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九二四年攝于巴黎》照片歷史的質疑

摘要：由于我對中共黨史和民國史有濃厚興趣，一個徘徊在我心中令我非常糾結的問題，讓我難以做出正確判定。經過長時期學習思考和請教他人，現把我對這一問題思考和認定結論提出來，請教于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冷溶院長和各位專家，并請對我的不妥處給予批評指教。

關鍵詞：一九二四年攝于巴黎;安漢;歷史新發現;質疑

2016年以來，我在百度搜索、微信上和西安出版社發行的《漢中棧道》這本書，發現一張非常熟悉的照片，這張合影照在《周恩來傳》，《鄧小平傳》都有刊載，照片題詞為《一九二四年攝于巴黎》。初中時讀這些書我留有深刻的印象。《中國棧道》一書在這張熟悉照片中推出了一個新歷史人物“安漢”，照片文字是這樣介紹的：“安漢與周恩來、鄧小平在旅法時合影，（前排左二為安漢，左四為周恩來，后排右三為鄧小平）”。對于照片中的“安漢”我過去是一無所知，興趣使然，我查閱了安漢的相關歷史資料，使我對安漢的生平履職和主要業績有了一定的了解，但對經典照片中的“歷史新發現”卻不敢與書作者茍同，現述說理由如下。

一、安漢的生平、功績與照片的關聯

安漢，陜西省南鄭人，生于1897年，畢業于陜西省立甲級農業學校。1920年12月25日最后一批赴法國勤工儉學學習。到法國后考取了法國南錫大學農學院。在大學期間曾擔任該校中國學生會主席。他富有愛國激情，信仰三民主義。1925年在法國參與過孫中山逝世的悼念活動和同年“五卅慘案”的聲援活動。安漢歷經數載學習，獲取法國南錫大學林學碩士。1927年，在回國后，就積極參加馮玉祥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的北伐。任第二集團軍總司令部農務處主任、駐陜西司令部參議。這一階段，安漢與留法勤工儉學時期的共產黨員劉伯堅、鄧小平可能在軍內有所接觸，這只能是推測，沒有史料能夠證明互有來往。1927年7月，馮玉祥在鄭州對共產黨員“禮送出境”，安漢也離開國民革命軍，就職于陜西省建設廳科長。1931年1月，安漢供職國民政府實業部任科長、技正。1939年5月出任國營黃龍山墾區管理局副局長，1940年轉任陜西黎坪墾區管理局局長，1943年11月被國民黨以包庇縱容種植鴉片罪處以死刑，時年46歲。

安漢一生貢獻體現在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1年出版的《陜西一百個著名人物》一書中。該書在5000年歷史中推舉出陜西100位著名人物，農墾學家安漢作為開發大西北先驅入選陜西100位歷史名人。安漢1931年1月入職國民政府實業部到1943年11月被國民黨殺害。12年中，前八年在實業部就職，六次到西北、西南考察踏勘。后四年在陜西領辦兩個墾區，為國家、為人民、為抗戰做出不朽的功績。我通過研讀有關安漢的書籍和資料，可以把安漢在西部開發中的功績歸納為“212”。

第一個“2”是指安漢著書2本。1932年出版專著《西北墾殖論》，時任國民政府主席汪精衛為該書題寫了封面，馮玉祥題寫“食為民天”的頁首，監察院長于佑任，實業部部長陳公博，考試院院長蔡元培分別為該書作序。時年安漢35歲，到國民政府任職剛不足兩年，能獲此等殊榮，可見《西北墾殖論》是國之所急，國之所需。1936年安漢受西北農業專科學校籌備委員會主任于右任先生委托，出任該校甘、寧、青三省農場籌備特派員，幫助在三省進行農場選址，并為該校寫下第一本教科書《西北農業考察》。這兩本書是安漢西北開發“一考察，二研究，三建設”三部曲中前兩步的專著。

第二個“1”是指安漢先生參與和主持“開發西北協會”這一社會組織。該會于1932年6月成立到1937年抗戰爆發結束的五年中，共召開三屆會議。第一屆會長是蔣介石秘書陳立夫出任。第三屆會長由安漢擔任。協會存在五年中相繼提出了許多議案，曾向中央建議迅速完成隴海鐵路西段工程。即修建寶雞到天水鐵路。并呈請中央在西北各省設墾殖實驗區，在青、寧兩省各設立農校一所。在西北各省設立墾務機關，創立《開發西北》月刊，舉辦西北文物展覽會等等。

第三個“2”是指在1939年到1943年安漢相繼創辦了二個墾區，即陜西省黃龍山墾區，陜西省黎坪墾區，接收難民幾十萬，探索移墾開發、救濟難民、發展農業的屯墾模式，

在西部開發的歷史上，安漢是民國時期西部開發理論和實踐的奠基性人物，是繼孫中山《建國方略》提出西部墾殖開發思想之后，第一個全面系統提出西部墾殖開發理論，并為西部墾殖事業獻身的人。因而，陜西人稱安漢為“西部開發的先驅”。

由于安漢被害是國民黨內斗爭的產物。建國后又受左的思想干擾和安漢國民黨“中統背景”的影響。安漢的功過只是民間多有贊譽和傳說。直到1991年，陜西推舉安漢為陜西百位歷史名人后，對安漢的研究才逐步展開。特別是安漢當年創辦的“黎坪墾區”已建為陜西黎坪國家森林公園。而隨著穿越巴山秦嶺多條高速路、高鐵路的開通，“黎坪公園”一下就變為旅游熱點，成為陜南的“九寨溝”。當地政府更是不遺余力的加大旅游宣傳力度。因而，介紹和弘揚安漢的文字亦呈現出爆發式增長。2016年，“安漢”和周恩來、鄧小平一起在法國的合影照就相繼在有關媒介競相傳播，給人的感覺似乎這是一個“歷史新發現”。

二、照片的歷史背景與判斷“歷史新發現”的依據

對安漢的主要生平、業績以及“歷史新發現”脈絡的總體了解。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所讀到現有介紹安漢的所有史料，沒有安漢參加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組織活動的任何文字，更沒有說明安漢入團介紹人都是誰，也沒有對安漢出席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第五次代表大會的任何說明……。可我又深深的知道，這么重大的“歷史新發現”能夠橫空問世，媒介相繼轉載，總是有源頭的。《中國棧道》是經過漢中市眾多領導和專業人員的審定，國家正規出版社發行的，我一個中學生就能夠認定這個“歷史新發現”沒有歷史依據？我的認識對嗎？莫不是我知識局限，判斷有誤。

在這種自我矛盾和質疑之中，經過思考和求教，我認識到，參與《中國棧道》一書編輯、出版人員與我一樣，同樣犯了一個錯誤。其錯誤是對它的照片歷史背景缺乏認識，對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組織發展歷史還不了解，如果了解這段歷史，就有判斷“歷史新發現”真偽的尺子。

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是旅歐勤工儉學學生中先進分子組織起來的青年團組織，它從1922年6月在法國巴黎成立到1926年10月基本結束，歷時四年多，期間召開9次代表大會，組織名稱也是幾經變更。它是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早期境外地方組織，在中國青年運動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一九二四年攝于巴黎》這張照片，是1924年7月13至15日，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第五次代表大會在巴黎召開時的合影。這次大會到會代表115人，代表旅歐的法國區、德國區、比利時區11個支部，207名團員。會議討論了團的組織、宣傳、訓練等工作并做出決議。大會根據《團章》，對團旅歐區各級組織機構、會議制度做出具體規定，會議選舉了周唯真、余增生、鄧小平、李俊杰、徐樹屏5人為正式委員，聶榮臻、李林、王錫五3人為候補委員，并由以上八人組成第五屆執行委員會。團旅歐區五屆一次會議，討論了執行委員會的組織分工，周唯真、余增生、鄧小平3人組成書記局，負責團的行政工作。周唯真任秘書，李俊杰任訓練部主任，徐樹屏任宣傳部主任。第五屆代表大會期間，旅歐第四、五兩屆執行委員會成員（16人）和各支部的代表（15人）共31人照了這張合影照，是旅歐青年團的重要歷史文物。

1997年中國革命博物館主編，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國留法勤工儉學運動圖錄》對《一九二四年攝于巴黎》這張照片中的人物是介紹最多的。這張31人歷史照片中，《圖錄》一書有姓名介紹的有15人。但是，《圖錄》沒有指認圖片一排左二是安漢。也就是說，《中國棧道》及主編把安漢指認在這張照片上，應該是對黨史經典圖片人物的一種“歷史新發現”。

1997年距今過去20多年，照片中有新的人物發現很正常。但無論哪個機構和地方，對黨的歷史文物有新的發現成果，必須要有黨史文獻機構的權威鑒定意見。否則，就是一種對黨的歷史極不嚴肅的態度，甚至是在曲解黨的歷史，違反黨的宣傳方針。

從安漢旅法學習過程來分析，現有資料介紹曾為南錫大學中國學生會會長，1925年在法國參與過孫中山逝世的悼念活動和同年“五卅慘案”的聲援活動，具有三民主義信仰，從以后的履職經歷可知是一名國民黨員。

從旅歐青年團員的成長過程來分析，照片上的共青團員都是旅歐骨干力量，是在黨組織安排下回國參加革命，或到蘇聯訓練后回國參加革命。而安漢在法國獲得碩士學位后，是自行回國的。在西安短暫參加過馮玉祥部隊之后，就在陜西省政府建設廳任職。而沒有與共產黨員劉伯堅、鄧小平一道，離開馮玉祥部隊到共產黨內。這至少說明，安漢參加馮玉祥國民革命軍，不是黨組織安排的，完全是自己的決定。或者是受馮玉祥之邀請參加的，是自己個人意志的體現。與共產黨員劉伯堅、鄧小平受黨的委派是截然不同的。這從一個側面也說明，安漢僅僅是一個國民黨員，而不是一個共產黨員。由此向前追溯三年，1924年7月的安漢不可能是一個“青年團員”！ 更不可能出席“第五次代表大會”。

安漢有自己科學救國的理想，但他沒有一個共產黨員革命救國的精神和志向。安漢在國共合作的背景下，參加了北伐。但國共分裂后，作為國民黨員的安漢還是繼續到國民政府去就職，這一履職行為符合安漢的理想和信念。所以，把照片中的這個人拼接成安漢，不符合歷史的真實，也不符合安漢的科學救國思想的發展脈絡

三、我對“歷史新發現”的認知和態度

綜上所述，《中國棧道》一書和有關媒介宣傳《一九二四年攝于巴黎》合影照有南鄭人安漢，“這一發現”缺乏歷史史料佐證和支持，沒有歷史的邏輯關聯，也沒有專家和權威機構的鑒定和認可，不是科學的有歷史價值的發現。作為一個中學生，由于對歷史的熱愛和敬畏，依據旅歐共青團的發展歷史和照片的背景材料，對《漢中棧道》一書中《一九二四年攝于巴黎》合影照有南鄭人安漢這個發布提出質疑，并對此質疑和否定闡述我的根據和理由，不當之處請專家批評指正。

同時，也懇請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對這一“歷史新發現”進行科學鑒定和論證，做出符合歷史真實的結論，解疑釋惑，以正視聽，還黨史的歷史真面目給予青少年。

2019年2月27日，我是以書信的方式于給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冷溶院長寫了這封長信，冷溶院長對該信進行批示，并請國內黨史專家進行論證。2019年4月25日，受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領導的委托，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第二編研部一處處長、中國中共文獻研究會周恩來思想生平研究會秘書長、中國中共文獻研究會任弼時研究中心秘書長潘敬國同志給我母親趙軍來電，并說道：“涂粵給冷溶院長的信，研究院的領導已圈閱交我辦理，涂粵在那封信中提出的質疑是對的，經典照片中那個人物，西安出版社認定是陜西人安漢，涂粵認為不是陜西人安漢的研究方法和立論是正確的。經過專家研究認定，照片中指認的那個人的確不是陜西南鄭人安漢，而是重慶江津人冉鈞”?1920年9月與鄧小平等同學同船赴法勤工儉學，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后轉為中共黨員。1987年，在冉鈞故里修建烈士墓前夕，鄧小平向中共四川省委親筆寫了證明材料，稱“冉鈞同志是我留法時候的同學”1924年9月，與聶榮臻、李富春等旅歐支部第三批人員赴蘇聯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1925年夏天回國后，到重慶參與領導反帝反封建斗爭，參與創辦重慶中法大學四川分校;協助吳玉章等人改組整頓國民黨四川省臨時執委會，開展統戰工作。1925年9月，重慶中法大學開學后，與周貢植等人創建了中共重慶支部，任支部書記。1926年2月，與楊闇公、吳玉章等人籌建了中共重慶地委，任組織部長。1926年12月1日，與劉伯承、朱德、陳毅等人策劃組織瀘順起義，親自到國民革命軍第3師時俊部任政治部組織科長，開展軍運工作。1927年三、三一慘案發生后，仍四處奔走，繼續開展革命活動。4月1日上午，在重慶蜈蚣嶺巷被便衣特務開槍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