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全科醫生案例分享
——重要意義耗竭綜合征的魔咒

Leon Piterman，周海鈴（譯），劉陽（譯），楊輝（譯）

1.3168 Monash University，Melbourne，Australia

2.518003 廣東省深圳市，羅湖醫院集團黃貝嶺社區健康服務 中心

考慮到我馬上到70歲了，所以特別關注了一下澳大利亞醫學委員會（Medical Board of Australia）的一項政策。該醫學委員會是澳大利亞醫療從業者注冊協會（Australian Health Practitioner Regulation Agency，AHPRA）的組成部分。這項政策要求年齡在70 歲以上的醫生接受強制性的健康體檢和臨床能力測試，以確定其能否繼續從業。

2017年，澳大利亞共有約11 萬注冊醫生正在執業，其中有5 600 名醫生年齡超過70 歲，800 名醫生年齡超過80 歲。當然，并非所有注冊醫生都從事臨床工作。在執業醫生中，大約3萬名和我一樣，是全科醫生（GPs）。

顯然，強制要求70 歲以上的注冊醫生退休，是一項具有歧視性的政策，且可能是非法的。不過，每年都有大量的澳大利亞醫學畢業生打算進入醫院工作，而且有幾百位海外醫生通過澳大利亞醫學理事會（Australian Medical Council，AMC）考試，準備加入澳大利亞的醫生隊伍，這個政策似乎又有一定的合理性。

上年紀的醫生應該為年輕醫生讓路。

澳大利亞將醫生退休年齡設在70 歲（通常這是可以從政府領取高額養老金的年齡），不過在美國，醫生在90 歲以后仍然可以繼續出診。

歷史表明，許多人在70 歲以上的年紀取得了偉大的成就。

米開朗琪羅在創作西斯廷教堂穹頂畫時已72歲，羅伯特·赫普曼在77 歲時導演和主演了電影《堂吉訶德》，溫斯頓·丘吉爾于1951年再度出任英國首相時已72 歲，納爾遜·曼德拉當選南非總統時也已76 歲，美國人哈麗雅特·湯普森更是以91 歲高齡跑完了第15 屆圣地亞哥馬拉松比賽的全程。

這樣的例子很多，這樣卓越的古稀老人我一天都數不完。我還可以提到一個本不愿意提及的人，當下的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他入主白宮時也已70歲。

70 歲是反思人生的恰當年齡。的確如此，每當回想起過去40年間遇到的那些老年醫生的情形，我便百感交集。

我作為醫生的第1 份工作，是在一個農村醫院做12個星期輪轉的實習醫生。那個小鎮約有1萬名居民，那里唯一的外科醫生已經77 歲了。因為沒有接替他的醫生，所以他無法退休。

有一次我作為他的助手，輔助他做1 例困難的剖腹手術。手術期間，他突然臉色蒼白、全身冒冷汗。他跟護士要了一張凳子和一些硝酸甘油。20 min 后，在兩三片硝酸甘油的作用下，他的臉才恢復了血色，然后繼續做手術。

回想起這個手術可能發生的事情，真是令人心驚膽戰。這不由得讓人深思，對這個鄉村小鎮來說，是沒有外科醫生好呢，還是讓一位有心絞痛的年邁醫生繼續站在手術臺前好呢？

應該深入地分析一下澳大利亞醫學委員會的數據，看看目前這5 600 名70 歲以上的醫生中有多少在為那些找不到年輕醫生接替老年醫生工作的鄉村小鎮和農村社區提供服務。

幾年前，一位82 歲的全科醫生請我為他開具一份可以做兼職工作的健康證明。這一請求非同尋常，因為他開辦的全科診所不打算繼續聘用他。

這家全科診所認為這位老年醫生沒有意識到其自身健康狀況。

在一個繁忙的周一早上，一位患者注意到這位坐在對面的老年醫生講話突然變得模糊不清，而且不能寫處方。這位患者跑到接診臺前臺喊護士，護士看后覺得他可能卒中了，于是告訴了另一位醫生，那位醫生堅持要老年醫生去醫院。

這位82 歲的醫生辯解說他只是短暫性腦缺血發作（TIA），1 個小時左右會恢復正常的。他說過去也發生了幾次這種情況，不過并沒有妨礙他繼續給患者看病。

當然，這次他去了醫院，當天晚上TIA 恢復后出院。他仍然可以敏銳地給患者做診斷，并且也可以滿足醫生注冊的持續職業發展（CPD）的要求，但他的洞察力是值得懷疑的。

我還有一個全科醫生同行，現在60 歲左右。他父親也是一名全科醫生，到93 歲的時候仍然在兼職做醫生。當然，他們姓氏是相同的，人們稱呼他們都是W 醫生。

有些患者打電話預約時，會明確表示不要年輕的W 醫生看病，可能這些患者和家人多年來一直是那位年紀大的W 醫生給看病。這些患者不僅是忠誠于老W 醫生，而且更是盲信老W 醫生的能力。在這些患者看來，醫生年齡大不是什么問題。

無論怎樣，我們都需要研究一下為什么醫生超過70 歲了仍然要繼續工作。當然，其中可能有經濟方面的原因，諸如投資失敗、退休金不夠用、離婚、孩子高昂的私立學校學費等，都可能造成他們在老年時的經濟狀況不穩定。

不過，可能還有其他更深層次的原因。對于那些忙碌的醫生，特別是那些沒有多少業余愛好的醫生，退休可能會給他們帶來較大的問題。他們可能會突然患上“重要意義耗竭綜合征”，感覺不再有價值。

從事臨床工作會給醫生帶來自我認同感，讓他們覺得自己有用，并在大多數時間覺得自己有價值。如果賦閑在家，他們就感受不到這種情感上的獎勵。

全科醫生每天接診的患者數量，遠多于其他職業。因此他們也有更多的機會覺得自己有價值。

難怪他們不愿意放棄，即使別人告訴他們“到退休時間了”。

志謝：特別感謝原文出版者The Medical Republic同意將此文編譯后刊登于《中國全科醫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