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威
摘要:從儒家思想的歷史淵源以及儒家思想對倫理道德規范入手,追溯中國武術儒家思想內化為武德的文化必然,從而構成了中國武術核心競爭力的文化要素。通過對中國武術文化的儒家思想解讀,認為:儒家思想中對人倫德行的規范主要表現在“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忠孝廉恥勇”方面,發現這正是武德形成的倫理基石,并分別以武術道德、武術美德、武術品德三種武德范式呈現出來。其中,仁義禮智信是武德中必須要恪守的道德底線;溫良恭儉讓是武德中要積極倡導的美德訴求,忠孝廉恥勇是武德中要培養并樹立的品德榜樣。武德作為中國武術文化要素,不斷完善和發展武術文化體系,向武術文化的縱深方向探究。
關鍵詞:武德武術文化儒家思想
“我國武術文化來源于多元一體的中華文化,是在源遠流長的中華文化沁潤滋養下發展而來的,對中國武術文化構建影響最大的莫過于中國傳統哲學思想”[1]而在中國傳統哲學思想中,對儒家思想的解讀一直是不可或缺的,因為它對武德形成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所謂武德,即武術道德,是從事武術活動的人在社會活動中所應遵循的道德規范和應有的道德品質。”[2]顯然,武德是倫理層面的文化范疇,而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占據統治地位以及以倡導倫理道理規范的當屬儒家思想。“儒家倫理思想及精神幾乎成為各個行業共同奉行的道德準則,武術領域也不例外。重新解讀儒家倫理思想在武術領域的表現,結合武術中帶有典型儒家思想的道德、行為等不失為一條探尋兩者關系的路徑。”[3]
在新的世紀里,根據我國提出建設“和諧社會”和建立“文化自信”的要求,首要的任務就是對文化要有個自覺。費孝通先生說: “文化白覺只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人們對其文化有‘白知之明,明白它的來歷、形成過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發展的趨向,不帶任何文化回歸的意思,不是要‘復古,同時也不主張‘全盤西化或‘全盤他化,是為了加強對文化轉型的白主能力,取得決定適應新環境、新時代文化選擇的白主地位。”[4]套用費孝通先生的話,就是新的歷史背景下,謀求武術的發展就要喚起武術文化的自覺,尤其對武術文化中倫理道德的形成發展有個較為清晰的認識,有其“自知之明”,建立符合新時代要求的武術文化自信。
1 儒家思想中對“德”的推崇
1.1 儒家對傳統文化以及周禮的繼承
眾所周知,儒家思想是以孑L子為代表的先秦諸子百家中的主要學派之一。在此后的中國歷史長河中,儒家后人及其弟子不斷地對其思想學說加以豐富的發展,逐步形成了今日的儒家思想。那么,在解讀儒家思想的同時,有必要對其思想產生的背景作一下說明,因為它關系著“德”的傳承和發展。
中國自古就是禮儀之邦,向來崇尚“德”行,這絕非從春秋時期的儒家開始,從炎黃到堯舜,上古時期的原始部落,在治理其管轄的領域內,無不是以廣施“德”行于百姓中。《史記》說:堯帝“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史記》又說:“能明馴德,以親九族。”舜帝是道德文化的鼻祖,舜文化是道德文化。《史記》所載:“天下明德,皆自虞舜始”。舜帝文化精神之魂可稱為“德為先,重教化”,舜文化是由野蠻走向文明的歷史轉折時期的中華文化。這些文化禮制一直延續到西周才逐步完善,而到了東周時期,由于王權旁落“周室衰,禮法墜”等社會禮制開始出現瓦解,一些維護傳統文化和周禮的人逐漸成為社會的焦點,其中孔子就是最杰出的倡導者。“中國之文化,至周而具規模。孔子曰: ‘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在孑L子心目中,周之典章制度,實可以‘上繼往圣,下開來學。孑L子一生,以能繼文王周公之業為職志。”[5]可見孔子對“克己復禮”始終念念不忘。先秦中國社會制度混亂,尤其從春秋時期開始,傳統文化周制禮崩樂壞,為恢復以“德”為核心的西周之禮,由此,孔子創立的儒家思想在這一時期孕育而生。
孔子不僅對周制禮儀極力倡導,而且對傳統文化經典也進行了繼承和發展。在周制方面, “孔子修成康之道,述周公之訓。”(《要略》,劉文典先生《淮南鴻烈集解》,卷二十一,頁八)在對待傳統文化典籍上,孔子也極力推崇。如在孔子的教學中,以“詩、書、禮、易、春秋”六藝作為主要內容,并對傳統文化經典加以“德”的渲染。“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陽貨》,《論語》卷九,頁五)“可見孔子講《詩》,注重于其中之道德的意義,不是只練習應對,只求‘使于四方,不辱君命矣。”[6]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子日:“《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為政》,《論語》卷一,頁十四至十五)“此以‘齊家為‘治國之本,可見孑L子講《書》,已注重于引申其中之道德的教訓,不只記其中之言語事跡矣。”[7]可以看出,孔子所提倡的是要恢復周制禮儀,繼承傳統文化,通過建立以“仁r”為核心的人倫道德規范,建立有序的社會制度,使之成為君子或圣人,成為積極人世的國之棟梁。
1.2 儒家對“德”行的發展
“德”字的本義是“道德”或者“品行”,是傳統文化中保留下來的美好品質,先秦諸子百家也多有提倡,然儒家更是把“德”作為個人修行的標準。孔子注《周易》作《系辭》《文言》等對“德”都有著重闡明。《周易·系辭》說:“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坤的德性就是大地的品格,君子應當效法大地的寬厚、和順的德性,容載萬物。”[8]《易·乾卦》曰:“君子進德修業。”按照唐孔穎達注解:“德,謂德行。”由此得出,“德”的本意就是恪守道德規范,是德行、品行,這里包含有要遵從的思想道德和行為規范。是涵蓋了誠信、仁義等一切美好品行的道德范疇。“德”的價值原則,被孔子發展為“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的王道原則;被孟子發展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民本原則;被《禮記·大學》發展為“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的道德綱領。“德”成為中國倫理的主要內容,成為中華民族文化的核心。
“德”在儒家思想里,是一種反應內心變化的情感,通過外在的“禮”表現出來,因此,儒家特別強調禮儀,這也是對周禮以及傳統文化的延續。不過周禮是一種制度,是禮制,是奴隸社會中貴族的特權。《禮記》上說:“禮不下庶民,刑不上大夫。”就說明了庶民沒有受過禮的教育,不必用禮制來要求他們。而儒家對“禮”的要求在思想上則更先進了一步,他們認為庶人也應當接受“禮”的教育,社會秩序運轉才會良好。這種對“德”外化的禮,在當時實屬超前,同時這也不難理解為什么孔子是第一個以六藝教一般人者。
先秦儒家學說作為諸子百家之一,從最初孑L子倡導的“禮治”,孟子提出的“民貴君輕”的“德治”思想,再到漢武帝時期董仲舒提出“天人感應,君權神授”的“人治”思想,并加之法家、道家思想的兼顧,才有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開始,并此后一直成為歷代統治階級奉行不變的治國圭臬。
儒家思想被封建統治者長期奉為正統后,基本上堅持了“親親、尊尊”的立法原則,維護“禮治',提倡“德治”,并重視“人治”的道德規范,形成了以“仁”為核心的倫理道德結構。在儒家的倫理道德思想中引申出多個范疇,如: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忠、孝、廉、恥、勇等德行。其中“仁義禮智信”的意思為仁愛、正義、禮和、睿智、誠信五種道德標準;“溫良恭儉讓”意思為溫和、善良、恭敬、儉樸、謙讓這五種美德;“忠孝廉恥勇”意思為忠心、孝悌、廉潔、羞恥、勇敢五種品德,均是“德”的最好闡釋。
《三字經》上說:“曰仁義,禮智信。此五常,不容紊。”表達出,儒家“仁義禮智信”五常的倫理道德要求,孔子提出“仁、義、禮”,孟子延伸為“仁、義、禮、智”,董仲舒擴充為“仁、義、禮、智、信”,后稱“五常”。這“五常”貫穿于中華倫理的發展中,成為中國價值體系中的最核心因素。孑L子曾將“智仁勇”稱為“三達德”,又將“仁義禮”組成一個系統,曰:“仁者人(愛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焉。”仁以愛人為核心,義以尊賢為核心,禮就是對仁和義的具體規定。孟子在仁義禮之外加入“智”,構成四德或四端,曰:“仁之實事親(親親)是也;義之實從兄(尊長)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背離)是也。” “性善說”,日:“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孟子·告子上》)董仲舒又加入“信”,并將仁義禮智信說成是與天地長久的經常法則(“常道”),號“正常”。曰:“仁義禮智信五常之道”(《賢良對策》)。
對于儒家提倡“溫良恭儉讓”的美德,見于《論語·學而》:“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這就是儒家對“德”行的發揮,提倡的做人要溫和、善良、恭敬、儉樸、謙讓的態度,去對待別人,用這些美德去感染身邊的人。
對于儒家培養“忠孝廉恥勇”的品德,主要散見如下。曾子日: “為人謀而不忠乎?”以此來反省白己。《孝經》上說:“夫孝,德之本也。又,天之經也,民之行也。”又如:“百善孝為先”。《荀子·修身》:“廉恥,即廉操與知恥”。《五代史·馮道傳·論》道:“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孑L子在論及怎么才可以稱為士說道:“個人處世必須有恥。”孟子說:“人不可以沒有恥,對可恥的事不感到羞恥,便是無恥了。”孑L子把“勇”作為施“仁”的條件之一。“勇”必須符合“仁、義、禮、智”,而且不能“疾貧”,才能成其為勇。《論語·憲問》“仁者必有勇。”又《陽貨》“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又《子罕》:“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綜上所述,諸子百家中儒家對“德”的繼承和發展最為系統和全面,在中國幾千年的封建王朝中,正是儒家對“德”的倡導和弘揚,才使得儒家思想一直作為國家的主流意識形態。
2 中國武術文化儒家思想的內化是底線與崇高追求
2.1 儒家思想賦予了中國武術文化的道德底線
從先秦發展而來的儒家思想,白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開始,儒家思想一直作為封建社會的主流思想,其思想政治地位不言而喻。儒家思想之所以有如此高的社會地位,其必然合符國家需要的意識形態。孔子所倡導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正是體現了個人之“德”行修為與國家對人才的要求相得益彰。
在以儒家思想文化為主導下,中國武術作為中華民族傳統體育項目,在發展過程中,自然離不開儒家思想的影響。也正是儒家思想對中國武術潛移默化的影響,使之內化為中國武術所呈現出,特有的文化屬性——武德。所謂武德,我們認為是從事武術活動的人,在社會活動中所應遵循的道德規范和所應具有的道德品質。早在春秋時期左丘明所著的《左傳》中就有“武德有七”的論述,但隨著時代的發展,武德的內涵也在不斷地發展變化。不管是過去的各家門派所立的“門規、戒律”,還是現代社會武術組織所遵循的“尚武崇德”精神,均是武術人所堅守的倫理道理底線,同樣這也儒家思想在武術文化中內化的人倫體現。因此,對于習武人來說,恪守以武德為人倫的道德底線,才是守住了武術的本、武術的根。武術諺語云: “未曾學藝先學禮,未曾習武先習德。”; “尚德不尚力”;“為武師,須教禮;德不賢,不可傳。”; “拳以德立,德為藝先。”;“文以德新,武以德顯。”;“武德比山重,名利草芥輕。”這些武術名諺,皆體現武術對“德”的高度重視和不懈追求。
誠然,武德不僅是我們要長期恪守的道德底線,也是習武之人立身處世的不二法寶。為維護武德的純潔性,我們在繼承和發展武德的基礎上,對于那些傳統武術文化陋習,進行努力的克服和擯棄同樣不可忽視和或缺。中國武術在繼承傳統文化的同時,也攜帶著千年來封建社會的狹隘性,以及落后歷史的劣根性。傳統武術在傳承上的封閉性和保守性,在尊祖師習俗上帶有明顯的濃厚的迷信色彩,由此形成的清規戒律和續家譜、立牌位等歪風邪氣,以及唯我獨尊的“宗派之爭”,盡管在當下社會武術團體中,也仍然常見。為爭正守門派,不惜互相打壓、諷刺、排斥、訕罵,甚至大打出手,嚴重挑戰了武術的武德底線,損害了武術的世人形象。因此,武術在繼承傳統文化時,不僅要取其精華,還要去除糟粕,文以德彰,武以德顯,武術的真諦就在于重德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