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紅芹
摘要:電影《迷城》著力創造一些強烈富有沖突的元素在主人公大學生趙坡的生活中糾纏不休又無法和解,造成主體的心理失衡、精神分裂,迷失在城中。他的悲劇里多半有一個城鄉對立的緣由,這種具有分裂性的種種悖論式的矛盾和沖突,突出了人物主體性那種對自我與世界探索的深刻和尖銳,是這部小制作電影的意義所在。
關鍵詞:大學生;發廊妹;精神病患者
2010年,小成本懸疑驚悚片《迷城》的上映,無疑又給這里的“城”增添了一個中國意象:迷城。從鄉下走進城里,很多重要的元素在“大學生”趙坡的生活中凸顯出來,諸如“星巴克”“女大學生”“發廊妹”等等,這些強烈富有沖突的元素在他的生活中糾纏不休又無法和解,造成主體的心理失衡、精神分裂,迷失在城中。電影《迷城》雖獲得第十七屆北京大學生電影節的“評委會大獎”及第十三屆上海國際電影節傳媒推薦大獎最佳導演獎,但電影票房并不佳,當時人們對《迷城》的評價可以說毀譽參半。八年的時間過去啦,當初海報上主人公趙坡那雙睜大的充滿恐懼的雙眼在今天的城市里仍無處不在,電影中那些城市元素還未走遠,彰顯出這部小制作影片“意味深長”的魅力。
“星巴克”
導演精準選擇了“星巴克”這一元素作為趙坡的行動指南。作為被推下水的補償,他得以和同學一起去星巴克聚會,第一次學會喝咖啡要加糖,并在一幫地產商、富二代、海歸、公務員子弟的同學中,為了牽上聯系,顯示能和他們坐在一起,鼓起勇氣說出了具有荒誕效果的那句話:我給地產商發過宣傳單;當他把第一次和甘秀的約會地點安排在星巴克,喝著加著糖的咖啡,勸說甘秀可以邊打工邊讀大學時,他正按照他所理解的城市人的方式做人,試圖以此來說明自己的城市化。他強烈的想改變自己,改變自己的狀況,以此來抵制內心的恐懼和不安,抵制自己在城市面前的自卑,抵制自己在內心所受到的委屈,從而為自己找到一種代償性的滿足。但是手拿別人的地圖,怎么會不迷失自己的路呢。
“大學生”
電影中的趙坡總是低著頭走路、緊縮著身體、手緊張地拉著書包帶。當同寢室的人招呼著去打籃球的時候,他提著水壺去打水的背影更顯孤獨!同學聚會上從別人的眼光里趙坡已感受到自己的行為是多么的不入流,畫面中的他局促不安,手腳似乎沒地安置,眼光也好像做了賊似的躲躲閃閃,只剩下那個尷尬的自我解嘲。僅憑這膽怯畏縮的神態,或許已經注定他將在“進城”這個游戲中被淘汰。
“女大學生”
趙坡確實有心儀的女同學殷琪,也曾費盡心機地想邀請她看電影,重點在于他語無倫次地解釋為什么要請她看這個電影,試圖來掩飾他的慌亂和真實目的,但殷琪那平靜的一句早已看過了證明了他的邀請多么像個笑話,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那兩次人民幣傳遞得更為真實。當在談戀愛時,她無疑是作為完美坐標存在的,永遠是趙坡心中那個不敢企及更無能企及的夢想。
“發廊妹”
同樣一個人,甘秀的發廊妹身份一旦暴露,那個在兩個同鄉眼中頗有氣質的“大學生”瞬間成了勾引趙坡的狐貍精,兩個同鄉也從前面的小心翼翼變成了漫不經心,甚至淫心肆起,在避雨的廢棄房屋內毫不客氣。而當趙坡回來對著甘秀一巴掌甩出去的時候,秉持的不也是這種思維嗎?農裔身份的束縛不僅表現在他們的諸如自卑、恐懼等思想狀態,還體現在他們的思維定勢上。在趙坡的潛意識中,發廊妹就是父親和同鄉口中的“爛貨”,是不能和女大學生相提并論的,包括他開始刻意隱瞞甘秀發廊妹的身份,在甘秀自爆身份之后還有一絲不甘:干嘛非要說出來呢。小破屋里的那一巴掌是他自己下意識的舉動。哪怕他只能在甘秀面前表現出感情的自信,并在想象中和甘秀融為一體,潛意識當中他還是拒絕的。他說自己不在乎女友甘秀是大學生還是洗頭妹,卻在她死后遲遲不去警察局去報案。心底上,他問自己,“當時自己是不是因為內心深處覺得她不過是洗頭妹才沒有上前阻止,也因為是洗頭妹才遲遲沒有去報案?”這樣的甘秀是不是就是咎由自取,這樣的他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一些,精神上離鄉村就遠一些。
“精神病患者”
趙坡最終選擇了頂著“女大學生”名號的發廊妹,這種錯位的選擇或許是他生命中必然的選項。電影的前半部雖然糾結,但也不乏艱辛之余的小幸福。但這些平靜的展開似乎再等待一個高潮,像曹禺先生的《雷雨》,一切矛盾終在一個雷雨天爆發,一場暴雨澆滅了本有的美好。在趙坡帶著甘秀隨老鄉出去玩的路上,在那座廢棄的陰暗房屋里演繹出羅生門事件,出現“幻象”的趙坡最終被診斷為“精神病患者”,實則是遭受鄉村和城市雙重擠壓無力逃脫而致精神分裂的一種隱喻。
雖然,在“女大學生”面前,他永遠是那個萎縮、自卑、膽怯的趙坡,但那永遠是他想擁有的“夢想”。誠然,只有在和表叔、甘秀在一起時,才能看到他發自內心的笑容,以及自在的談吐,但這也卻是他徹底想擺脫的“夢魘”。就像難以擁有想擁有的,他也擺脫不了想擺脫的。對于母親,他心懷無力解救的愧疚,這也是他多年來噩夢不斷的根源,那一幕時時刻刻縈繞于其心頭,潛意識中想償還心中那個永遠還不起的債。但又充滿了對發廊女職業的恨,是這個職業讓他失去了媽媽。但甘秀很多時候是和媽媽重疊出現的,一樣的職業,一樣的在水中死亡掙扎。他走進甘秀,也更貼近了媽媽,但也更忘不掉媽媽帶給他的愛和痛。爸爸的打擊造成腦電圖上的那個結節,其實更是心理上的一個傷疤,一個和過去連接的意向。這一傷痛刻骨銘心,以至于每回憶一次都無異走過一段“精神的煉獄”。疼痛的感覺是因為一直都“在”,屬于你的在,無法逃避也無從躲藏。因為這是你的過去,舍棄就是舍棄你自己,歷史瞬間從來都不曾走遠,仍舊參與建構你現在的一切。
這里沖突就是自我對自我的解構,我也是我的敵人,在我同我的搏斗中,沒有什么勝利可言,勝利或失敗都是對自我完整性的一種破壞。所以他一直是自己再和自己拼殺,希望能消滅掉那個卑微的自己,把自己拯救出來。或者通過拯救媽媽和甘秀解救自己。但那個許愿燈里:等畢業后找個好工作,等以后有機會再告訴你,兩個小小的愿望都沒法實現。在這個迷城里,這是個無解的迷。影片結尾,趙坡仍執著地用想象出來的甘秀的手撫摸著自己傷痛的臉,并且說出了“我不怪你”來完成自己的心靈救贖。這種至死不渝的想象透出的卻是無盡的悲涼。
有人說導演章家瑞為《迷城》添加了些懸疑和驚險的氣氛,是試圖在商業與藝術之間尋找出平衡點,多數人把這看成敘事結構被打亂的敗筆,消解了此前的嚴肅性和現實性。但在作者看來,恰恰是這樣的一種手法提升了該影片的高度,只不過是用一些特殊的“手段”,用“幻象”的形式將他內心的掙扎和煎熬立體的展現出來,演繹出一個迷失在城中精神分裂的真正的趙坡。這些小花樣,令影片所表達的內容更有厚實感和豐富性。雖然男主角的表演還有點差強人意,場景轉換稍顯生硬生澀,但不影響它揭示殘酷現實的深刻性。趙坡的悲劇里多半有一個城鄉對立的緣由,作為參照的總是歷史無處不在的宿命感,不得不承載著傳統和現代的交織和沖突帶給他們自身的矛盾和裂變。這種具有分裂性的種種悖論式的矛盾和沖突,失去了和諧提供的優美和平,但突出了人物主體性那種對自我與世界探索的深刻和尖銳,這是這部電影帶給我們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