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初
“嘲笑和排斥從幼兒園開始,誰說‘人之初,性本善呢?誰說‘他們只是孩子呢?孩子的等級劃分、拉幫結(jié)派和打壓異己,偏偏是最原始最殘酷的。他們不像成年人偽善,所以他們看不起誰、討厭誰,就光明正大表現(xiàn)出來,光明正大地欺壓他、嘲笑他、孤立他、打擊他。”
——《少年的你》
高中
體育課上,學校的炸雞店圍滿了人。
“怎么了?”我擠進去,放眼望去全是不甚熟悉的臉——剛分班,人還認不太全,都帶著難掩的激動與義憤填膺。
“他們在討伐班長呢!”朋友跟我解釋。
“討伐班長?”我疑惑,“發(fā)生了什么?”
“之前老班不是收了七八個手機嗎,有人說是班長告的密。吶,都在那兒罵人呢!”
我循聲望去,討論激烈的人群里不時傳出謾罵聲:“絕對是她!之前我就看她不時去班主任辦公室,不是告小狀是什么?!”
“對啊!上周她自己也沒交手機,這周交了就把我們?nèi)媪耍裁慈寺铮 ?/p>
“這種人都不要臉的,為了在班主任面前刷存在感就把我們?nèi)u了,呵。”
……
朋友問我:“你覺得是真的還是假的?”
“三人成虎,誰知道呢!”我轉(zhuǎn)轉(zhuǎn)手中的排球,“走,打球去。”
然而這事兒還沒完,“班長告密”這一言論在班上以光速流傳開來。自那以后,班長周圍總會時不時出現(xiàn)有人竊竊私語;作業(yè)被藏起來,也沒人借她去復印;嘲諷她的身材,趁其不備在課桌上偷偷刻下兩個大字:“胖豬!”
……
手段低級,言辭惡劣。是小孩子才會玩兒的把戲,卻分外有效。
眼睛里閃動著興奮的光,看著她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嘴巴里蹦出污穢不堪的語言,洋洋得意:看吧,就是要被收拾一頓才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
何其熟悉。
相似的劇情曾在我小學、初中重復上演。
小學
羅被孤立的原因早已記不清了,卻清晰地記得那時侮辱人的最高段數(shù)是:“羅喜歡你。”
一句話,四個字,成為那時罵人的最高境界。
而羅總是小心翼翼地,臉上掛著討好的笑,盡其所能,將存在感降到最低。然而還是有許多許多不好的言論圍繞她,掙不開,逃不掉。
后來某天,我們一起下樓參加升旗儀式,樓道里坐著一個女生,面容有些熟悉,在走廊里常遇見。大家疑惑地看著她,她眉頭緊蹙,看起來痛苦極了,然而并沒有人停下來問問她怎么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羅走上前,低聲問她:“你怎么了?”
女生小聲地答:“腳扭傷了,站不起來。”
羅上前牽起她的手,費了很大力氣才將她拉起來,攙扶著她慢慢上樓梯。
女生很高大,卻因為疼痛將大半個身子壓向羅,并不算強壯的她硬是生生擔下了這重量,一步一步挪向教室。
升旗途中,老師叫我上來拿東西,我走進教室,聽見了一陣細細的啜泣。很小聲很小聲,帶著難過、憤怒、委屈。
我放輕腳步,沒有打擾里面的人,走出去了。
初中
“婷有腳臭!”
“我要被熏死了!”
陳在班上如是說道。于是“婷有腳臭”變成了不脛而走的公開秘密。
那陣子,婷成了眾人的談資。
“可是我沒有聞到腳臭呀!”我說道。
“那一定是你鼻子不夠靈敏,田都聞到了的。對吧,田?”
“對!”田重重地點了下頭。
相同的經(jīng)歷便再次上演,只是沒那么過分。大家當著婷的面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轉(zhuǎn)過身就對著她指指點點,甚至給她取了一個外號:腳臭精。
我看見婷最好的朋友雨從書包拿出一個香囊,笑著送給坐在婷鄰座的陳:“委屈你了,再堅持一下,馬上就要換座位了。”
陳撇嘴,一臉生無可戀:“我覺得我再和她坐在一起,我就可以表演一個原地爆炸了。”
嘲諷持續(xù)了半個月。半個月后,婷不知從何處聽到了這個消息,從此再也沒有人在她周圍聞到過腳臭味,只是后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精打采,缺乏自信。
在黑暗中行走,人人緘默不語,可一個細微的表情就足以殺死一個人。
當我們在捉弄,在嘲諷,在譏笑他人時應(yīng)知道,沒有誰有資格將別人推入黑暗的深淵。
你沒有。
我也沒有。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