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方言“嬢嬢”一詞微探

摘 要：今天的四川方言屬于北方方言西南官話區。雖然四川方言可分為七個片區（包含重慶），但在語音、詞匯、語法等方面有很大的一致性。因此，我們有必要在前人宏觀研究的基礎上，從一個微觀角度選擇一個當地常用詞“嬢嬢”，理清該地區的方言面貌

關鍵詞：西南官話區；嬢嬢；四川方言

四川方言，又稱巴蜀官話，按照現代漢語的方言區來劃分，當屬北方方言區西南官話。雖屬北方方言區，四川方言的語音系統，語法結構，詞匯指稱都和普通話千差萬別，同一事物，四川方言也有著和普通話截然不同的指稱。如；普通話中的“軟”在四川方言被稱為“耙”，除了“溜耙”，還常說“撈耙”、“稀耙”、“耙溜了”等形式。這種詞匯指稱上的千差萬別和多種多樣，更多地體現在四川方言中的稱謂詞上面。與普通話相比，四川方言中的稱謂多姿多彩，意趣橫生。如：老漢兒（爸爸）、老娘（媽媽）等。這種稱謂上的多樣性，既和四川方言本身的語音特色有關，更和四川的歷史淵源以及四川人的性格特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本文主要分析四川方言常用稱謂詞“嬢嬢”，“嬢嬢”一詞在四川方言中主要指的是女性長輩，普通話中等同于“姑姑、阿姨”，川味濃厚，本文希望通過對該詞的分析，以期窺見四川方言中稱謂詞的歷史淵源和文化內涵。

1 “嬢嬢”的起源

“嬢嬢”一詞究竟由何而來，并無文獻資料予以明示，從現存文獻資料來看，大約在南北朝末期，由于口語中語速加快而把“女郎”二字切合成一個音節，并寫作“娘”或“嬢”，而“嬢”是“娘”的古寫。古籍中常用“嬢”字。如杜甫《兵車行》：“爺嬢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其中的“嬢”就是古寫。《說文》中可以查到“嬢”字，但“娘”字卻并沒有。《說文》就是以嬢作母稱。而“娘”有數義，一是少女之義，一是母稱。作母稱的娘，現在多用于口語、俗語、書面語中。俗語中用得多，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無法可止”。娘作少女之義，與姬、娥、娃詞義相近。如杜甫《江畔獨步尋花》：“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娘在《辭源》、《康熙字典》中，都是把少女之義作第一個義項來解釋的。同時，娘從少女之義滋生出婦女的泛稱，如伴娘、新娘、喜娘等。娘既有二解，娘與嬢就有分別了。如杜甫《兵車行》中的“嬢”與《江畔獨步尋花》中的“娘”是不能互換的，因前者是母稱，后為少女之義。唐以后，就廢嬢專用娘字了。另外，嬢字重疊即為嬢嬢。

2 “嬢嬢”的語音概說

“嬢”一字總的來說共有兩種讀音，一為niáng，“娘”的異體字，包括多種意思，主要是表達一種敬意。例如：古時對皇帝后宮嬪妃的尊稱“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對女神的尊稱“王母娘娘”等；二為ráng，《說文》：煩擾也。一曰：肥大也。《廣韻》：汝陽切，①但現代漢語中已不存在此讀音，故不多作介紹。但本文研究的重點不是這兩種廣為人知的讀音，而是在四川方言中的讀音niāng。身兼多音多義的“嬢”是云南、四川、貴州一帶常用的一個詞，讓人覺得女孩子讀起來格外青春和可愛。

3 “嬢嬢”的含義概說

在四川一帶，“嬢（niāng）”不取母親之義，其為四川人接受的含義為：對比自己輩分大一輩的女性的稱呼。四川人習慣將“阿姨”稱為“嬢嬢”。但是，嬢嬢又不止有“阿姨”這一個意思。在四川，可稱呼父親的姐妹（即姑姑）、母親的姐妹（即姨媽）或與自己母親一般大但并無親戚血緣關系的女性等為“嬢嬢”。

相較于漢語稱謂，英語中對人的稱呼十分簡便省事，如cousin一詞，不僅表示堂哥堂弟、堂姐堂妹，還包括表哥表弟、表姐表妹之意。再如grandfather，蘊含祖父、爺爺、外公等多種含義。因此，英語稱呼完全不似漢語稱呼那般瑣碎繁雜，而四川方言中的“嬢嬢”一詞就好比英語單詞cousin、grandfather，它的含義豐富，使用范圍廣。在家庭內部，將父母的姐妹叫“嬢嬢”，按其年齡長幼之分稱呼為“大嬢”、“二嬢”、“三嬢”……“小嬢”；但若是對比自己大很多的女性長輩或者是一些沒有親屬關系的婦女將這樣稱呼：（姓氏）+大或小+嬢（如圖1）；?姓氏+數字（大于一）嬢或嬢嬢（如圖2），比如：王大嬢、張嬢嬢、李嬢等等。

4 結論

漢語中的稱謂語繁瑣復雜，體現長幼之分、上下之別的秩序，反映了人們的家庭、社會關系和觀念。在我國各方言中，稱謂語的語音與詞匯形式都是不同的，同時又蘊含著各自不同的文化內涵。“嬢嬢”既是對自己父母的姐妹的稱呼，又可稱呼和自己毫無親戚關系但又與自己父母同輩的女性，如擺攤賣菜的阿姨、鄰居家的嬸嬸、媽媽的閨蜜等，體現了中國自古重視長幼之序、上下之分的文化內涵。

西周時期，周公姬旦制禮作樂，確立宗法制度則是其中一項最為重要的內容，其核心思想是以血緣親屬關系來辨別同宗子孫的尊卑等級關系，以維護宗族的團結。②而宗法制度的發展演變，促使中國傳統的禮樂文化得以形成，同時奠定了重男輕女、男尊女卑的傳統封建的思想觀念，在稱呼女性配偶時，伴之以賤內、糟糠、拙荊等的稱謂詞，基本都為卑稱。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科技文明的進步，女性逐漸從這種窘態中擺脫出來，同時，老婆、夫人、太太等不帶有歧視性意味的稱謂詞也相應地出現并廣泛使用，正說明了女性地位的提高。而“嬢嬢”一詞的廣泛使用，更是體現了隨著時代的發展，女性地位的逐漸提升和廣泛尊重。

同時，“嬢嬢”一詞本屬吳語，歷史上發生的幾次大規模的移民浪潮將不同地區的語言文化傳播到四川，特別是明清時期的“湖廣填四川”的移民浪潮對其影響巨大。而正是與各地不同語言文化的雜糅碰撞，最終才演變成了今天為世人所見的四川方言，在當地稱謂語中可感受到其獨特的風味。

注釋

①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2004-2-1：317.

②張岱年，方克立.中國文化概論[Z].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4：44.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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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馬利（1980-），女，河南信陽，畢業于山東大學，碩士研究生，四川外國語大學成都學院，講師，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