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重慶市川劇團演出的川劇《江姐》在第四屆川劇節上的表現可圈可點,在舞臺美術上,其視覺風格整體而完整,且兼具寫實、意象與功能性。本文就從舞臺布景、舞臺燈光、表演形式三個方面,來看川劇《江姐》的舞臺視覺設計。
關鍵詞:《江姐》;舞臺美術;新編川劇
脫胎于著名革命小說《紅巖》的戲劇《江姐》,從歌劇唱到川劇,已經歷了五十余載。在這五十年里,從當年簡單的繪景加布景道具,到如今逼真的景片和絢爛多變的燈光效果,演出條件和舞臺設備對比20世紀60年代已截然不同。本文就以舞臺布景與燈光設計為起點,品評川劇《江姐》的舞臺視覺藝術。
舞臺上的視覺效果,由舞臺布景在舞臺上作為景物環境實體的主體部分,在背景、燈光的烘托下,與演員服化造型一同塑造出戲劇的外部形象。舞臺視覺造型的好壞,直接影響觀眾對戲劇的第一印象,一部優秀的舞美作品不僅要讓所有組成部分兼容和諧,還要與主題主旨相契合,才能為戲劇演出錦上添花。
1 “巖”——《江姐》的視覺元素符號
對于傳統戲曲來說,戲曲偏重情感表現與主觀構建,是以常用單一背景和簡單道具,以演員動作展現環境,而20世紀以后話劇發展,越來越注重理性精神與客觀認識因素,受其影響,戲曲舞臺不再是戲曲演員和觀眾約定俗成的虛擬場景,其審美也不再僅僅是精神性的,而是虛實結合,有了更廣闊的發展空間。
川劇《江姐》是以真實的革命先烈為原型的故事,這種發生在特定歷史時期、社會背景下的寫實性作品,對于舞臺美術的要求首先就是寫實,環境布景、道具一定要符合真實歷史,人物穿著要具有時代特色,讓觀眾有代入感。這里說的寫實并不是照搬生活,而是指場景是具象化的,具有寫實的質感。本劇舞臺設計就是以寫實的形象融合象征、暗示、隱喻、抽象等手法塑造的前景加上寫意的背景,共同構成的一個實中有虛的環境。
劇本背景(1948年至1949年重慶解放)和其要體現的精神——“不屈”,決定了舞臺的整體氛圍應是肅穆壯闊的,又因其原著之名——《紅巖》,所以設計上,創作者選擇了“巖”作為其主要設計元素。
整個舞臺設計都以巖石的質感與色調為出發點,整體遵從渾厚古拙的風格。一部劇的舞臺設計必須在材料、質感、色彩和舞臺布局上統一,不同場次營造不同情景與意境,而“石”就是這臺戲舞臺設計的主線。舞臺上的主布景是一洞青石砌成的殘門,佐以青石臺階。殘破的門墻象征著戰火轟炸下殘破不堪的中國,給整體氛圍增添了一分凄涼。石頭的質感是厚重而堅硬的,它平凡、隨處可見,卻頑強堅韌,正如那個年代的革命黨人,筆者想這樣的意象也是舞臺設計者選擇這個創作元素的原因之一。在整部劇最后一個場景,江姐英勇就義時,天幕上落下黨徽和鏤刻著無數在革命戰爭中英勇犧牲的烈士姓名的幕布,在紅色燈光的渲染下如同紅巖上永不磨滅的碑刻,視覺感受雄偉壯闊,配合主演沈鐵梅飾演的江姐高亢婉轉的唱詞“……重整山河,開出幸福陽光道,麗日藍天,五洲人民齊歡笑”,十分激動人心。
《江姐》此次七場戲分別發生在重慶碼頭、川北某縣城外、華鎣山上、縣城郊、聯絡站內、渣滓洞審訊室、女牢幾個場景,其中,重慶碼頭和華鎣山上用了同樣的布景主體,青石臺階更是貫穿了這出戲全部的場景,舞臺設計者通過不同前景道具、關鍵細節與背景的組合,對不同環境進行區分。門洞和階梯不只是單純用來裝飾舞臺,從布景的舞臺實用性上來說,它們也是演出中有機的組成部分——青石臺、臺階拓展了舞臺的層次,劃分了臺階上、臺階下演出區域,供演員上場。第一場展現在重慶碼頭,在青石門洞上書“朝天門”點明地點。在川江號子聲中,碼頭工人、挑夫和小販在舞臺上穿梭,在這個場景中,他們不僅是演員,也是舞臺布景的一部分,共同展現出劇中環境。
背景是此劇中舞臺設計的一大亮點,創作者選用了20世紀流行的木刻版畫風格,將它融入了背景設計。木刻版畫以黑白線面為造型語言,它古拙的線條紋理中蘊含著獨特的刀味與木味,富有中國畫寫意的審美趣味,還和巖石的質感十分契合。并且,中國20世紀的新興木刻版畫運動從誕生伊始,便和中華民族的解放事業緊密相關,有無數革命美術作品都以它為表現形式,它是革命天然的代名詞,也帶有十足的年代感。在第一場中,背景是黑白長線構成的水紋,藍色燈光穿透水紋,營造出黎明前天微涼的清冷氛圍。在第二場、第三場,都有大片的留白,僅在畫面右上角(下場口方向)有幾道既像墨跡又像云紋,也像水中蘆葦洲的痕跡,在燈光渲染下如同水墨畫一般。
2 《江姐》恰到好處的燈光運用
縱觀每年一度的川劇節數臺現代川劇的展演,筆者認為本劇的燈光設計是最為精到的。早期的舞臺燈光僅需打亮舞臺,而當代的舞臺燈光不僅有著渲染背景、表現環境時間、營造氛圍、劃分演出區域、引領觀眾視線,讓觀眾自然而然把注意力集中在舞臺重點演出區域等功能,更以塑造角色形象、傳達情感為己任。
傳統戲曲演出沒有燈光這一概念,現代戲曲吸收了話劇的舞臺視覺藝術后,有了更為豐富的舞臺表現手段,但有時卻把握不到“度”——很多劇團好用純粹的單色光鋪滿舞臺,紅就是大紅,粉就是艷粉,藍就是深藍,沒能將光的藝術融入舞臺美術整體。
《江姐》的舞臺燈光就運用得十分適中,整場戲根據不同場景和情緒,燈光師都能給予舞臺上明暗、色彩純度恰到好處的燈光。
燈光除了照明外的首要功能就是營造場景氛圍。戲劇開場,背景光是淺淡的青藍色,光線從暗到明,從冷到暖,穿透背景木版畫風格的水紋,表現出了重慶江邊黎明前的岸光水色,在這里的光線變幻不僅指示了時間,更營造出了清冷寂靜的氛圍。在最后一幕江姐就義之時,場上暈染了飽和度極高的大紅,高飽和度、高明度的光色給人以激烈的情感體驗,讓人聯想到火焰和鮮血,配合音響和音樂效果把觀眾的情緒充分調動起來,讓觀眾在看到這一幕,看到江姐為理想奉獻生命、英勇就義時,更能感受到她悲壯的情緒。
從上述場景中,我們也能體會到光的確是最能傳達情感的介質之一。在現代戲劇中,燈光已經是抒情的一個重要工具,在舞臺上常常以光影范圍、強弱、色彩來渲染效果,推動觀眾情緒。這種情緒不僅是劇情所帶來的情緒,也能表現劇中角色的情緒,讓觀眾與之共情。
在第二幕,江姐驚聞丈夫犧牲的消息,那種初聽聞時的驚詫、不愿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的痛苦,久別離變成永別離的哀婉悲戚,在革命目標激勵下的振作精神,通過光色、亮度的變幻,利用面光、場光的漸弱、聚攏,逆光勾勒輪廓與主演富含情感的唱腔相結合,這些情緒被淋漓盡致地表達了出來。
3 《江姐》表演形式上的巧思
除了燈光和布景,這次《江姐》的演出中,還有一幕的表現形式讓人眼前一亮。
筆者認為,舞臺調度的形式感同樣也是戲劇舞臺視覺藝術的組成部分之一。《江姐》演出中的舞臺調度有許多令人耳目一新的編排、設計,這樣的表演不僅能抓住新觀眾的眼球,也給老觀眾驚喜。
第七場繡紅旗的唱段中,五名演員牽著一條長長的黃色綢帶,邊唱邊舞,最后引成一個大大的五角星,配合紅色的背景光,組成了一面紅旗。在歷史上其他《江姐》戲劇的演出中,這一段往往是演員們牽著一面真實的紅旗緩緩走出、歌唱,重點在于臺詞或歌曲,而川劇《江姐》在這個基礎上進行了創新,將舞臺重音移到表演上,獄中的五位革命女性手牽黃綢帶,邊舞邊唱,將穿針引線繡紅旗的場景用抽象的舞蹈表現了出來,以背景代紅旗,以自身做五星,讓人連聲稱奇,獲得了全場觀眾的認同與掌聲。
4 結語
《江姐》舞臺上的視覺風格整體而完整。好的舞臺美術設計既是實用性的——給予演員恰當的演出空間、幫助演員表演,也是精神性的——展現劇目整體氣質、揭示劇本內涵。
從《江姐》的布景到燈光,再到表演形式,我們不難發現,舞臺上的視覺效果都是為了劇情以及劇情中所要表達的精神、情感服務的。對于戲劇來說,精神是骨骼、劇情是血肉、舞美是膚發,缺一不可。
當下,新編川劇層出不窮,其舞臺設計水平參差不齊,筆者僅希望此篇對于川劇《江姐》舞臺視覺呈現的分析,能作為他山之石給予新編戲曲創作者更多參考。
作者簡介:陳楊夢園(1995—),女,山西太原人,四川師范大學影視與傳媒學院戲劇與影視學專業2018級碩士研究生,從事戲劇戲曲與曲藝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