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歌（2）

樹才

六點鐘，天空把我藍透

憑什么？它的遼闊和虛靜

我為什么這么早早地醒來？

我的嘴唇上為什么有甜味？

噢，偉大的美夢，愛——

我醒來是因為夢見了你

我夢見你是因為我會做夢

就在我以為一切落空時

你卻笑著出現在我眼前

這就是太陽的隱喻吧

但你美妙的名字叫月亮

愛你，就是我后半生的事業

對你的掛念，操心和祈禱

充實著我每天的每一件事

此刻，我望著天空的一無所有

想著我此生的一無所有

是的，我仍然兩手空空

但上帝把月亮都指給我了

是的，我仍然心存念想

菩薩說你就念這一個人吧

世界上有萬物，你是一

人心中有萬念，你是一

在我飛滿夢想的心空中

只有你叫月亮

其他都是星星

我，一粒微塵，一縷風

就讓我在你周圍飛吧

因為你是發光體，你是！

[林忠成賞評] 這首愛情詩帶著宗教般的圣潔與雅致，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整個宇宙，照亮我靈魂中的黑暗。愛情在人生某階段，起到致幻劑作用，讓服用者眼前冒出無數星星。它也可把對方致幻為主宰一切的神靈，無條件膜拜的精神圖騰。《華嚴經》里說“譬如一燈，入于暗室;千百年暗，悉能破盡”。在高燒70度的男女眼里，愛情就是提入暗室的燈，他（她）在輪回圈轉了千百年，就是為等待一個意中人來，把囚禁于黑暗中的可憐人救出。愛而不見，猶如渴而不得飲，“彼暗中人，忽獲燈光，見種種色，應名燈見”。在人心被物欲摧毀的現代社會，這種愛情品質已非常罕見。在古典主義時期，無手機無電腦無高速公路無飛機，交流的不方便、距離的遙遠，反倒能催生九曲回腸的愛情品質，魚雁傳情，咫尺天涯，促成了多少偉大愛情作品誕生。

而這首恰恰充滿古典情感，把愛情升華到形而上的高度，把愛情制造成純粹精神性、內心化的靈、意念、絕對唯心主義，除此無他，心外無物。人活著，就如空谷幽蘭，遇對了人，他（她）便能激發你的綻放，讓你更芬芳奪目。遇錯了人，會加速你的凋零。遇到非對非錯之人，不溫不火，猶如夜夜抱著冰冷的樹干，綻不綻放，芬不芬芳，他（她）不分泌腎上腺激素，濺不出火花，你這朵幽蘭只能暗暗凋零。王陽明在《傳習錄》中講了個故事——先生游南鎮，一友人指巖中花樹，問曰：“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于我心亦何關？”先生回答：“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于寂;你來看此花，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我們在青少年時期都曾懵懂向往，有一個看花人來把我的“顏色”點亮，但茫茫人海大多是瞎子、聾子，無法感應，不能通靈。寄希望于來世，尋慰藉于前塵，“傷心一念償前債，彈指三生斷后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