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塞繆爾·貝克特(Samuel Beckett,1906~1989)是愛爾蘭著名的作家,也是荒誕派戲劇的主要代表人之一。其主要創作涉及戲劇、小說和詩歌,但尤以戲劇見長,其中《等待戈多》(1953)是其戲劇的代表作。貝克特的作品大多呈現出一種荒誕的意味,而《等待戈多》則集中體現了其戲劇創作的荒誕性。
【關鍵詞】塞繆爾·貝克特;荒誕戲劇;《等待戈多》;荒誕性
【中圖分類號】J817 【文獻標識碼】A
荒誕派戲劇的代表作家塞繆爾·貝克特用其獨特的藝術手法,清晰地闡明了他對世界的看法和哲學思想,即世界、人生的本質是荒誕的。作為荒誕派戲劇的代表作《等待戈多》,它以荒誕的情節內容、荒誕的語言,通過荒誕的藝術手法表現了荒誕的世界和人生。
一、情節(內容)的荒誕性
《等待戈多》的荒誕性首先體現在戲劇的情節、內容上。貝克特打破了傳統戲劇的程式,既沒有設置開頭也沒有交代結局,內容情節更是荒誕不羈。戈戈和狄狄是誰,他們從何而來,戈多又是誰,又為何要等待戈多,等待戈多做什么,戲劇里一概沒有交代,至于情節內容更是支離破碎,毫無頭緒的語言、無聊的小動作和各式人物的雜耍構成了戲劇的全部和核心。脫下靴子往里看看,伸手摸摸,又把靴子穿上,脫下帽子抖抖,往里看看,吹口氣,又帶上,無聊而可笑。在等待的過程中,波卓與幸運兒的出現并沒有給這部戲劇增添些許正常,幸運兒被波卓用繩子牽著,手上提著主人成天套在脖子上的沉甸甸的箱子,箱子里面卻裝滿了泥土。戲劇只有兩幕,表現的是兩天之內的事情,但是在第二幕中,戈戈和狄狄在第二天卻又互相不認識,枯樹一夜之間長出了葉子,波卓變成了瞎子,幸運兒變成了啞巴,一夜之間發生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盡管戲劇的時間長度設定為二天,第二幕發生在第二天,但是次日卻是不確定的存在。傳統的戲劇為了確保演出結束以后能在觀眾腦海中形成印記,作家通常會設置完整的故事情節、連貫的思維邏輯,特別是一定要明確空間的界限和時間點。然而,貝克特打破了這一傳統戲劇的創作要求,使故事發生的地點和時間點具有了模糊性,淡化了空間與時間在戲劇中的作用。戲劇開始在一個郊外,一棵枯樹下,這就模糊了地點的空間性。空間和時間的模糊性與不確定性不僅使戲劇有異于傳統戲劇,也使戲劇在情節、內容上更具荒誕意味。
二、語言的荒誕性
《等待戈多》的荒誕性也體現在人物語言的荒誕上。傳統戲劇的人物語言、對話交流旨在交流,兼具體現人物性格特征的作用,而荒誕派戲劇的語言突破這一框架的束縛,顛覆了傳統戲劇語言的功能,以一種無關聯性的話題轉移、語言的重復和語言文字游戲來實現語言的荒誕效果。所謂荒誕,就是喪失了目標,被割斷了宗教的、抽象的和超自然的根基,人垮了,人的所有行為就變得毫無意思,沒有用處,不協調,而《等待戈多》中的語言正是這樣一種體現。
《等待戈多》語言的荒誕性首先是話題的無關聯性與隨意轉變。貝克特刻意安排愛斯特拉貢與弗拉季米爾進行毫無聯系的話題交流,且話題隨意轉化:
弗拉季米爾:你本來應該是個詩人。
愛斯特拉貢:我本來就曾是個詩人。這還看不出來嗎?(靜默)
弗拉季米爾:我剛才說什么來的……你的腳怎么樣啦?
愛斯特拉貢:它腫了。
弗拉季米爾:哦,對了,我想起來了,那個盜賊的故事。你還記得嗎?
愛斯特拉貢:不記得了。(余中先 2006:241)
在這段對話中,兩人的對話轉化了兩次,涉及到了三個話題,這三個話題毫無聯系,中間又無邏輯的銜接,這就令觀眾摸不著頭腦,而語言混亂地交織在一起,更是達到了一種荒誕的效果。
其次,語言的雜亂無章、毫無邏輯也是語言荒誕性的體現。《等待戈多》中,愛斯特拉貢與弗拉季米爾總是重復一些話語:
波卓:謝謝。
弗拉季米爾:謝謝您。
愛斯特拉貢:該謝該謝。
波卓:真的不謝。
弗拉季米爾:真的該謝。
愛斯特拉貢:真的不謝。(靜默)(余中先 2006:301)
這段對話以“謝謝”為核心詞,不斷重復著“謝謝”,“真的不謝”和“真的該謝”,這簡單的三個詞構成了他們之間的一段對話,因為彼此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是不斷重復以推動對話順利進行下去,或者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的時候以沉默表示,在這種情況下觀眾感受到了戲劇的滑稽和無意義,而這也正是貝克特想要表達的藝術效果。
此外,在《等待戈多》中,貝克特弱化了傳統戲劇中語言的交流功能,他在戲劇中演示了一個文字游戲,把毫無聯系的詞語堆砌在一起,削弱了文字本身的意義與作用,營造了一種荒誕的效果:
愛斯特拉貢:他什么都不能答應。
弗拉季米爾:他必須好好地想一想。
愛斯特拉貢:靜下腦子來。
弗拉季米爾:問問他的家人。
愛斯特拉貢:他的朋友。
弗拉季米爾:他的代理人。
愛斯特拉貢:他的通信者。
弗拉季米爾:他的登記本。
愛斯特拉貢:他的銀行賬戶。(余中先 2006:252—253)
這些看些毫無邏輯、毫無關聯的詞放在一起構成了他們的爭論,這些詞之間沒有任何邏輯關聯,卻構成了他們之間的爭吵,他們相互質疑彼此的觀點,卻又不能駁倒對方,只能用這些毫無聯系的詞語構成一個文字游戲,并且這些詞消解了他們之間的矛盾,使他們的爭吵變得毫無意義,也使觀眾在他們的爭吵中感受到滑稽可笑。
三、等待的荒誕性
在《等待戈多》中,“戈多”是誰至今是個謎團,因而等待戈多本身就具有了荒誕性。有人說戈多(Godort)就是上帝(God);有人說,戈多象征“死亡”;有人說,劇中人波卓就是戈多;有人說,戈多是巴爾扎克劇作《自命不凡的人》里一個從未出現過的人物“戈杜”(Godeau);甚至有人說,戈多就是一位著名的摩托車運動員……然而即便是作者,他也不知道戈多是誰,因此“戈多”的不確定性增添了戲劇的荒誕性。
貝克特在劇中設置了一個不確定的“戈多”,而流浪漢們在不確定的、沒有希望的情況下選擇等待,這本身就具有荒誕性。“戈多”作為一個代名詞始終是一個虛無飄渺的幻影,他未曾露面,卻是決定人物命運的首要人物,是貫穿全局的中心線索。戈多似乎會來,又老是不來,愛斯特拉貢和弗拉季米爾生活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想活連骨頭也吃不到,想死連繩子也沒有,但他們還是執著地希望著、憧憬著。無論戈多會不會來,也不管希望會不會成真,它畢竟使絕望中的人多了一層精神寄托。如果說,戈戈和狄狄在荒誕的世界中百無聊賴地活著、希望著具有一種幽默滑稽成分的話,那么他們在無望的希望中執著地等待既令人感動,同時也起到了荒誕的效果。
四、荒誕的藝術
貝克特說:“只有沒有情節、沒有動作的藝術才算得上是純正的藝術。”在《等待戈多》中貝克特始終貫徹這一主張,他消解了人物的動作,弱化了戲劇的情節,將戲劇情節簡化到只有“等待”,人物更只是百無聊賴地等待著,進行著無聊的、隨意的對話,戲劇既沒有開始也沒有結局,有的只是一種機械的重復。
其次,《等待戈多》整部戲劇的結構呈現出一種循環式的,首尾相連的特點。第二幕的情節、內容幾乎是第一幕的復刻,人物、情節甚至是舞臺布景幾乎沒什么變化。當戲劇結束的時候,一切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開頭便是結局,結局亦是開頭,這就容易造成讓人誤以為兩幕可以合并為一幕的錯覺,但戲劇的主題在這種循環的結構中得以深化,更加突出了世界、人生沒有變化的主題,同時也增強了戲劇的荒誕意味。
最后,《等待戈多》荒誕藝術的手法還體現在人物的無個性化、語言的凌亂化。縱觀整部戲劇,戈戈和狄狄的性格特征不明顯,甚至是模糊不清,二人的語言、對話甚至連后出場的幸運兒,語言都毫無邏輯,混亂不堪,他們之間的對話、個人獨白顛三倒四,甚至是胡言亂語,這就使戲劇顯得滑稽而混亂。如一開場弗拉季米爾和愛斯特拉貢各自喃喃地述說著自己的痛苦,牛頭不對馬嘴,嘮叨重復,卻又文不對題。這種荒誕的藝術手法表明在這個非理性化、非人化的世界里,人既然失去了本質力量就沒有了自由意志,沒有了思想人格,語言當然也該如此。
總而言之,《等待戈多》所表達出來的荒誕性,揭示了現代人類的生存困境:世界是荒誕的,人生是荒誕的,人類被孤獨、絕望而包圍,人們在希望中等待著,迎來的卻只有失望,人類由此而感到絕望,卻又不愿放棄,依舊執著地等待著。至此,貝克特關于人類存在的理性思考都通過這部荒誕的戲劇充分地表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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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楊帆(1992-),女,漢族,河北懷安人,學生,文學碩士,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研究方向:近現代歐洲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