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墟婦好墓動物紋樣玉器研究

（河北工業(yè)大學建筑與藝術設計學院 300000）

20世紀末，考古發(fā)掘人員于河南省安陽市發(fā)現(xiàn)一座舉世矚目的墓葬——婦好墓。這是迄今為止發(fā)掘出的唯一一座保存完好未被盜竊的殷墟王室墓葬，墓中的隨葬品不僅數(shù)目龐大，而且大多造型時代特征顯著。其中出土的玉器就有700余件，品種繁多，個個獨具特點，是商代玉器品中的翹楚，代表著商代玉器手工藝制造的巔峰水平，對研究商代的玉器文化特點與歷史具有重要的價值和意義。

我國的玉雕工藝流傳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當時的龍山遺址、河姆渡遺址等文化遺存中就已經(jīng)有較為精美的玉器。而婦好墓所代表的商代時期，玉器的加工工藝和紋樣汲取了早期的精粹并進一步發(fā)展。在這些玉器中有不少以動物形象為主題的，雖然放眼望去所占的總體比重不大，但造型寫實，生動逼真。1本文將對其中幾件動物紋樣玉器作淺談分析：

一、玉鳳

婦好墓中玉器數(shù)量龐大、來源復雜，有些器物因不同的工藝技法而讓人不得不懷疑其是否實屬殷商。例如在出土的器物中，有一件玉鳳，因其優(yōu)美的造型，精細的雕刻，生動的形象且身姿輕盈相較于殷商以往凝厚的風格迥異而廣受關注，玉鳳長13.6厘米，厚0.7厘米。整體形狀稍彎曲呈“C”狀，大體黃褐色，尾部顏色較于頭部略深，采用浮雕工藝，姿態(tài)作側身回首狀，喙尖如雞，頂有鳳冠，鏤空狀處理，邊緣鋸齒棱狀，圓眼側目，神采兼?zhèn)洌夭肯蛲馔黄穑岚蚨绦《⑽堥_，尾部翎毛稍長，優(yōu)雅飄逸，在末梢部分彎曲分開。胸下有兩個鏤空的孔，尾部的相應部分也采用了長條形的鏤空形式。腰間有一個凸起的圓鈕，一小孔置于其上，可引線佩戴。2翅膀上精細地雕琢數(shù)條陽線淺浮雕靈紋，線條流暢細致，足見雕刻技法與功力精湛，此玉鳳因整體造型風格與雕刻技法與石家河玉鳳有許多相似之處，其采用的鏤空透雕的手法以及凸出陽紋線的雕刻法與殷商時代普遍的采用單線或雙線陰刻的技法相去甚遠，卻是屬于龍山文化晚期的玉器典型特征，因此自其出世以來對于其真實來源一直頗受世人爭議。3

“鳳”在中國歷來是吉祥的化身，《荀子·解惑篇》記載：“有鳳有凰，樂帝之心。蓋言鳳凰在帝之左右。”足可見鳳之尊貴。傳言其形狀是由孔雀變化而來，而這件玉鳳的造型優(yōu)雅，主要以線條雕刻為主，對其鳳冠和羽毛部分并未做過多繁復的處理，具有裝飾性也兼具神秘性，4從中可以看出商晚期人們的生活狀況。從玉鳳的雕刻技藝來看，當時的工匠不僅能夠熟練使用“徹”、“勾”、“鉆孔”、“拋光”、“切割”等加工手藝，并且還掌握了 “搜”、“擠”“壓”等難度更大的技藝，足可見當時的工藝水平達到的高峰。5

二、玉怪鳥負龍

玉怪鳥負龍是婦好墓中出土的商代晚期玉器，怪鳥高2.3厘米，不同部位厚度不同，厚處有0.5厘米，薄處僅有0.3厘米。整體顏色為黃褐色，表面富有光澤，底部龍尾沁有絲絲綠痕，采用的是浮雕雕刻技術，大體可分為三部分，由上至下分別為：龍、鳥、云，因此呈現(xiàn)出怪鳥身負龍腳踩云升天的場景。怪鳥側目圓睜，喙尖如鐮刀，頭頂長有兩角，短尾立一足站于其中，足有四爪，覆于云彩上（云彩左下部分缺失），翅膀雕翎紋，大身飾有卷云紋，卷云紋是商代的代表紋樣，其相較于菱格紋、回紋等裝飾紋樣應用更為廣泛。6一龍置于鳥上，龍身直挺上豎，尾尖向內(nèi)彎曲，呈倒鉤狀，大張其口，露有獠牙，眼大而呈現(xiàn)“目”字形，頭頂只一角，身下只一足，足有兩爪。從整體看，身、尾均用常見的鱗紋和菱形紋雕飾，胸部有目紋，其下方有細長而稍彎的線。此玉器有正反兩面，兩面紋樣均相同。殷商出土的鳥形玉器大多在頭頂裝飾兩角，而現(xiàn)實生活中并無此種鳥類，可見當時殷商人民對鳥所賦予的神的地位。而此件玉器獨特的造型、精巧的構想在目前所有被發(fā)掘出的玉器中都是絕無僅有的，因此對當時的社會文化極具研究價值。

三、玉雙角蟠龍

玉雙角蟠龍長徑7厘米，厚1.5厘米，龍整體呈現(xiàn)墨綠的色澤，是在玦的基礎上再進行鏤空雕刻，值得注意的是它的雕刻工藝處在浮雕和圓雕之間，應該是圓雕向片雕過度時期的形態(tài)，原因是整體的龍身采用的圓雕技藝，但是由于整體使用的是片狀玉材，所以立體效果不如圓雕的強烈，但是卻別有一番簡潔意味。7龍身體盤曲作圓環(huán)狀，首尾相接但不相連，龍頭采用浮雕，大張其口，露出利齒，從牙齒的排布順序看，推測應該是模仿的食肉動物的牙齒，這點與紅山玉龍緊閉嘴的形式有所不同。龍鼻微微向上隆起，形成弧度，眼睛是與上述相同的“目”字形，眼珠圓形向外突起，在玉色澤的映襯下，龍眼炯炯有神，眉毛細長，頭頂有兩角，狀似瓶形，后伏，在末梢稍向上翹，角上雕刻有人字形紋飾，角的側面除人字紋外還飾有云紋，這角有一專有名詞，為尺木。《酉陽雜俎·鱗介篇》中提到：“龍頭上有一物如博山形，名尺木。龍無尺木，不能升天。”《論衡·龍?zhí)撈芬灿杏涊d：“短書言：‘龍無尺木，無以升天’”。頭上有尺木的表示這是能升天的龍。腹部為厚，兩面稍平，腹下有象征性兩足，稍短，形狀似方形，與傳說中黃帝時期以蠐螬（昆蟲幼蟲，主要指導是金龜子的幼蟲）為瑞，同出一轍，可見商代玉龍造型仍然受紅山玉龍甚至更為早期的原型“蠐螬”的影響。龍的大身及尾雕刻三角形紋樣，顯示出鱗甲之感背部向外突出，中脊兩側飾有小三角形紋樣，有可供佩戴的傾斜小孔。尾部向內(nèi)勾，也有一圓孔，但是未穿透。8

“蟠”在中國是“盤曲伏在地上”的意思，鄭玄在《尚書大傳》卷一中注：“蟠，屈也。”“蟠龍”在民間傳說中釋義為“伏在地上的龍或蜷曲成一團而未升天的龍”，《方言》第十二：“未陞天龍謂之蟠龍。”“蟠龍”一般常見于傳統(tǒng)建筑的房梁、柱子、藻井等，因蜷曲的形態(tài)似蛇，謂為“蟠龍”。龍在中國與“鳳”一樣歷來有尊貴、吉祥的意象，為世人所推崇，《雜說一·龍說》中：“云，龍之所能使為靈也；若龍之靈，則非云之所能使為靈也。”商代的龍種類繁多，除了上述描繪的尾巴向內(nèi)彎勾的形態(tài)，還存在外勾形態(tài)，且有無足之分，但都具有象征性和裝飾性意味。

四、玉鹿

玉鹿長6厘米，高4.9厘米，厚0.5厘米，整體為墨綠色，在頭部和尾部有黃斑，片狀，浮雕。鹿形較小，且頭頂無角，推測為幼鹿，前蹄俯臥在地，且蹄較長，蜷曲置于腹下，后蹄稍短，云紋雕刻的臀部向上撅起，尾巴短小在其上，頭向后作回首狀，緊閉雙口，睜大雙目，豎立小耳，似警覺狀，臀部與腹部均用云紋，只是腹部紋飾更為密集，不細看倒像是鹿本身的花紋。脖頸部采用了鱗紋裝飾，背部延至尾都采用了人字形花紋，至于四肢則是用彎曲的弧線勾畫，且在前肢處設計有小孔，方便懸佩。鹿有兩面，正反紋飾大體相似，簡潔明了，整體造型動態(tài)感十足，生動活潑，富有靈氣，使人眼前仿佛真有一只靈物躍然而動。

商代的鹿大多為片狀雕刻，在鹿的整個造型中，雕刻匠人著重表現(xiàn)鹿的眼睛、耳朵和頭頂上的角。眼睛一般有小圓眼、“目”字眼、菱形眼等，耳朵有大有小之分，鹿角有枝杈形、對稱形、不對稱形等，也有無角的，如上文中的殷墟玉鹿。

“鹿”又諧音“祿”，有財富、吉祥、美好的寓意，因此在中國古代，鹿被封為神物、仁獸，是祥瑞之物，古代先民對鹿早有崇拜之意，古語的“群雄逐鹿”，《宋書·符瑞志》中記載：“白鹿，王者明惠及下則至”。鹿即是權利的象征，也正因此意，鹿的形象和紋樣在古代玉器中應用較多，但造型各有不同，或立或行，或臥或伏，形態(tài)萬千，且栩栩如生，具有裝飾和象征的雙重作用。

五、結語

商代的動物玉器無論是立體的圓雕還是片狀的玉雕，都強調(diào)動物形象的寫實，他們改變了最初的新石器時代的原始特征，細致地刻畫動物的細節(jié)特征，使其神形兼?zhèn)洌膊⑽赐耆珨[脫舊時的風格，從紋樣中依舊可見古拙的意味，且裝飾紋樣還是以線條為主，圖案大多為三角形、圓形等簡單幾何，9用陰線結合浮雕、圓雕的手工技法，風格上帶有自然色彩，從這些動物形象中，我們可以深刻感受到當時工匠卓越的手工藝，以此來推測出當時手工藝發(fā)展的興盛狀況。

注釋：

1.翟少冬.婦好墓玉器的發(fā)現(xiàn)與研究[J].博物院，2018（05）：37-42.

2.中國玉器全集編輯委員會.中國美術分類全集·中國玉器全集2商·西周[M].河北美術出版社.2006年

3.呂建昌.關于殷墟婦好墓玉鳳的歸屬問題——兼談楚文化的淵源[J].東南文化，1996（04）：24-31.

4.張聞捷.試論商代巫玉的源流[J].南方文物，2010（01）：63-69+75+58.

5.周菲.安陽殷墟五號墓出土玉鳳[J].史學月刊，1982（05）：100.

6.劉允東.婦好墓玉器的藝術成就[J].博物院，2018（05）：43-50.

7.王青.婦好墓出土玉器中的遺玉略論[J].博物院，2018（05）：58-72.

8.孫機.蜷體玉龍[J].文物，2001（03）：69-76+1.

9.李凡.殷墟婦好墓寫實動物形玉器初探[J].經(jīng)濟與社會發(fā)展，2012，10（02）：120-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