“零錢通”為例，由于該產品通過手機移動客戶端進行操作，手機作為功能性較為有限的電子設備，對于病毒的防范能力遠遠低于計算機，容易受到手機病毒感染，這就存在了用戶的操作風險。而管理人員操作風險包括平臺本身的操作風險和平臺管理人員的操作風險，平臺可能會由于數據系統的漏洞造成內部信息的泄露，也可能由于管理人員的管理不當出現難以挽回的損失。

(四)負面輿論導致的“聲譽風險”

聲譽風險指由于社會輿論的惡性傳播，對金融機構造成負面影響，包括機構信譽受損、經濟損失、用戶大規模流失、遭到法律訴訟的可能性。以“眾籌”為例，眾籌具有聲譽風險，與其他互聯網應用一樣，眾籌平臺也存在被黑客攻擊的風險，被惡意篡改的項目內容可能會傳播錯誤信息，造成平臺的聲譽受損。除此之外，平臺可能存在的網絡欺詐、虛假營銷等問題，都會通過網絡的傳播，在社會上產生惡性影響。

三、我國互聯網金融發展現狀

(一)面臨較高的信用風險

2018年，互聯網金融行業出現了信用風險的集中爆發，“P2P借貸”行業出現大規模的平臺清盤、平臺倒閉甚至平臺攜款跑路現象，大量網貸資金從互聯網蒸發，發生了罕見的“P2P集體暴雷”現象。根據“網貸天眼”的數據，“P2P”借貸的新增信用問題平臺在2018年1月以及7月前后達到了兩次高峰，其高峰月的新增信用問題企業高達250家，而在2015年至2018年期間，“P2P借貸”出現的累計信用問題平臺高達5170多家。

數據來源：網貸天眼圖4 “P2P”信用問題平臺新增數

互聯網金融產生的信用風險效應影響甚遠。根據“網貸天眼”的歷年網貸成交額來分析，2018年的信用風險集中爆發導致網貸成交額結束了連續四年的持續性增長，出現了成交額的首次下降，從2017年的3.895 2萬億下跌至1.936 6萬億，下跌了50.28%，網貸行業停止了規模性擴張的步伐，“P2P借貸”行業出現了信用風險的集中爆發，行業進行了一次大規模洗牌。與此同時，行業內每周新增信用問題平臺保持80家，這警惕我們互聯網金融仍然面臨較高信用風險。

互聯網金融產生信用風險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宏觀環境的變化，包括政策環境和經濟環境的變化，兩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導致信用風險集中爆發。

數據來源：網貸天眼圖5 中國P2P網貸歷年成交額

從政策環境來看，政府監管體系的不健全為互聯網金融風險的產生埋下隱患。目前，互聯網金融行業尚未形成健全的風險監管體系，相關法律法規有待完善，行業的發展缺乏政府層面積極有效的引導。在傳統金融行業中，“一行三會”的監管體系發揮著主導性監管功能，而互聯網金融作為傳統金融服務的創新發展模式，傳統的監管體系難以做到全方位及時有效的監督，傳統監管部門對于互聯網金融的監管相對滯后。2018年，國家發布了有關互聯網金融整改的多項政策，對互聯網金融行業進行全面改革，與此同時，2017年頒布的多項整改措施在2018年年初正式推行，導致2018年1月與7月出現新增信用問題平臺的兩次高峰。以“P2P借貸”為例，2018年，國家針對“P2P借貸”提出多項硬性要求：P2P平臺不得設立機構資金池；P2P平臺不得進行運營發貸業務；P2P平臺不得挪用資金賬戶資金歸還逾期違約資金。

從經濟環境來看，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發展的今天，世界各個經濟體緊密聯系。傳統金融行業與實體經濟相互影響，兩者的相互作用加劇了經濟的周期性波動，導致金融市場發展的不穩定。互聯網金融作為傳統金融行業的創新模式，受兩者影響，具有潛在的金融風險。互聯網金融風險的傳導機制為：線上投資者們通過平臺將投資資金貸款給線下的實體經營人，如果國家宏觀經濟蕭條，線下實體經濟衰退，由于大部分企業經濟效益下降，大規模融資借款難以及時歸還，造成行業資金鏈運轉困難，引發互聯網金融危機。此外，外部經濟環境的利率變化也會對金融市場造成影響。

(二)存在潛在的操作風險

2017年末，“支付寶年度賬單存在信息泄露風險”成功躋身微博熱搜排行榜，成為人們討論的熱點，爭議主要在于支付寶是否涉及發布誘導性鏈接以及泄露用戶隱私。支付寶在提供“2017年度賬單”時，將首頁的《芝麻服務協議》設置為默認同意，且頁面勾選協議的字體設置過小，用戶往往難以察覺。

而《芝麻服務協議》的條款設計也存在不合理，概括來說共有以下幾點：使用年度賬單服務即代表用戶接受該協議內容；根據協議支付寶可以向第三方商家提供用戶信息；支付寶可以將用戶數據信息推送給平臺合作機構；用戶無法撤銷第三方信息授權；即使服務終止依舊有權保留用戶數據；用戶自行承擔信息共享的潛在風險。

這種擅自替用戶進行選擇的操作設計，明顯侵犯了用戶的知情權，在平臺實際運作中，該服務協議涉及的第三方信息共享具有潛在的操作風險。當用戶“默認”協議后，支付寶作為第三方支付平臺有權收集用戶平時線上消費的各類隱私數據，通過后臺計算機分析，支付寶將用戶數據信息推送給平臺合作機構，包括各類實體商家、電商、銀行、基金公司。而當支付寶遭到黑客攻擊時，用戶信息可能泄露，并被不法分子竊取，造成潛在的操作風險。

這類互聯網金融操作風險產生的原因在于法律法規的不完善與行業“混業經營”的混亂格局。一方面，互聯網金融仍然處于發展完善的階段，我國目前對于公眾信息的相關法律建設尚不完善，行業對于用戶隱私保護缺乏重視。平臺在實際運作時，既可能會由于數據系統的漏洞造成用戶信息的泄露，又可能由于產品設計不當，非法侵犯用戶隱私。所以，在互聯網金融便利人們生活的同時，也要警惕互聯網金融潛在的操作風險，保護好個人隱私。

另一方面，互聯網金融行業“混業經營”的格局加劇了風險可能性。互聯網金融目前主要存在六種發展模式，而隨著行業自身的發展，不同模式之間又在互相影響和分化，形成了行業整體“混業經營”的大格局。以“第三方支付”為例，支付寶作為第三方支付的先頭企業，業務范圍由初期的第三方支付不斷擴展，涵蓋了包括理財、投資、融資等眾多新型金融業務，演變成了一個綜合性金融服務平臺。這種涉足多領域的企業發展模式形成了目前互聯網金融行業內“混業經營”的格局，各平臺間對于用戶信息的第三方共享十分混亂，監管部門對于混業經營缺乏正確引導，加劇了互聯網金融發生風險的可能性。

(三)需要重視聲譽風險

近年來，有關“眾籌欺詐”的報道層出不窮，該類事件極大降低了互聯網金融中“眾籌”模式的公信力，造成了嚴重的聲譽風險，需要引起行業重視。

2016年10月，眾籌平臺“輕松籌”發生了一起惡性詐欺事件，引起全社會廣泛關注。一名家屬在平臺發布了眾籌救母的項目，聲稱家母身患乳腺癌，其左胸右胸均發展為惡性腫瘤，根據醫生估計，手術開銷需30萬元。而后，該患者所在醫院醫生向媒體爆料，其母親所患乳腺癌實際只有左胸為惡性腫瘤，且去除醫保報銷后的全部費用大致在5萬元左右，實際情況與眾籌項目描述存在嚴重不符，影響醫院名譽與形象。隨后，平臺聯系項目發起人，并對項目目標金額進行改正，由30萬元改為5萬元。社會公眾對于該事件展開激烈討論，針對發起人是否存在欺詐爭議不斷，指責平臺審核監督不當，雙方都應承擔一定社會責任。

這類互聯網金融聲譽風險產生的原因主要是機構專業能力欠缺與信息披露制度的不完善。一方面，互聯網金融行業的整體專業能力不足。在我國，傳統金融行業的市場準入門檻很高，政府對于金融機構的監管嚴格，傳統金融機構往往發展歷史長達數十年，機構從業人員專業，機構業務運作規范高效。與之相對，互聯網金融尚且處于發展前期，行業整體魚龍混雜。從市場參與主體來看，大多數互聯網金融企業由普通互聯網企業轉變而來。企業管理層缺乏金融行業的專業知識，對于金融投資過程中的風險識別、風險管理、風險防范認識不足，無法保證項目運作時信息審核、款項劃分、資金流向監察等多個流程的準確執行。在面對復雜多變的金融市場的時候，機構管理者難以通過及時有效的決策對企業內部進行調整。從機構規模來看，大多數互聯網金融機構屬于“小微企業”，企業規模較小，平臺資金基礎薄弱，風險承擔能力不足，當企業管理出現失誤時，對于風險承擔能力不足，無法承擔對應的社會責任。

另一方面，信息披露制度作為企業向社會公眾公開各項運營數據的保證，是保證互聯網金融健康發展的必要環節，也是及時發現企業問題的重要途徑。然而目前，互聯網金融行業的信息披露建設仍然處于起步階段，大多數互聯網金融機構對于自身平臺業務數據的披露不全面，造成了機構與用戶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極易產生金融風險。當機構對于用戶的信息審核不全面，當出現監督失誤時，其對社會產生的惡性影響會由于互聯網的放大效應不斷擴張，產生嚴重的聲譽風險。

四、防范我國互聯網金融風險的建議

(一)完善有關法律法規，建立健全的平臺運營規范

對于國家來說，對于互聯網金融內在風險性，需要著手制定符合當前金融環境的監管細則，完善相應法律體系，做到有法可依，而且必須加強市場準入機制的建設。同時，對于互聯網金融的風險性需要辯證看待，不能因為其風險性而限制其健康發展，需要結合國際先進案例，結合我國國情，進行宏觀政策方面的積極引導。對于互聯網金融主體來說，在嚴格遵守市場相關法律的基礎上，要積極履行應盡的社會義務，做到綠色可持續發展。

(二)健全信用評估與擔保體系

互聯網金融作為新型金融模式，在信用擔保方面還有很多不足，通過健全金融市場的信用評估與擔保體系，可以引領互聯網金融進行正確創新發展，增強其產品競爭力。在健全的體系下，有利于推動產品與市場的同步穩定發展，營造可持續的綠色金融環境，進一步帶動宏觀經濟發展。

(三)加強機構風險管理體系建設，重點保護用戶個人信息

對于國家來說，需要加強對互聯網金融機構的監管力度，完善有關個人隱私保護的法律法規，此外，還需對各機構進行合理的市場風險評估，考察各機構對于風險的應對能力和承擔能力。對機構本身而言，需要強化自身的風險意識，重視內部風險管理體系的建設，積極引進先進防控手段，對于管理決策中潛在的風險因素進行及時管理與有效干預，保證支付渠道的安全性，保證用戶的個人隱私不被泄露。

(四)完善互聯網金融市場的準入機制

當前，以“P2P借貸”和“眾籌”為代表的互聯網融資平臺眾多，但魚龍混雜，企業有優有劣，完善市場準入機制，提高市場準入門檻可以有效促進行業優勝劣汰，實現市場的自主性淘汰，發揮互聯網金融市場的調節功能。

(五)積極推行第三方托管模式，加強機構資金監管

通過第三方托管，可以有效避免互聯網金融交易過程中的違約行為，避免交易過程中出現的資金挪用和惡性欺詐問題。目前，以“安心貸”為代表，國內部分互聯網金融企業已經實現與第三方支付機構的合作，通過中間機構對企業的自有資金和投資者的投資資金進行分開管理，實現了對于機構資金安全性的有效監督。

(六)建立風險準備金制度

如果事先計提風險準備金，當互聯網金融機構面臨流動性風險時，可以通過合作銀行支取這部分用于應對機構危機的資金。作為一種應對市場流動性風險的手段，建立風險準備金制度，可以降低機構出現資金鏈困難時的違約風險，規避潛在的互聯網金融風險。

在互聯網金融為金融市場帶來了新增長的同時，行業本身也存在著許多問題需要解決，只有引導其向可持續化方向發展，互聯網金融才能規避眾多風險性因素，實現自身功能的不斷優化，促進社會經濟進步，與國內傳統金融體系共同健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