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魯迅的舊體詩,大體上可劃分為刻意之作和隨意之作兩大部分。刻意之作多成于早期,隨意之作相較前者為晚。開宗明義,刻意之作多講究格律、對仗和結構布局,內容上也受屈原詩賦的影響,正襟危坐,氣勢奪人。至于隨意之作,雖然隨意,但卻語驚四座。魯迅隨的意,有兩層含義:一是正面傾吐,一是客觀刺激。所謂:刻意隨意并不能截然分開,只能大體區分,刻意中也有隨意之筆,隨意中也有刻意之思,魯迅所作的詩,絕大部分是抒情詩。大智若愚豈止篇,風花雪月閬無緣。黃泉識否東風面,萬紫千紅已換天!
關鍵詞:魯迅;舊體詩;刻意之作;隨意之作
魯迅作為現代一名文學大家,他的作品給華夏子孫留下了巨大財富,他不愧為現當代文學的開拓者,他所留的作品,雜文、散文水繞星其犖犖大者。至于舊體詩,正如作者所言,“我平常并不作詩,只在有人要我寫字時,我才胡謅幾句塞責,并不存稿”。實際上他作詩雖不多(79首),但在他的文學殿堂之內,更加凝練地濃縮了他對當時社會和人生的看法,深沉地表現了他憤世嫉俗和憂國憂民的感情,起到他的雜文等文學作品無法表現的替代作用。在知識分子中的影響力,絲毫不亞。他是中國人民的驕傲,也是知識分子的舵手,他的舊體詩引起了多少生活在黑暗年代的文學青年以深刻的共鳴。
魯迅的舊體詩,大體上可劃分為刻意之作和隨意之作兩大部分。刻意之作多成于早期,隨意之作相較前者為晚。開宗明義,刻意之作多講究格律、對仗和結構布局,內容上也受屈原詩賦的影響,正襟危坐,氣勢奪人。如《惜花四律》《蓮蓬人》《亥年殘秋偶作》《湘靈歌》等。《自題小像》是他首次的“吶喊”,啟發了他的愛國激情。“我以我血薦軒轅”,他不但表現了對舊式婚姻的不滿,而且頭一次表現了他的倚天大志。惟其“荃不察”而才“薦軒轅”,這里面飽含了他多少填膺義憤,打響了報效祖國的第一炮。
其中如《自嘲》,這是他最光輝的一首力作,也是他一生人格的寫照。作者首先活用“華蓋”典故(處境不好,但又運文華蓋),“欲何求”“未敢”都是反語,是極大的憤懣之詞,反襯敵人的殘暴。頷聯以象征手法幽默地映示了自己的處境和內志。“鬧市”本是法西斯末政、特務橫行的地方,而作者卻能“破帽遮顏”穿過,與敵人巧妙周旋。中流本為湍急之流,而作者卻從容不迫,飲酒泛游,暗存作砥之意。而頸聯,作為千古名句,更加突出地顯示了魯迅先生的人格愛憎。“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這句哲理不空,震撼著世代革命青年和仁人志士。知識分子群中絕大部分視它為“圣經”,貼在墻上反復自勉。至于尾聯,則又表現作者善于斗爭和戰斗到底的決心,這句在語氣上雖然較前者為松,但也不失它“蒼松自高,諸木莫及”的昂視之情,又不流于“張口直呼”的口號偶像。
與其說《自嘲》是作者舊體詩的頂峰之作,而《慣于長夜過春時》又是他抒情詩中的一顆璀璨明珠。“漫漫長夜何時旦”,慣于在這長夜中求生,而過的又是顛沛流離的“絜婦將雛”的生活。“慈母淚”是祖國的掙扎,又是祖國的呼喊。為什么祖國要流淚?還不源于“城頭變幻大王旗”,軍閥割據、互相殘斗的混亂局面嗎?頸聯說明軍閥混亂,法西斯統治結果使“朋輩”成了新鬼。“于無聲處聽驚雷”,作者這時無可緘默了,憤然喊出“怒向刀叢覓小詩”的戰斗口號。這時作者的心情是無比沉重的。痛定思痛,作者又仿佛看到無數革命者穿著緇衣、接受淡月的凄照。“月光如水照緇衣”,是多么沉重的枷鎖歲月,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惜花四律》也屬于魯迅刻意之作。第一首寫對花的憐愛,第二首寫護花之舉,第三首寫賞花之意,第四首寫落花之惜。始終扣緊一個“惜”字。各詩之間相輔相成,渾然一體。由“怵”,而“愁”,而“憐”,而“恐”,而“悵”,而“惜”,而“妒”,表現他對自然的愛慕之情和樸素雅潔的閑情志趣。情義濃郁,善于用典。在形式上匠心獨運,聲韻相協,格式工整,又能善用對仗。魯迅之詩長于對偶,一共有六十題之多,但聯聯句式各異,聯系緊密,不存痕跡,在其他律詩中無法望其項背。“怵目飛紅隨蝶舞,開心茸碧繞階生”“莫教夕照催長笛,且踏春陽過板橋”等都可看見他非凡的筆觸。
《亥年殘秋偶作》一詩,哀民生之憔悴,狀心事之浩蕩,開篇以對偶見長。“敢遣春溫上筆端”是“俯首甘為孺子牛”的另一對照。這一句也激勵了后起青年的使命感和戰斗意志。結句“起看星斗正闌干”是悲涼世界所存的希望曙光,和“故里寒云惡,炎天凜夏長”有異曲同工之妙。
至于隨意之作,雖然隨意,但卻語驚四座。如“心事浩茫連廣宇,于無聲處聽驚雷”,“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這一警句歷來為我黨統一戰爭工作運用,是婦孺皆知的好句)。“血沃中原肥勁草,寒凝大地發春華”,更是以辯證法入詩,診斷了好事與壞事、順境與逆境的辯證聯系。這些句子都是魯迅在飽歷滄桑之后信手拈來,如果無險惡經歷,就得不出這些佳句。這又和文天祥的《過零丁洋》詩有形影相隨之妙。
魯迅隨的意,有兩層含義:一是正面傾吐,一是客觀刺激。魯迅是一面文化旗幟,他痛恨幫閑文人,在“已碰頭”的忍無可忍情況下,發出“于無聲處聽驚雷”的吶喊,他愛憎分明的激情得以噴薄而出,創作了《無題·血沃中原肥勁草》《題三義塔》《答客誚》等著名詩篇。
《題三義塔》作于1933年。三義塔是三義里遺鳩埋骨之塔也。這是一首即景抒情詩。“敗井殘垣剩餓鳩”,餓鳩一區區小鳥,在作者筆下變成了高潔的鳳凰,終遺高塔以禮之,這上面的故事引發了下面一個結論:即“相逢一笑泯恩仇”,如鳥尚如此厚之,何況人乎?
《悼楊銓》是作者控訴國民黨反動當局迫害進步人士的血淚控訴。不直接譴責,卻以反嘲手法,深刻闡明任君宰割的必然結果,只能“又為斯民哭健兒”,化作一息一瓣吊祭健兒罷了。隨意不隨便,才氣縱橫,富于新意。這是龔自珍詩人的一面活鏡。(著名學者許壽裳:“才氣縱橫,富于新意,無異于龔自珍。”)
所謂:刻意、隨意并不能截然分開,只能大體區分,刻意中也有隨意之筆,隨意中也有刻意之思,魯迅所作的詩,絕大部分是抒情詩。無情不言詩,“于莬”尚且回顧,何況生于水深火熱中的魯迅?惟有深情乃有至義。至義所至,化為金石為開、感人肺腑的不朽制作。“何事脊令偏傲我,時隨帆頂過長天”,《別諸弟三首》這里就啟示了他的創作源泉。
大智若愚豈止篇,風花雪月閬無緣。
黃泉識否東風面,萬紫千紅已換天!
作者簡介:
林珍,福建省龍巖市,上杭縣第三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