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環(huán)方言中楚門話的程度表達略探

陳偉康

摘 ? ?要： 玉環(huán)是浙江省轄縣級市，方言種類繁多，現(xiàn)主要分為三大方言：屬于閩南片的坎門話、屬于甌江片的鮮疊話和屬于臺州片的楚門話。本文主要分析玉環(huán)方言中楚門話表達程度的兩種方式，并總結其運用規(guī)律。

關鍵詞： 楚門話 ? ?程度表達 ? ?玉環(huán)方言

一、概說

玉環(huán)是浙江省轄縣級市，位于臺州南部，其中方言種類繁多，方言內部情況復雜，現(xiàn)主要分為三大方言：屬于閩南片的坎門話、屬于甌江片的鮮疊話和屬于臺州片的楚門話。玉環(huán)方言中有許多表達程度的方言特征詞，在表達程度的方式上與普通話略有不同，本文擬分析玉環(huán)方言中楚門話表達程度的兩種方式，并總結其運用規(guī)律。

二、用程度副詞表達程度

王力先生在《中國現(xiàn)代語法》中明確提出“程度副詞”這一概念，書中單獨列出了“程度修飾”類副詞，并給予其獨立的語法地位，進行了比較科學的分類。他解釋：“用來表示程度者，叫做程度副詞。”程度副詞是對一個形容詞或者副詞在程度上加以限定或修飾的副詞，一般位置在被修飾的形容詞或者副詞之前。程度副詞特點有三：

1.黏著性強。副詞有粘著的傾向（張誼生，2000），陸儉明（1982）曾對486個常用的副詞進行了考察，結果發(fā)現(xiàn)有65個能單獨成句，其中只有一個（有點）是程度副詞。可見，程度副詞與其他副詞相比，黏著性更強。

2.定位性強。副詞句法功能單一，只能充當狀語。程度副詞也不例外。

3.語義指向單一。副詞做狀語，結構上雖然與中心語發(fā)生直接關系。但在語義指向上卻十分靈活，程度副詞與此不同，除了“最”之外，其余者充當狀語時，在語義上一般只能指向中心語。

楚門話中的程度副詞有許多，在具體語言運用中，上述詞語在詞匯意義、使用范圍、搭配對象等方面也存在一定的差異。現(xiàn)分述如下：

1.老：表示程度較深，對修飾詞語的感情色彩沒有限制，既可修飾褒義詞、中性詞，又可修飾貶義詞。后面可接單音節(jié)形容詞，如老差、老忙等，如“個人老黑吶”“今天天氣老好”;還可以接多音節(jié)形容詞，如老漂亮、老難看等，如“個朵花老漂亮”“那幅畫老好看”。“老”可以修飾動詞或動詞短語，如老會說、老能吃等。“老”字一般出現(xiàn)在陳述句中，帶有很強的主觀評價態(tài)度，相當于現(xiàn)代漢語中的“很”“真”，句末一般不用語氣詞，但整個句子卻是表達確定的語氣。也可以和好組成“老好X”，表示程度進一步加深。

2.恁：表示程度較深。用法于“老”字基本相同，可以接單音節(jié)形容詞，如恁白，恁贊等，也可以接多音節(jié)形容詞，如恁好看、恁奇怪。如：“個妹妹恁好看啊”“個狗恁臟”。“恁”的程度較之“老”更深，有特別深的意思，相當于普通話中的那么、這么，如“你咋恁不干凈”。

3.替：表示程度較深。用法與“老”“恁”基本相同，可以接單音節(jié)、多音節(jié)形容詞。它所在的語境一般為有點不敢相信，有“怎么這么”的意思，略帶有夸張的意味，如“你今天打扮的替好看”。也會與“怎么”連用，加深語氣，如“今天天氣怎么替好的”。

4.還：表示A比B程度更深的意思。可以接“要”，也可以不接“要”，相當于普通話里的“還要”的意思。可以接單音節(jié)形容詞，如還贊、還俊，也可以接多音節(jié)形容詞，如還厲害、還專業(yè)、還可怕。一般用于比較，比較的對象的位置可以比較緊密，如“國產的比進口的還好”;也可以分成兩部分說，如“這個是好的，那個還好”。

5.蠻：意義上相當于現(xiàn)代漢語中的“挺”，整個句子具有評述性的功能，一般用于褒義，如“個菜蠻好吃的”。有時還會組成“X蠻X”的詞型，用于人時多用于褒義，語義相當于“挺”，如高蠻高、懂事蠻懂事，用“X蠻X”時，一般帶有轉折的意味，有雖然如此但仍有不足之義，如“個妹妹好看蠻好看，就是矮了點”。

6.稍可：表示程度淺，在語義上相當于普通話中的“少許”，用于物后，常與“一點”連用，如“鹽稍可一點就好”。“稍可”還用于受到夸獎后的回復，相當于沒什么大不了的意思，如“你游戲打得這么好”“你球打得恁好”等都可以用“稍可”回復。

7.些：不同于別地方言放于形容詞前，楚門話中的“些”放在形容詞后，相當于普通話中的“挺”“很”，一般能后跟“些”的是性質形容詞，包括一般性質形容詞和絕對性質的形容詞，而非狀態(tài)形容詞。既可以修飾單音節(jié)形容詞又可以修飾多音節(jié)形容詞，如大些、省些、難過些、奇怪些、老實些。也可以修飾動詞或動詞詞組，如會想些、霍些（害怕）、心事些（擔心）。還可以修飾名詞，分別為時間名詞和方位名詞，時間名詞如早上些、晚上些、年底些，強調在時間上非常接近“些”前的時間;方位名詞如上面些、下面些，這些方位名詞帶上“些”之后，表示在方位上十分接近“些”前的空間。此外，“些”還可以用于組成“X些X”的詞型，表示程度進一步加深，如好些好、贊些贊、聰明些聰明。

8.多少：表示程度較深，語義上相當于“多么”“很”，它可以修飾形容詞或形容詞短語，如多少好看、多少舒服、多少開心，也可以修飾動詞或動詞性短語，如多少會說、多少會吃、多少有心計。“多少”后面可以接程度副詞“多”“少”，組成“多少多”和“多少少”，這兩者放在物后，分別表示很多和很少，例如“這段時間事情多少多，你還要弄來弄去”“山上的樹多少多，可以砍一些”。

9.點點：表示極少量，相當于“一點點”，一般用于物后，如“鹽點點就好”“酒點點就好”，在對話人清楚物的情況下，物也可以不出現(xiàn)，如“就這樣點點就好了”“怎么就恁點點”。此外，還可以在“點點”后面加“湊”，“點點湊”用法一般獨立成句，表示還不夠，再來一點點的意思，如“‘這么多鹽夠了沒‘點點湊”“‘酒倒這么多好沒‘點點湊”。

三、用形容詞重疊表示程度

形容詞重疊后表示狀態(tài)，這是學者們認識較為一致的地方。我們通常把形容詞分為“基式”和“變式”兩大類，形容詞固有的原始形式稱之為“基式”，包括單音節(jié)形容詞和雙音節(jié)形容詞;把在“基式”基礎上變化派生出來的形容詞一律叫作“變式”。“變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是“重疊變式”，一種是“擴展變式”。重疊是指語言成分重復出現(xiàn)以表達某種語法意義的語法手段。徐烈炯，邵敬敏（1997）提出重疊可以說是漢語中顯示某種語法意義的一個重要手段，形容詞單音節(jié)的重疊比較簡單，而雙音節(jié)的重疊則相對比較復雜。根據(jù)形容詞的重疊變化方式，大致可以分為以下七大類：

1.單重疊：（aa）

2.分體雙重疊（aabb）

3.整體雙重疊（abab）

4.前重疊（aab）

5.后重疊（abb）

6.修飾性半重疊（abac）

楚門話和其他吳方言一樣，重疊是一種極為普遍且重要的語法手段，在運用重疊表示程度時，表達的程度輕重各有不同。現(xiàn)分述如下：

1.單重疊

單音節(jié)形容詞的重疊aa式在楚門話中極少使用，一些特有的單音節(jié)形容詞更不能重疊，如贊、龍、莽等。有一些單音節(jié)形容詞可以重疊，如輕輕、慢慢。這些形容詞重疊一般獨立成句，用于指示他人動作的輕重緩急。但有的會在單音節(jié)形容詞重疊后加“個”組成“aa個”的形式，使表性質的形容詞變成狀態(tài)形容詞，“個”沒有具體的意義，只是一種后綴的構詞作用，“aa個”一般置于物后，例如“小小個”“壯壯個”等。“aa個”重疊式在楚門話中可以作謂語，例如“那個箱子大大個，怎么恁輕”。

2.分體雙重疊

分體雙重疊是在普通話中也十分常見的形容詞重疊格式，在楚門話中，一般來說都是由雙音節(jié)形容詞ab前后兩個語素分別重疊而來的，表示比原來的程度更深，例如啰啰唆唆、舒舒服服等;還有動賓關系的，例如開開心心、認認真真等，也有具有本地特色的癟癟儂儂（表示一個人看起來不大氣，有點別扭）等。

3.整體雙重疊

楚門話中的整體雙重疊有表示顏色的，如蠟黃蠟黃、雪白雪白，有表示外在屬性的，如筆挺筆挺、簇新簇新，但數(shù)量不多。

4.后重疊

楚門話中的形容詞后重疊abb式比較多，有a+bb式，即ab或ba都不成詞，也沒有aabb或abab的重疊式，a為單音節(jié)語素，b為重疊語素。如矮墩墩、花玲玲（語義相當于花枝招展）、長溜溜;還有ab+b式，即ab是形容詞，重疊b而來的abb式，如甜蜜→甜蜜蜜;還有ba+a式，即基式ab倒裝，重疊a而來的abb式，如通紅→紅通通。

此外，還有同一個a，可以用不同的bb組合，表示的語義有一些區(qū)別，如：

涼陰陰：很陰涼。

涼吼吼：有一些涼。

同一個bb，也可以跟不同的a組合，如：

噠噠：濕噠噠、黏噠噠。

一一：咸一一、苦一一、酸一一。

內內：小內內、胖內內、壯內內。

5.前重疊

楚門話中的前重疊aab式比較少，一般都是用后重疊abb式，而且在前重疊aab式中，一般都是使用帶有本地特色的詞語。有修飾動的成分是動詞的，用a這樣具體的動作形象地描寫說明b屬性的特點，即為了使b的屬性更容易理解，而特別提出與之相關的具體動作，ab成詞，如彈彈動、抖抖動;有修飾成分是副詞性的，a往往從程度來描寫、說明b的特點，如巴巴牢、簇簇新;有修飾動詞的成分是擬聲詞，a是b動作發(fā)生時發(fā)出的一種聲音，ab本身不成詞，如砰砰響、嗷嗷叫、噠噠聲。

6.修飾性半重疊

修飾性半重疊指單音節(jié)形容詞a重疊后分別修飾某一個雙音節(jié)詞的兩個語素，從而形成acad的四字格式。這有兩種情況：第一，cd為并列結構的一個詞，它可能是一個名詞，也可能是一個形容詞。而且c和d屬于同類，大都是同義或者反義，如輕手輕腳、大手大腳、笨頭笨腦;第二，cd不是一個詞，但是c和d為語義相近或同類的兩個詞，如嘮三嘮四、走來走去、講七講八。

7.插入性半重疊

插入性半重疊，是指雙音節(jié)形容詞ab的不完全重疊，即ab這個雙音節(jié)形容詞只重疊ab，而增加一個襯字“里”，造成“a里ab”的四字格式，該格式具有特殊的語法意義，由于其中ab往往是個貶義詞，因此該格式不僅表示貶義，而且顯示比一般貶義形容詞更加生動形象，如邋里邋遢、慌里慌張、流里流氣、糊里糊涂、土里土氣。

四、結語

本文對玉環(huán)方言的楚門話中的程度表達作了大致描寫，楚門話的程度表達方式豐富、句法靈活，由于時間有限，暫時無法詳盡探索、分析，我將持續(xù)關注楚門話的相關問題，以有更深遠的認識。

參考文獻：

[1]張誼生.現(xiàn)代漢語副詞的性質、范圍與分類[J].語言研究，2000（01）：51-63.

[2]陸儉明.現(xiàn)代漢語副詞獨用芻議[J].語言教學與研究，1982（02）：27-41+49.

[3]阮詠梅.浙江溫嶺方言研究[D].蘇州：蘇州大學，2012.

[4]劉紀聽.許昌縣方言程度表示法[D].開封：河南大學，2008.

[5]徐烈炯，邵敬敏.上海方言形容詞重疊式研究[J].語言研究，1997（02）：68-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