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檔案社會化是指在檔案場域中,通過深化去中心化和推動公眾參與,推動檔案結構和社會關系不斷重構的過程。論文在明確其內涵的基礎上,從檔案資源社會化、檔案管理社會化、檔案服務社會化的角度來分別對其具體表現進行描述,并指出檔案社會化發展所帶來的影響,包括檔案理論的破壞性創新和檔案工作的重新定位。
關鍵詞:檔案社會化檔案資源建設參與式檔案管理檔案服務社會化
Abstract:Archivalsocializationmeansby strengthening decentralization and promoting par? ticipation to promote the constantly reconstruc? tion of archival structure and social relationship. Based on the description of its meaning, this articlepresentstheperformancesfromthree perspectivesofsocializationofarchivalre? source, archive management and archive ser? vice. Meanwhile, it points out the impact of it on the disruptive innovation of archival theory and reposition of archival work.
Keywords: Archival socialization; Archival re? source construction; Participatory archive manage? ment; Archive service socialization
社會化(Socialization)在傳統意義上屬于社會心理學、社會學、人類學、政治學和教育學等學科的專用語,用來表示人類學習、繼承和適應各種社會規范、傳統、意識形態等社會文化元素的過程。隨著人類正式步入Web2.0時代,社會化概念進入到傳播學領域,與媒體相結合,形成“社會化媒體(Socialmedia)”的概念,意指“一種給予用戶極大參與空間的新型在線媒體”[1]。社會化媒體具有參與性、開放性、社交性、社區性、連接性等基本特征,被譽為生產關系再生產的場所。如今,社會化媒體已經深刻影響,甚至是接管了我們的日常活動,它不僅在個體的社會化進程中發揮重要作用,也深刻觸動社會結構深層的文化心理、社會變遷、公眾參與和政治變革[2]。在這種情況下,“社會化”的概念已經有了較大擴展,它已經不單單體現為社會個體的社會化過程,同時還體現為社會整體的結構性轉向,因為它創設了一個自下而上的社會語境和文化空間,正如曼紐爾·卡斯特(Manuel Castells)所言,既然我們的社會正在經歷一種結構性的轉化,那么,認定有新的空間形式與過程正在浮現,應該是個合理的假設[3]。很顯然,至少在目前,“社會化”已經擁有了更為豐富而深刻的內涵,在某種程度上體現著“去中心化”“用戶至上”等基本特征,并推動著當代社會交往模式和社會形態的結構性變化。
“社會化”不斷豐富的內涵為我們認識和解釋當下的檔案新現象和新問題提供了一個有效的概念框架,“檔案社會化”的概念得以應運而生。檔案社會化是指在檔案場域中,通過深化去中心化和推動公眾參與,推動檔案結構和社會關系不斷重構的過程。“場域”在社會學中往往被視為一種基本分析單位。每個社會、每個生產模式、每個特定的生產關系都會生產出自身的獨特場域,這個場域往往并不會具象為某個實體地理空間,而是體現為存在著一系列的位置以及這些位置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4]。檔案社會化的基本立足點是社會模式或社會范例,其兩大核心要義分別為“去中心化”和“公眾參與”,其最終目標為推動檔案結構和社會關系不斷重構,因此,它必然涉及檔案場域中各種權力的博弈和利益的沖撞、融合、協調,進而衍生大量的新問題、新矛盾和新沖突,檔案社會化就在這種新問題與解決方案同時進行的循環擴張背后逐漸積累和清晰起來。由于檔案本身具有信息和知識的生產、管理和服務的屬性,因此,檔案社會化在檔案資源生產和檔案資源管理上得到具體呈現,它意味著:一方面,檔案資源社會化意味著越來越多的社會公眾參與到檔案資源建設過程中,檔案資源二元結構不斷瓦解,去中心化的多元檔案資源結構正在形成;另一方面,檔案管理社會化意味著越來越多的社會公眾參與到檔案資源管理過程中,檔案職業主體對檔案的控制權不斷向社會讓渡,參與式檔案管理的格局正在形成。
(一)檔案資源社會化
檔案資源社會化是檔案場域中的相關利益主體在檔案話語權上博弈的結果,意味著越來越多的社會公眾參與到檔案資源建設過程中,檔案資源二元結構不斷瓦解,去中心化的多元檔案資源結構正在形成。它具體體現為:檔案資源建設正在由“檔案權力”(國家化)轉向“檔案權利”(社會化),私人建檔實踐的自治化和集體化的特征愈加凸顯,帶來私人檔案的資源化程度不斷提高。私人檔案資源建設正在不斷出現并持續發展,具體來說,一方面,個體(家庭)建檔活動的逐漸興盛。人類社會從來沒有停止過捕捉、記錄和存儲這個世界,而在數字時代,無處不在的技術設備正在并且仍在空前地固化和釋放關于個體(家庭)的各種各類活動信息,個人(家庭)檔案數量呈現“井噴式”增長.另一方面,社群(社區)建檔活動的逐漸興盛。它是一種以記錄和分享社群歷史和文化為目標,以廣泛收集和保管社群內部生成或與社群密切相關的記錄為主要內容,以社群成員廣泛參與為基礎的社會文化活動。
由于檔案本身是一種重要的社會信息資源,因此,隨著私人建檔的深入發展以及私人檔案資源的大量出現,這其中蘊含著檔案社會化在資源層面的元趨勢,具體來說,這種社會化主要通過三個方面來漸進實現和體現。第一,私人建檔的“集體化”。“集體化”主要源于私人建檔開始由“單一來源”的個體性活動向“多個來源”的集體性活動進行擴展。這種社會廣泛參與使私人建檔越來越具有共建共享的特征,在這個過程中,個體在為集體做出貢獻,通過分享,被分享的私人檔案的價值也得到提升。這種“集體化”的實現為私人檔案實現由“私域財產”向“公域資源”創造了條件,成為私人檔案實現資源化的重要路徑。第二,私人建檔的“自治化”。“自治化”是指個人和社群用自己的話語參與到社會記憶建構中,并成為檔案化和文件檔案管理的積極參與者來滿足其在認同、記憶和管理、問責方面的需求。在檔案自治的框架下,個人和社群在其現行和歷史文件上的權利得到極力強調,包括所有權、隱私權、利用權,以及在文件生成和保存、元數據和著錄機制、鑒定和銷毀等決定機制中的權利等,這在本質上體現的是平民或民間記憶對傳統統治記憶的權力框架的挑戰。第三,私人檔案的“資源化”。“資源化”是指私人建檔所產出的私人檔案不再只是被收藏起來并束之高閣的“私域”財產,而是可以進入“公域”中積極流通,不斷創造價值,進而升華成為能夠服務于記憶和文化遺產的社會性檔案資源。私人檔案開始由“私域性”財產向“公域性”社會文化資源進行轉化,這大大提升了私人檔案在作為資源上的價值和意義,這些私人檔案資源甚至被認為具有和公共檔案資源同等的社會地位和價值。
不管是個人(家庭)建檔,還是社群(社區)建檔,其本身的普遍興盛,以及相伴而生的私人檔案資源的重要價值開始不斷凸顯,都表明檔案資源社會化已經成為一個真實且普遍的事實,是國內外檔案領域所不可忽視、更不可回避的重要命題。檔案資源社會化在本質上體現的是社會大眾對公民檔案權的追求,它推動檔案資源結構發生歷史性變化,并促使著檔案工作者的歷史使命從“建立一個以公共檔案資源為中心,輔以極小部分具有國家歷史文化意義的私人檔案資源的檔案資源體系來服務于國家或政黨”轉變為“建設一個擁有更多聲音的、充滿證據和記憶的‘總體檔案資源體系來服務于社會各類主體”。
(二)檔案管理社會化
檔案管理亦稱檔案工作,是檔案工作者對檔案實體和檔案信息進行管理并提供利用服務的各項業務工作的總稱。隨著檔案資源社會化的不斷推進,以及各種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檔案管理也開始進行自我調整,走向檔案管理社會化的道路。檔案管理的社會化具體表現為檔案專業外部的主體越來越多地參與到檔案工作中,這其中涉及檔案專業主體將自己的權力部分地讓渡給外部主體(包括個體和組織),以此形成一種全新的檔案現象——參與式檔案管理。參與,可視為話語或行為的涉入過程,它往往與公民、民主、平等、權力、話語、開放、共享等密切相關,代表著權力的民主化與大眾化,體現著社會的包容性與多元性。在數字時代,“參與”已成為檔案實踐領域的重要特征和檔案理論研究領域的核心概念[5],在多個層面得到使用。在此基礎上,參與式檔案管理可以理解為檔案專業主體通過將檔案工作的部分權限轉讓給社會公眾或某個特殊群體,當然,它也可反向理解為社會成員自愿且志愿參與到檔案管理工作的若干環節中[6]。從檔案專業領域來講,它可以理解為一種分布式人工智能問題解決方案,主要用來吸收大眾智慧以彌補檔案工作者在知識能力和人力成本上的缺陷,更好地完成其職業使命。當前,參與式檔案管理主要體現集中在三個工作領域。
第一,參與式檔案轉錄(Participatory Archival Transcription)。檔案轉錄是指將檔案原件上的原文信息內容轉錄為當下通用的信息格式以便于識別和理解。參與式檔案轉錄,又可以理解為“檔案轉錄的眾包”,即將部分檔案信息的轉錄通過互聯網技術轉交給社會大眾來完成。這類檔案信息往往難以依靠自動化程序解決,而需要依靠大量人力成本和智力成本投入來進行數據源處理。這種參與式檔案轉錄是Web2.0時代的一種全新檔案管理理念和運作模式,也是數字時代檔案館工作創新的重要體現。它現已在美國、荷蘭、新加坡、蘇格蘭、澳大利亞等國家和地區積累了良好的實踐經驗,主要針對檔案館中經過數字化的大量歷史文件和古文獻,這些材料由于其內容難以識別而利用有限,對此,檔案機構邀請和動員社會上具有相關知識背景的公眾參與到內容識別和轉錄中。以美國國家檔案館的“市民檔案員(Citizen Archivist)”為例,美國國家檔案館吸納公眾參與到館藏檔案的標簽(Tag)、轉錄(Transcribe)、阿馬拉視頻字幕(Subtitle Videos on Amara)、舊時天氣轉錄(Tranoscribe Old Weath? er)、內容編輯(Edit Articles)等多項內容中,現在“市民檔案員”已經成為美國國家檔案館的特色之一[7]。再如2013年蘇格蘭啟動最大的歷史檔案轉錄項目——蘇格蘭地名轉錄項目(Transcribe Scotlands Plac? es)[8],邀請社會公眾對檔案館中數字化的1645-1880年間的15萬頁的歷史檔案進行轉錄,接包方的志愿者可以在網上識讀這些檔案上的古老手寫文字并鑒別其中的地名等內容。
第二,參與式檔案著錄(Participatory Archival De? scription)。檔案著錄是檔案職業的核心職能之一,指對檔案的內容和形式特征進行分析、選擇和記錄的過程。許多檔案學者開始嘗試創新檔案著錄理論和方法,試圖在檔案著錄中吸收公眾智慧和大眾聲音,構建全新的參與式檔案著錄。溫迪·達夫(Wendy Duff)和哈里斯(Harris)創建了一種新的“分離式”著錄標準(Liberatory Descriptive Standard)[9]來對檔案進行著錄,該方法可以創造記錄文件持續價值,也就是為研究者創造參與空間,并利用著錄分層而將他們自己的故事融入到檔案著錄中,這樣,等于是為文件創造了“子敘事”,甚至是“反動敘事”,最終通過對檔案的多元著錄來多元敘事。和該方法相類似的另一方法是喬恩·紐曼(Jon Newman)所提出的“檔案匯集再訪問”(Re? visiting Archive Collections,RAC)策略,它是一種系統獲取和整合檔案職業以外的社會主體的評價和貢獻來增加檔案目錄和檢索工具的準確性、完整性和吸引力的方法[10]。需要說明的是,該模型的實現往往是指向某個特定群體的參與,而非Web2.0模型下的完全眾包(Crowdsourcing)模式,并且它是對已經編目和著錄的匯集進行回顧或再訪問,而不是對匯集進行編目和著錄,等于是在社群參與和檔案重新編目和著錄之間建立起合作和參與模式,因為其預設前提為:在特定情況下,用戶對于文件(檔案)的評價和貢獻能賦予其更多的聲音和價值。這樣就促使傳統檔案編目和著錄中單一的、中立的、權威的和缺少吸引力的話語得到多元性擴展和交互。到目前為止,該方法已經在多個項目中得到有效應用,并且已經納入到英國倫敦學院檔案學碩士生課程教學中。
第三,參與式檔案鑒定(Participatory Archival Ap? praisal)。檔案鑒定是檔案職業的另一核心職能。由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意識到檔案鑒定背后所蘊含的社會權力在“記憶”和“遺忘”上的重要作用,因此,檔案工作者被要求保存社會的多元敘事。這就需要檔案工作者在檔案鑒定中樹立一種“社群(社區)”導向的意識,深入理解這些社群(社區)檔案的生成全過程,而在這個過程中,檔案工作者被要求必須和社群(社區)成員一起完成檔案鑒定工作[11]。參與式檔案鑒定已經有零星可見的成功案例,如加州大學歐文分校的南亞社群檔案館就成功邀請社區群成員參與并完成參與式檔案鑒定。該校檔案工作人員積極向越南、柬埔寨、老撾等社群成員進行咨詢,來深入理解南亞社群的使命和愿景,促使其社群檔案中包容了該社群本身的敘事和聲音。通過與社群成員合作,檔案工作者可以根據社群成員自身的價值認知來有效評估社群文件的價值。對此,加拿大檔案學者特里·庫克(Terry Cook)稱,檔案鑒定是檔案職業的首要的、核心的使命,就目前來看,檔案鑒定思想經歷了四個階段:第一階段是保管型檔案工作者將鑒定職責交付于文件的形成者或管理者;第二階段是歷史學家型檔案工作者根據學術研究歷史來開展檔案鑒定;第三階段是專家型檔案工作者直接根據職能和活動的背景來進行價值鑒定;第四階段正在向我們招手,即檔案工作者與大量的社群成員合作展開參與式鑒定以確保我們檔案中沉默的聲音得以被傾聽[12]。
(三)檔案服務社會化
檔案服務,又稱檔案信息服務,是指檔案機構采取各種形式開發檔案資源,為社會利用檔案資源提供服務。檔案服務是檔案管理的組成部分之一,但是為了特別強調,此處予以單獨論述。檔案服務社會化是指外部個體或機構作為檔案館的服務用戶或主動或被動參與到專業性數字檔案資源服務的改善中。也有學者將其定義為檔案部門面向社會公眾提供的專業服務,它指明檔案服務的一種方向,揭示檔案服務功能的一種特征[13]。從目前來看,檔案服務社會化主要有以下兩種主要路徑。
第一,應用公私合作模式(Public-Private Partner? ship,PPP)來推動檔案資源的數字化建設和服務。PPP模式,是公共基礎設施項目的資助模式。它在數字檔案資源建設中體現為檔案館和外部機構開展資源與技術合作互利,強調公共部門與私人企業合作,以達到資源數字化建設或是推動館藏資源開放利用的目的。美國國家檔案館2006年開始啟動PPP模式來推動其館藏在更廣范圍內、更加便利地得到利用,它相繼與Google公司、Fold3.com(又稱Footnote)公司、亞馬遜旗下CustomFlix Labs、The Generations Network等多家公司開展數字化合作項目以加強數字檔案資源的開發和利用。針對越來越多的數字化合作項目,美國國家檔案和文件管理署(NARA)還發布了專門的11條合作原則,包括非專有性(Nonexclusive)、數字資源控制權等內容[14]。現在該模式還在不斷擴展和應用,不少國家在其發展規劃中明確提出發展PPP模式的要求,如《澳大利亞國家檔案館2015-16至2018-19合作計劃》中明確提出,檔案館將考慮PPP模式等更廣泛的融資機會來加速文化遺產的開放和利用[15]。目前,PPP模式在檔案領域的應用仍在深化和擴展,也有學者提出了在該模式不斷應用過程中所應注意的相關問題[16]。
第二,采用多種社交媒體功能以提升和改善自己的服務水平和質量。有學者稱這種新模式為“檔案2.0”(Ar? chives 2.0),認為檔案工作者可以使用社交媒體邀請用戶創建信息以及參與到檔案功能中,如用戶可以添加自己對檔案資源的描述、與他人共享信息、為數字化選取資料、對資料進行價值統計或排名以及在檔案館網站上分享信息[17]。可見,雖然“檔案2.0”預示著檔案領域一系列的轉變,但其中重要的一點是,伴隨著Web2.0工具的使用,用戶開始從檔案資源的利用者向檔案資源的創建者轉變。現在,社交媒體工具在檔案專業主體中的應用已經非常普遍,這些應用能讓用戶更快捷和便利地獲得數字檔案資源的同時,也能參與到資源評論、分享檔案資源,甚至是創建新的信息中。同時,對于檔案館來說,應用社交媒體符合其目標定位,有助于提升機構形象,提升服務能力,加強與用戶聯系,推動相關合作[18]。如NARA目前已與Youtube公司等20余家社交媒體公司簽訂了合作協議,共同傳播檔案信息資源,并允許用戶通過多種方式(如書簽、標簽以及創建鏈接路徑等)進行交互的檔案訪問,同時還允許用戶對這些檔案資源發表看法和評論。
萬物不息,萬物不止,萬物未竟。對于人類而言,變化是必然的。一切都是可變的,一切都在變化當中,變化已經成為現代社會的樞軸。在當今社會,生活中的每一項變化似乎都來自于信息技術的推動,快速升級迭代的技術浪潮讓人們原來所熟知的東西慢慢變得不同,或者已經轉而成為其他東西。這也許就是為什么“化”這個體現“變化過程”的詞匯在當今時代會越來越頻繁地被使用,因為只意識到變化的方向,還不足以明確其最終圖景,檔案領域也并不例外。檔案作為一種社會文化現象,深受信息技術發展的影響而不斷朝著某些新形態進行變動。中國人民大學馮惠玲教授認為,檔案領域正在經歷三個大的總趨勢,分別為數字化、社會化和資源化,這三者不是獨自運作,相反,它們是高度疊加的力量,彼此依存,相互促進,共同構成一個運動的域。這代表著在未來一段時間內檔案領域都會呈現一種不斷變化的混亂狀態。而就檔案社會化而言,它深受數字化和資源化的影響,同時也推動著數字化和資源化的深入發展。檔案社會化是一種必然,這對檔案界而言有兩個方面的意味。
一方面,對檔案理論界來說,檔案社會化意味著檔案理論需要進行破壞性創新。既有建立在管理和方法層面之上的檔案理論,顯然已經不能很好地解釋檔案社會化過程中所帶來的新現象和新問題。這意味著,不管是檔案的概念界定,還是檔案的相關原則和理論(如來源原則、全宗理論等),都需要在適應檔案社會化的過程中進行認識論上的重構,而將社會模式作為我們認識的基點。這其中必然涉及邊界的拓寬,由于人們總是傾向于從舊事物的框架中來觀察新事物,甚至不惜曲解和排斥新事物來讓其適應已知的事物,因此,這個擴寬的過程會痛苦不堪,其中定然會有淚水和傷痛。但是我們依然要邁步向前,并且應該深刻認識到,官僚性或組織性檔案資源已經不是檔案資源的中心,更多的社會性檔案資源正在出現,并且迫切需要我們為其謀得合理性和合法性。事實上,已經有不少檔案學者開始朝著這個方向不懈努力,他們極力呼吁檔案行動主義(Archival Activism),并宣稱檔案行動主義不應該僅僅只是局限于鼓勵檔案集合的多樣性或者是支持其他人在社會正義方面的努力,而應該朝著變革文件管理與檔案系統關聯和交流的方向拓展,并將其嵌入到社區、組織和社會層面中[19]。
另一方面,對檔案實踐界而言,檔案社會化意味著檔案工作需要進行重新定位。檔案社會化不僅帶來檔案工作者在檔案資源建設上的使命變化,即建設一個擁有更多聲音的、充滿證據和記憶的“總體”檔案資源體系來服務于社會各類主體,它同時也意味著在方法論上的重新定位,其所面臨的新機遇和新挑戰包括如何尊重公民檔案權,實現從“被動式掌舵”到“主動式服務”的轉變;建立關于記憶和檔案的公共利益,包括培育社會對記憶和檔案的公共利益的關心;從“掌舵”到“服務”,主導建立一種廣泛的公眾對話和協商機制來解決涉及記憶和檔案的公共利益的公共問題等。事實上,檔案實踐領域出現的越來越多的以“公眾參與”為基礎的檔案工作改革,一方面是檔案社會化的表現,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為檔案實踐領域對檔案社會化趨勢的積極適應。
當然,由于身處于變化的浪潮中,所以我們很難明確描繪出檔案社會化(包括檔案數字化和檔案資源化)在未來的明確圖景,往往只能在回顧過去的時候,知道檔案領域正在并且仍在經歷這三種正在發生的趨勢。可以明確的是,這三種趨勢仍在不斷地擴張、加強,預估至少還會持續三十年(因為至少數字化的浪潮還會持續三十年)。當然,這些變化并不全然受到歡迎,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可能是退回原位,甚至對它加以阻止、禁止、否認,或者對其視而不見。但這是全然徒勞的,任何回避或排斥的做法最多只能暫時有效,從長遠來看,則違背了歷史發展之必然。因此,不管人們承認與否,檔案領域所經歷的三大變化都將在檔案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描畫。而這在檔案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最佳開始時機。
*本文為中國人民大學科學研究基金(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資助)項目(項目編號:18XNF019)“特里·庫克的檔案學術思想研究”的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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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1.中國人民大學信息資源管理學院2.中國人民大學人文北京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