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佛像在佛教藝術產生之初,便開始了其介入空間的旅途,無論是平面的壁畫空間,還是立體的雕塑空間。“像設”與空間“介入性”是動態的,隨著時代的變遷,佛像對空間的“介入性”表現不同,是具有時間性的空間設計概念。本文通過研究石窟建筑內部空間布局演變情況,可以發現佛殿空間格局變化的影子,進而佛像對空間的“介入性”表現成為“解密”的關鍵點,匯總其特征。
關鍵詞:佛像;建筑空間;介入性
1 禮佛觀像的心理空間
宗教在社會發展中的狀況也決定了人們對其的態度。“中國佛教史的發展,也表明各個時代的佛教學派、 學說與釋迦的關系甚少,而與它所處的社會制度、階級利益的關系甚深。”[1]縱觀歷史發展,自東漢以來,佛教在整個古代社會所處地位較高,道教次之。但二者都依附于儒家思想而發展,后期長時間出現三教合一的民眾信仰特征。寺廟供奉尊像多種化盛行,儒釋道代表塑像被同時供奉與殿宇建筑之中。殿宇設像身份的多樣化,也勢必影響了整體建筑空間格局及具體營造法則。佛教和道教被儒家化。
2 禮佛觀像的儀式空間
2.1 早期禮佛儀式
在佛教建筑(佛殿、石窟等)里,禮拜空間是信徒通過行使禮拜儀式對其崇拜對象(佛陀)表達禮敬的場所。其具體空間形式主要由禮拜方式所決定。禮拜空間的主要要件是崇拜對象、信眾以及他們之間的維系方式。[2]
右旋繞佛與叩拜禮佛是早期佛教主要的禮佛儀式。
右旋繞佛,指見到佛陀(佛像、舍利等)及其象征物(佛塔、菩提樹等)進行以順時針方向旋繞的禮拜方式。旋繞過程中有手持“燈”“香(手)爐”等供養器物的儀軌。這種右旋禮佛的儀軌在佛經中有記載,如《佛說右繞佛塔功德經》云:“大威德世尊,愿為我等說,右繞于佛塔,所得之果報”;[3]《提謂經》云:“經律之中,制為右繞,若左繞行,為神所訶。”[4]經律中明確規定繞佛須右旋,左旋違背神愿。佛經中還規定了右旋的周數。如《賢者五戒經》云:“繞塔三匝者,表敬三佛,一佛,二法,三僧”。[5]可見右旋周數背后有明確的佛學教義。
叩拜禮佛,是通過身體完成一系列不同程度禮拜動作的總稱。其中,以“五體投地”為最高禮儀。據玄奘《大唐西域記》載:“致禮之式,其儀九等:一發言慰問;二俯首示敬;三舉手高揖;四合掌平拱;五屈膝;六長跪;七手膝踞地;八五輪俱屈;九五體投地。凡斯九等,極惟一拜……跪有贊德,謂之盡敬。遠則稽顙拜手,近則舐足摩踵。”[6]
這兩種禮拜方式在古印度(佛教產生以前)就已經存在,[6]佛教只是加以延用,并把它寫入佛經,成為信徒最主要的禮拜方式之一。在佛教建筑空間里,信徒應用最廣的禮佛儀式是將右旋繞佛與叩拜禮佛兩種方式相結合,形成復合式、多樣化的禮佛空間樣式。
2.2 禮佛儀式的演變
經典禮佛儀式隨佛教傳入中國。傳播過程中,根據不同時代對空間禮儀的需求,禮佛方式也在發生著相應的變化。古籍文獻中記載了兩者之間的區別。如《法苑珠林》卷二十八云:“彼則拜少而繞多,此則拜多而繞少,彼則肉袒露足而為恭,此則巾履備整而稱敬。”[7]
繞行禮佛需要有中心參照物(佛塔、佛壇等),建筑空間內減去中心參照物所占空間,剩余部分可作為繞行空間,呈“回”字形平面。叩拜禮佛需要占有建筑空間內正面居中所設佛像的前部空間。叩拜必須與被叩拜者面對面,才能達叩拜之禮。故叩拜禮佛只占有佛像前部空間便可,而繞行禮佛所形成的空間里包括佛像前部空間。換而言之,繞行空間可以行叩拜之禮,整體空間形式滿足復合式禮佛儀式的需要。而叩拜禮佛所需的建筑空間內,繞行空間并沒有一定存在的必要性。早期禮佛儀式在佛教建筑空間內的表現,以叩拜和繞行兩種禮佛形式復合為主。石窟建筑中中心塔柱窟和設有中心佛壇的佛殿皆采用了復合式禮拜方式。至元代,繞行禮佛儀式逐漸弱化,不斷強化叩拜禮佛儀式,繞行空間在有些寺院佛殿中消失,如廣勝寺下寺大殿。
2.3 石窟建筑內禮佛儀式的空間轉變
中國石窟主要有僧房窟、中心塔柱窟、殿堂窟及大佛龕等幾種形制。這幾種窟形的空間格局反映了不同時期流行的禮佛儀式所需的空間模式。
中心塔柱窟是北朝時期最主要的石窟類型,隋唐時期,殿堂窟日漸流行。這一過程也對應著禮佛儀式的空間變化。早期中心塔柱窟平面接近方形,無前后室及甬道之分,中心設置一方形塔柱,寬度約為洞窟總面闊的一半。塔柱四面開龕塑像,佛龕及塑像體量樣式大致相同,沒有很強的方向性,無正側之分。窟內壁與塔柱之間形成繞行通道,可以進行繞行禮拜儀式。如張掖金塔寺東窟、酒泉文殊山萬佛洞。稍晚建造的中心塔柱窟,平面呈長方形(進深:面闊≈1.5)。窟室中央居后設一方形塔柱(塔柱面闊:窟室面闊≈1:2),塔柱兩側及后方留有通道(寬度接近),塔柱前部空間約占窟室總面積的一半。
較之前的中心塔柱窟的空間設置,窟內塔柱前部空間被擴大。方形塔柱正面(對準窟室入口)設大佛龕,安置主尊佛。其余三面分設上下層龕塑像。此時,塔具有了正面方向性,強調正面佛像的更重要主尊地位。整體窟形空間滿足繞行和叩拜禮拜所需,屬于復合型禮拜形式空間。塔柱正面性的確立和前部空間的擴大,強化了叩拜禮佛所需的空間,弱化了繞行禮佛空間。如敦煌莫高窟北魏第254窟。
再后期的中心塔柱窟,主室平面與前窟形類似,呈方形。方形塔柱位置繼續設于窟室進深的1/2處以內,具有正面方向性,滿足復合式禮佛儀式所需空間狀態。最大空間變化和區別在于,塔柱正面不再開闊設像,而在塔柱正面落地設佛座立像。佛像走出佛塔,大大增加了其體量,進一步占據了窟室的形象空間,營造了更濃郁的以佛像為主題的信仰空間。這樣的空間設像布局,繼續強化了正面佛像為供奉主尊的重要性,弱化了塔柱作為繞行禮拜的供養地位。隨留有繞行禮拜的通道,但空間格局的屬性已經決定了,此窟完全可以進行只叩拜不繞行禮佛的儀式。如敦煌莫高窟隋代第427窟。隋唐時期,中心塔柱窟在窟室比例中逐漸減少,以像設為空間主題的佛殿窟盛行。窟內禮佛形式也隨之產生了相應的變化,叩拜空間逐漸占領了空間整體,繞行禮佛空間消失。
3 結語
信徒采用怎么樣的觀像禮佛的儀式,直接影響了佛教建筑內部空間分隔形式。現有遺存的佛教建筑空間內部格局樣式,真實反映了當時信徒的禮佛形式。分析佛教建筑空間內觀像禮佛儀式的演變規律,也是探尋佛像空間“介入性”之根所在。通過分析佛教建筑內空間格局的變化過程中所反映的禮佛空間形式情況,得知佛像在建筑內部空間樣式演變發展的重要性。研究佛像在建筑中的空間屬性,是解開佛教建筑空間之謎的關鍵“密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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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大正藏(第16冊)[M].東京:大正一切經刊行會,1925:801-802.
[4] 王維撰(唐).王右丞集箋注(下)[M].趙殿成(清),箋注.北京:中華書局,1961:359.
[5] 中華大藏經編輯局.中華大藏經(漢文部分·第54冊)[M].北京:中華書局,1992:831.
[6] 玄奘,辯機(唐).大唐西域記校注[M].季羨林,等,注釋.北京:中華書局,1985:207.
[7] 釋道世(唐).法苑珠林[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205.
作者簡介:牛志遠(1985—),男,山東人,南京大學歷史學院2016級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美術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