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項鏈》主題的多義性

龔顯軍

◆摘 要：莫泊桑的《項鏈》是我國讀者最為熟悉的外國文學名著之一，也是外國文學中被評價、賞析最多的短篇小說之一，長期以來其主題幾乎被欽定為諷刺了小資產階級虛榮心和追求享樂的思想，揭露了資本主義腐朽思想的危害性。這種說法是從小說文本出發、從主人公形象解讀入手去闡釋主題，但是沒有抓住主人公形象的主體內涵，因而仍然未能到位。隨著時代的變化，人們的欣賞情趣、審美認識也必將隨之改變，對本文主題的理解也將多元化。

◆關鍵詞：《項鏈》；主題；多義性

《項鏈》是19世紀法國批判現實主義大師莫泊桑的經典之作，這部作品歷經一百多年而長盛不衰，對該文揭示的主題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們熟知的占據學校教育的主題認知是這篇小說尖銳地諷刺了小資產階級的虛榮心和追求享樂的思想，這種主題認知來源表現在對人物的描寫和情節的安排中。另一種主題認知是不特別對人物作清晰的道德和價值判斷，他關注人自身對于這種戲劇性的變化的無能為力。對于這兩種說法，我都覺得作品都包含有，但站在一個現代人的角度去看這篇小說，其實還能讀出作者想要傳遞給讀者的很多東西，比如說瑪蒂爾德后來的誠實、堅韌，作者對人生的感嘆和深思：“人生是多么奇怪，多么變幻無常啊，極細小的一件事可以敗壞你，也可以成全你！”等等。這篇小說的主題其實具有多層涵義，值得我們讀者去探討。那么，《項鏈》的主題到底還具有哪些內涵呢？我從現代人對人生的思考的角度做了以下一些方面的概括。

一、對生活充滿熱情，勇于追求自己的夢想

瑪蒂爾德的虛榮是出于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她愛慕虛榮，滿足虛榮，從積極意義上講，是對現實生活不滿足而引發的。她原本“天生麗質”，但無緣結識上流社會的人，婚姻只能是“將就”。她因為“不能夠講究打扮，只好穿得樸樸素素，她覺得不幸”；為沒能過著“高雅而奢侈的生活”而不斷地感到痛苦；為“住宅的寒傖，墻壁的暗淡，家具的破舊，衣料的簡陋而苦惱”。在現實社會里，這種敏感自己的不幸福，對更好生活的向往，這種不安分，是不是情有可原呢？“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思進取，沒有追求，人類怎會進步？社會又怎會發展？尤其是當我們站在女性的角度來思考時，瑪蒂爾德置辦舞裙、借項鏈的行為實在是人之常情。由于瑪蒂爾德特別的“美麗動人”，所以對她自身的反差感受就特別強烈，夢想也就特別高遠，這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呢？那些夢想與現實一致的貴婦人，當然不會為了這些“希望”的念頭而顛狂，她們在物欲得到滿足以后，會生出種種精神與情欲上的新奢求，這并不比瑪蒂爾德高貴多少。

二、對生活中突如其來的打擊，勇敢面對

苦難是對一個人最徹底的考驗。丟失項鏈之后，瑪蒂爾德在戲劇般的人生巨大變化前，毅然決然，快速從不著邊際回到地面，做出了讓人為之一振的決定：“要償還這筆可怕的債務。”她這種正視現實，敢于擔責，勇敢面對殘酷的現實命運的勇氣，讓人稱贊不已。不是異常冷靜，性格堅強、堅韌和有著善良的靈魂、強烈的責任感的人，恐怕是早就在無常命運的威嚇下跪地求饒了。試看我們的現實生活中，因為受到一點挫折和遇到一點困難就偃旗息鼓甚至走上不歸路的比比皆是：有因為感情受挫便自殺輕生的；有因為遇到生活暫時的困難而手足無措、喪失信心的；有因為在學校被老師批評而跳樓死傷的；有心理不健康不健全而報復社會的。主人公瑪蒂爾德一改沉迷幻想、向往上流社會美好生活的錯誤，勇敢的選擇了直接面對，這是多么難能可貴的品質啊。她與福樓拜《包法利夫人》里的愛瑪不同，瑪蒂爾德在一夜狂歡后，毅然選擇了十年艱辛，而愛瑪在揮霍自己青春，做了違背自己身份和家庭的事情后，導致財產散盡，債臺高筑，最后吞吃砒霜自殺。從字里行間，可以看出作者對瑪蒂爾德的品質和勇氣是欣賞的。縱觀全文，廣大讀者會非常容易的感知到，在遭遇人生重大轉折時，這位天生麗質，不甘于平庸的生活，沉迷幻想的普通的女子，其實身上有一般市民不具備的品質，她以堅強的意志，以實實在在的行動，頂住了命運的捉弄，經歷種種苦難之后她美好的本質得到了回歸。

三、一曲誠摯相愛的頌歌

首先從主人公瑪蒂爾德來說，能夠體現她全部美德的事是在生活發生了變故也即項鏈丟失之后，如果說她向往過上富裕美滿的生活是愛慕虛榮，但這一點是人之常情，本就無可厚非，關鍵在于當遭遇不幸或磨難時，你是放棄還是直面現實迎難而上。難能可貴的是我們的主人公選擇了后者，她沒有回避也沒有逃避。她是真誠善良的，她愛自己的丈夫愛自己的家庭，幾乎是出于本能，她承擔了全部的責任，這樣的女性是值得尊敬的。試想要是她沒有回到現實中而一直想入非非，一直繼續原有的生活狀況，后果會是怎樣呢？恐怕不會太美妙，不是離婚，也至少是抱怨不休，家無寧日。

其次，從丈夫路瓦裁來說，他深愛著妻子。他了解妻子，為了讓她高興，所以興高采烈的要帶她去參加晚會。當妻子要新衣服時，他拿出了給自己買獵槍的而且是家中僅有的錢；當妻子為沒有項鏈而苦惱時，他善意的幫她出主意；尤其是當得知昂貴的項鏈丟失后，他表現出一個男人的大度和寬容，對妻子一句責備和抱怨的話也沒有，而是“常常到了深夜還在抄寫五個銅子一頁的書稿”。他用十年的艱辛勞動為妻子分憂解難，為家庭遮風擋雨。中國有句俗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項鏈》中的這對夫妻，面對意外變故，卻是風雨同舟，不離不棄。《麥琪的禮物》里的一對戀人，為了對方而賣掉了自己最心愛的東西， 這樣真摯的愛情固然很感人，但《項鏈》中的愛情更讓人肅然起敬。小說用戲劇性的情節告訴我們：只要有愛，人生沒有趟不過的河，翻不過的坎；只要有情，無論貧賤與富貴都是充實幸福的。

四、生活其實就是一道選擇題

選擇，是人生的一步棋子，如果一步走錯，就是滿盤皆輸；如果選擇正確，就將一帆風順。瑪蒂爾德一開始面臨的選擇是向上流社會靠攏，過那種風光的日子，她希望自己“得人歡心，被人艷羨，具有誘惑力而被人追求”。于是她選擇參加舞會，結果樂極生悲，丟失了項鏈，墜入厄運，斷送了自己十年的青春，受到了命運的懲罰，這就是一步錯滿盤輸的最佳寫照。

當項鏈丟失后，瑪蒂爾德和他的丈夫也面臨著許多選擇：一是逃走或賴賬。逃避責任，做自私不負責任的人，然而他們沒有這樣做。二是破罐子破摔。夫妻拋棄對方，過各自的生活，誰也不買賬，他們也沒這樣做。三是如實告知真相，他們還是沒有這樣做，也許是擔心被人瞧不起。四是傍大款。這倒是通往上流社會優雅天堂的終南捷徑，但是，瑪蒂爾德仍然沒有這樣做。他們義無反顧的做出了一個足以改變他們今后人生的選擇，雖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但又無比勇敢正確，那就是“賠償這件首飾”。你認為他們不知道這個決定將付出的巨大代價嗎？我想他們是清清楚楚知道的，知道他們后半世生活將十分艱辛。但是當上流社會奢靡的生活和作為一個人最高貴的人格自尊這兩個砝碼擺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逼著他們做選擇時，她決定了，決定放棄那些看似最耀眼、最浮華、最具誘惑力的東西，保全尊嚴。也因他們這次正確的選擇，她找回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她的內心更加充實了。

五、人生是變幻無常的

莫泊桑在《項鏈》中有這樣一句感嘆：“人生是多么奇怪，多么變幻無常啊，極細小的一件事可以敗壞你，也可以成全你！”是呀，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小說以項鏈為線索，引發瑪蒂爾德的故事。女主人公因想參加舞會沒有項鏈而失望，借來項鏈成功赴會，在舞會上一鳴驚人。可是短暫的浪漫又因項鏈丟失而一閃即逝，陷入失望，直到絕望，之后在十年的還債路上又逐漸對生活產生希望。失望—希望—絕望—希望，如此的反復，豈不是無常？這就是人生的真實寫照“天有不測風云，人有禍福旦夕。”丟失項鏈這一偶然事件，使瑪蒂爾德飽嘗了十年的艱辛，耗盡了最美麗的青春，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而同時，正因為丟失項鏈后的艱辛，才使她得到了勞動的拯救、人性的覺醒、家庭和愛的完整，得到的豈不是比失去的更多、更寶貴嗎？

總之，“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解讀《項鏈》這篇小說或許還具有更多的內涵。不論怎樣我認為一部作品主題的把握，我們既要結合作品的寫作背景、作者自身的文化根源從文本出發去理解鑒賞，又要從現實生活出發，用發展的眼光去看待作品，將作品內涵融入到生活中去，才不至于脫離現實，斷章取義。

注釋

①嚴久官.悲劇之上的人生思索[D].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2009（6）.

②胡明珠.淺談《項鏈》中的瑪蒂爾德.

參考文獻

[1]劉工昌.和青春相關的憂傷——《項鏈》主題漫議[J].名作欣賞，2002（6）.

[2]葉玉梅.用贊賞的眼光去看待瑪蒂爾德[J].無錫職業技術學院報，2004（3）.

[3]趙大鵬.語文教學參考書基礎模塊下冊[M].語文出版社，20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