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 樂
(湖南師范大學,湖南 長沙 410012)
電影中的城市與建筑是現(xiàn)實中的反映,二者在創(chuàng)作上的交匯點——蒙太奇。蒙太奇作為把不同時空內的場景或者畫面通過剪輯銜接在一起的組接方式,原為建筑學術語。一戰(zhàn)后,蘇聯(lián)電影人將其作為鏡頭、場面或段落組接的代稱。使得蒙太奇成為電影美學乃至時空藝術中一個十分重要的手法。
20世紀60年代,在結構主義的背景下,受俄國形式主義的影響,敘事學作為一門學科在法國成立。龍迪勇在《尋找失去的時間——試論敘事的本質》中說明敘事的本質即是對時間的凝固、保存和創(chuàng)造[1]。弗洛伊德則認為承載了記憶的空間有了敘說故事的能力。而敘事學的研究既存在時間維度,也存在空間維度。相對于時間敘事而言,空間敘事問題日益凸顯。
建筑和電影其實已經形成了密不可分的關系。建筑師通過對空間功能的組織實現(xiàn)建筑物的營造,導演通過對鏡頭的組織實現(xiàn)作品的敘事,它們都有著空間和時間這兩個結構。
在電影中,蒙太奇被用作連接場景過程中的編輯方法。在建筑設計中,空間的構造用來為事件的發(fā)生構建場所。正如挪威建筑理論家諾伯格·舒爾茲所說:“人對空間感興趣,其根源在于存在。它是由于人抓住了在環(huán)境中生活的關系,要為充滿事件和行為的世界提出意義或秩序的要求而產生的”[2]。因此在某種程度上,事件將可以通過空間表達。電影與建筑雖然都為事件提供平臺,但卻有著不同的敘事手法。電影通過鏡頭、場面、段落的分切與組接,建筑則是通過元素材料、色彩肌理、空間結構、 路徑、功能等來敘事。
故事是電影創(chuàng)作的核心,建筑設計要以人為中心。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當空間和時間元素、人的行為和事件結合在一起的時候,空間變成了場所,體驗的多樣性是敘事空間最為重要的特征”[3]。電影與建筑都注重主次變化,只不過電影是對前后片段的安排,而建筑是對材料和空間進行處理。
著名的格里菲斯的敘事蒙太奇,愛因斯坦和普多夫金的對比、隱喻、聯(lián)想蒙太奇等在電影中作用都能增強情節(jié)的起伏程度。建筑中采用蒙太奇手法,通過材料和空間的碰撞也能增強建筑功能的豐富性。本文以雷姆·庫哈斯的作品為例對建筑空間中采用蒙太奇手法敘事進行論述。
平行蒙太奇也稱并列蒙太奇。由兩個以上的情節(jié)線和事件在同一時間,相同地點或者不同地點,甚至于不同的時空里進行表現(xiàn)與敘述,來揭示統(tǒng)一的主題或者統(tǒng)一的情節(jié)。它可以采用依次分敘的方式或者交替分敘的方式來表現(xiàn)。如影片《盜夢空間》中同時介紹柯布植入意識的進程和柯布與妻子的故事,導演用平行蒙太奇對事件進行講述,引人入勝。庫哈斯早期從事過電影相關的工作,他的經歷讓人不由將他的一些項目概念與電影相關聯(lián)。在他工作室的建筑項目中就使用了這種蒙太奇手法。例如西雅圖中央圖書館(見圖1),在這個項目中,考慮到基地的有限性,需要布置更加靈活具有交流性的空間。因此,庫哈斯設計了5個尺度不同的實體空間,實體之間形成了四個虛體,組成了9個功能區(qū):辦公、書籍及相關資料、商業(yè)區(qū)、公園……可以用來交流,也可閱讀。五個實體平臺從上至下一次排布,形成了一個綜合體塊,相互獨立,并置存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完型。

交叉蒙太奇屬于蒙太奇的一種剪輯方法。它能交叉切割同時在不同空間中發(fā)生的兩個動作,營造出緊張的氛圍并表達強烈的節(jié)奏感和驚心動魄的戲劇效果。其作用是引起懸念,加強沖突。電影《盜夢空間》(如圖2所示)將蒙太奇手法運用到了極致,片尾四重夢境的依次交叉制造了觀影情緒的高潮。庫哈斯曾將建筑師的工作與影視剪輯進行比較。與電影編劇類似,建筑師也可以編輯創(chuàng)建一系列計劃性的空間的序列。在他的城市規(guī)劃和建筑項目中,不同程度上體現(xiàn)了交叉蒙太奇帶來的沖突。歐洲里爾規(guī)劃項目是一例(見圖3)。酒店、辦公、住宅等塔樓式建筑被放置在TGV車站上,正是使用了蒙太奇手法中的視覺和心理上的沖突,用這種建筑手法解決了基礎設施擁堵的問題。延續(xù)早年寫電影劇本經驗,庫哈斯的建筑中以動線連接物體的對話沖突體現(xiàn)電影中的蒙太奇手法。又比如著名的CCTV央視大樓的設計(見圖4),從建筑功能整體出發(fā),將采訪、撰稿、錄音、編輯、出版等工作進行串聯(lián),讓建筑的流線形成了一個雙向的環(huán)線。使用交叉蒙太奇的方法,構成環(huán)境的元素以及內部流線之間的相互碰撞,從而產生更豐富和更清晰的空間體驗。


連續(xù)蒙太奇并沒有像平行的蒙太奇或交叉蒙太奇那樣發(fā)展出許多線索,而是按照一系列事件的邏輯順序,遵循單一的線索,有節(jié)奏的連續(xù)敘事。康索現(xiàn)代藝術中心位于荷蘭鹿特丹市,處在Boymans博物館公園南部與地勢稍高的城市主干道的交界處(見圖5)。在這個項目中,庫哈斯將其設計成為了一個簡單的幾何體。但是,基地內部一條東西向的公路與一條南北向的坡道卻將這個盒子似的建筑物切割成了四個獨立部分。為了將被分開的四個部分聯(lián)系起來,建筑師使用兩條剪切道路作為劇本,運用蒙太奇來執(zhí)行建筑物以及建筑空間的一系列操作。從一開始,建筑師就成了電影導演,想要用不同的角色空間來拍攝而不是簡單的設計。整個康索藝術中心,無論是其交叉的異型空間,還是規(guī)則的常規(guī)空間,它們都是交織在一起的。一些重合,一些錯層重合,還有一些是可相互影響。采用倒敘、插敘、并敘手法形成一個完整的線索線,展示發(fā)生在其中的故事情節(jié)。


藝術門類之間的滲透與融合已成為藝術發(fā)展的趨勢。普多夫金說得好:“蒙太奇的最一般的意義,適用于人類認識活動以及賦予結果以藝術形式的任何領域”[4]。建筑是門開放而全面的藝術,建筑創(chuàng)作要向前發(fā)展,就要轉向電影、文學、音樂等藝術領域進行跨界學習。從中得到新的啟發(fā),創(chuàng)造出具有更高美學價值的建筑形式法則,使得建筑語言得以豐富和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