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保狂人”黃泓翔：在非洲上演真實版《無間道》

李蕊娟

1988年出生于廣東汕頭的黃泓翔，從小就特別喜歡動物，向往去非洲大草原。后來他又看了《哈爾羅杰歷險記》之類的探險小說，立志長大后當探險家。

2011年，從復旦大學新聞系本科畢業后，黃泓翔前往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國際發展專業攻讀碩士，入學后，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很難與同學搭上話題。因為大家對消除貧困、保護非洲野生動物等很感興趣。他們的話題往往貫穿著“我在莫桑比克時”“我在海地時” “我在馬達加斯加時”。原來，這里很多人都有著豐富的工作和實踐經驗。尤其不少歐美同學有在第三世界國家進行公益服務的豐富經歷，讓黃泓翔頗為羨慕。

在這所世界名校里，黃泓翔體驗到了與國內完全不同的校園氛圍，大家談論的主題不是如何考證、賺錢，而是要做些什么、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改變。因此在第一個寒假，他就找到了一個去南美洲的機會。這次經歷對黃泓翔來說，就像人生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他很喜歡厄瓜多爾的熱帶雨林?！斑_爾文《進化論》里的各種奇怪動物，就是在厄瓜多爾發現的?！秉S泓翔介紹，在巴西亞馬孫平原，黃泓翔還見到了食人魚等各種神奇生物。

2013年4月，黃泓翔即將畢業，他毅然放棄了全球頂尖咨詢公司波士頓咨詢面試Offer，著了魔一樣只想去非洲。當時南非金山大學一個“中非報道項目”的招聘廣告吸引了他，沒想到簡歷發送不久便收到通過審核的回復，此時他才知道這是一個深度參與非洲野生動物保護的調查記者崗位。

起初，黃泓翔有些不理解，非洲野生動物保護的問題，為什么非要特意招中國記者去做調查報告？到了那邊他才明白——走進非洲賣象牙的市場，可能根本看不出來這里在干什么，因為那些“貨”平時都是裝在箱子里面，不會公開售賣的。但是，就如同當今世界各地的旅游景點商販一樣，當他們看到黃泓翔走近時，都變得異常熱情，兩眼放光，就像看到了移動金庫向自己走來。他們紛紛打開箱子，用流利的中文喊道：“象牙！犀牛角！”黃泓翔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長相和帶有中國口音的英語，在那些商販的眼里，就是一個最佳買主。

此后，他開始對非洲的象牙、犀牛角走私貿易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在那里，他逐漸了解到一個殘忍的事實。象牙有三分之一長在大象臉里，盜獵者為了得到象牙，會活生生把大象的臉砍掉。黃泓翔說：“本來非洲象的牙是非常長非常大的，但是今天你如果去非洲，看到的大象，牙通常不會很長很大。為什么？因為象牙越大就越值錢，于是長期以來，盜獵者會優先去獵殺牙更大更長的象，它們的長牙基因就這樣漸漸損失了?！?/p>

黃泓翔了解到，其實真的冒著生命危險去草叢里射殺這些大象的，往往是非洲當地人。他們殺一頭大象，可能只賺200到300美元，但在市場上，一公斤象牙可以賣到幾千美元，而一根普通的象牙就重達十幾到二十公斤！過去5年里，超過15萬頭大象在非洲被殺害，非洲象牙交易在非洲和中國之間盈利超過10億美元。象牙帶來的利潤，讓無數非洲當地人開始無休止地捕殺大象。據估計，每天有100頭大象被殺害。

其間，黃泓翔以調查記者的身份撰寫了數篇很有分量的報道，在國內外媒體發表后，引起不小的震動。

當上“臥底神探”，上演現實版《無間道》

很快，就有一些從事國際野生動物保護的朋友找到黃泓翔。第一個是奧菲爾，這名留著大胡子的以色列野生動物保護專家，是LAGA野生動物法律執法組織的一員，該組織主要通過各種各樣的臥底調查員跟走私犯接觸，讓走私犯帶著象牙和犀牛角見面交易。他們只要一拿出象牙，警察就會出現，把走私犯逮捕。奧菲爾發出的邀請，正是請黃泓翔做這樣一名臥底調查員。

干這活很危險，沒想到黃泓翔很快就答應了他的請求，并接受了相關培訓和演練，學習如何扮演一名來購買象牙的商人。要知道，這其中有很多技巧，稍有不慎就會露出破綻。

就這樣，黃泓翔成了“臥底”。2014年1月上旬，LAGA盯上了烏干達的一名走私犯“大哥”，此人參與過多次國際象牙走私犯罪，所以奧菲爾很想抓住他。最初，奧菲爾曾派了一名非洲調查人員，打著幫亞洲商人采購象牙的幌子去與其接觸，但那家伙非常狡猾，不相信這名非洲黑哥。

奧菲爾說，只要走私犯聽到帶著濃重中國口音的英語，他們一定會放下警惕。黃泓翔同意了。臨行前，奧菲爾看黃泓翔很緊張，還給了他一瓶辣椒噴霧。“我當時看著這瓶辣椒噴霧，內心有點崩潰。如果走私犯朝我開槍，這瓶東西根本不會有太大用處?！秉S泓翔說。

因為扮演的是一個大走私犯，到烏干達后，黃泓翔馬上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跟對方打電話，說現在派兄弟過去看貨?！斑€有幾十個人等著跟我們做買賣呢，你想不想做這個生意了？如果想，就別廢話那么多，趕快帶他去看貨！”大概演得還可以，走私犯很快就和黃泓翔指定的當地臥底人員進行了接觸，但是這還不足夠讓“大哥”真的放心。

所以，接著黃泓翔又到了烏干達的一個購物中心，去跟這個人吃飯，直接面談。去見走私犯“大哥”的時候，他做了很多準備，奧菲爾也給他分享了很多調查經驗。比方說到了現場，要表現得比對方還緊張，站在那里東張西望，生怕有警察出現。結果話沒說幾句，黃泓翔就開始質問對方：“我憑什么相信你不是臥底調查的呀？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騙我呢？”

因為奧菲爾曾對他說：“如果你不想被人懷疑，就要先懷疑對方?！焙猛娴氖?，走私犯“大哥”看到黃泓翔表現得特別緊張，就越來越放松了，然后開始不斷地安慰他。對方笑得很開心，說：“哥們兒，你不用這么害怕。我們做這個多年了，你放心，一切都沒有問題的?！?/p>

然后就像電影里演的那樣，兩人約定了交貨日期，各自開著一輛車，黃泓翔帶著美元，對方帶著這些象牙、犀牛角，到一個很偏僻的地方去交易?！捌鋵嵞莻€時候我還挺緊張的，因為你不知道當警察出現時這家伙會干什么，沒有任何人可以保證他不會突然向你開槍！”黃泓翔說。

值得慶幸的是，或許是演得太逼真，對方太相信黃泓翔，以至于交易時完全放松了警惕。當警察突然出現時，他還沒來得及拔槍，就被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