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川劇奴旦的幾種呈現方式

陳徐

奴旦作為川劇旦角中的一個分類，有著承上啟下、推動劇情發展的作用。這一類人物，或言語不多，或三言兩語，或說多于唱，或僅僅是個過場人物，但這樣的人物作用很大，這一類人物值得我們認真去研究。

筆者生于20世紀70年代末，在家父與家母的藝術熏陶下，自幼便對川劇藝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有川劇旦角的演繹，均有家母所教，家父從中指導，通過多年的積累，對川劇藝術有了一定的認識。遂于1996年畢業于四川省川劇學校的旦角專業演員，畢業后有幸分配到四川省川劇院，從事旦角演繹工作。在二十多年不斷刻苦學習和演繹生涯中，拜名師主要以演繹旦角為主。由于我的一些外在因素和自身特點，所以最得心應手的是奴旦劇目，常演的戲有《翠香記》《花田寫扇》《青梅贈釵》等一些優秀經典傳統劇目。所以本人認為奴旦作為川劇旦角中的一個分類，有著承上啟下、推動劇情發展的作用。這一類人物，或言語不多，或三言兩語，或說多于唱，或僅僅是個過場人物，但這樣的人物作用很大，這一類人物值得我們認真去研究。所以筆者愿意把一些心得與體會，分享給大家：

一、因為人物所處環境不同

為表現人物性格，唱段和表演也隨之變化。例如高腔戲《青梅贈釵》中的青梅，她是縣中大戶人家的丫鬟，她與隔壁張母的言談對話大大咧咧。得知張家極貧，青梅便將頭上釵環贈給張家。當然，她心中也有自己的小小如意算盤，贈釵環，使得張家走出極貧困境，然后張家之子張介壽高中，張家念及青梅贈釵，便對她存有感激之心，就娶她為妻。如此可愛的小算盤因人物的活潑、熱情和大方而使人感到可愛。

又如高腔戲《燕燕》，這是一部以奴旦為主角的大幕戲，當燕燕看到李維德極度貧困，又被舅母趕出虎門，燕燕見其可憐，就贈送了銀兩給他。李維德上京控訴，洗掉李家冤屈之后，李維德的父親官升一級，從此，李維德成了豪門公子。李維德故地重游，要報燕燕之恩，在李維德的呵斥下燕燕免于嫁給一個老頭子。隨后，李維德與燕燕發生了一段感人的報恩戀情，后來李維德見表妹貌美遂求之，婚期已定，李維德愿收燕燕為二房，新婚之夜，燕燕吊死在新房之內。從整體來看，燕燕的性格特點先是活潑的，遇到貧困的李維德在贈送銀兩時是大方的，更是毫無目的性的。當李維德春風得意再次回到舅母家時，此時的燕燕心中是悲傷的，原因是主人家讓她嫁給一個老頭子，她的命運沒有掌握在自己手上，李維德拯救了她，讓她好好的當一個丫鬟，扶持李維德，她的內心是感激的。隨著劇情的發展，燕燕由愛到恨，又由恨到發至內心深處的控訴，劇情至此，燕燕才有得[數燈蛾]這一經典唱段。燕燕的命運是悲愴的，她與命運抗爭，以自己的死亡來訴說自己的不爭的命運，揭示了封建社會婚姻的不自由、不平等，人性的善良、殘酷、冷漠等問題。

再如彈戲《鉆狗洞》中的王清英，她是書香門第的丫鬟，言談舉止比較慎重，當她設計公子一步一步鉆狗洞的時候，就達到了她想懲戒惡主人的目的，懲惡手法不顯山不露水，著實機智。

再如彈戲《花田寫扇》，劇中春鶯是一個活潑的小姑娘，她天真無邪，與書生邊吉鬧出一堆笑話，如：王麻子跳井等。上述幾個奴旦人物的性格不同，表達的方式也有異。但是又有共同點，這幾個戲劇人物都是丫鬟。類似的人物，表現出的不同性格讓每一部戲劇劇情不斷向前發展

二、因為人物命運不同

就前面所舉的例子，如《青梅贈釵》中的青梅屬于大戶人家的丫鬟，但是水津縣天干山載，老百姓生活困難，吃飯都成問題，青梅所處的大戶人家中雖然有飯吃，沒有餓到肚皮，有衣服穿，沒有挨過凍，不能理解隔壁吃谷糠的情形，她與隔壁張母的言談中，可以得知，她是一個非常“接地氣”富有同情心的丫鬟，她也領會到了隔壁張家困難的生活，同時也感受到了張家自強不息的精神面貌，故將頭上釵環贈于張家，幫張家渡過難關，也為將來的命運做下鋪墊。這種人物，與小老百姓的命運相連，但身處富貴之中又深受主人喜歡，頭上的釵兒就是主人賞賜的，她又贈送給張介壽，作為感情投資，使得張母十分感動，初步達到了自己感情投資的目的，這種人物不可謂不鮮活，不可謂不聰慧，不可謂沒有前瞻性。使觀眾感到了人物的立體，以及所表達的情感都是真實的。同時這一折戲亦是傳統經典劇目。

而高腔《燕燕》中的燕燕，她的人物形象是正直的、嫉惡如仇的。從她最后上吊而死就可見一斑。從總體而言燕燕的正直多于活潑，與彈戲《花田寫扇》中的春鶯性格迥然不同。按成都話說，春鶯性格屬于“渣乎乎”，屬于開放型的小丫鬟，而燕燕則不然，她的性格沉穩，當然她也有活潑的一面，主要體現在她對命運的抗爭性上。

三、因為人物處事風格不同

人生活在社會上，會和社會各個階層的人接觸，只是程度不同罷了，古代丫鬟也會和各色各樣的打交道，所以這些丫鬟們對社會的看法也影響著她處事的風格，她們所處的社會地位、家庭地位等諸多不同，處事方法也千變萬化。

比如彈戲《花田寫扇》中的春鶯和小姐走出深閨游玩，看到落魄書生邊吉擺了個書畫攤，主仆二人遂對邊吉感了興趣，由于小姐不便與外人講話，所以命春鶯問邊吉的話，一問一答中產生了濃厚的喜劇效果。這體現出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在高言低語當中與書生邊吉演繹出人生戲劇，展現出人物個性。

如彈戲《畫梅花》中的妙香就屬于悶不啃聲，用行動扣門揭示惡主人丑惡形象，這類奴仆因為地位低下，所以言辭很少，只有靠行動展示人物性格，所以丫鬟與丫鬟是不同的，在人物塑造方面，不能一概而論。要具體的人物具體分析。

四、因為人物遭遇不同

人，一輩子生、老、病、死，喜、怒、哀、樂，都不盡相同。劇目中，很難有像高腔《燕燕》中結局的丫鬟出現，就她的三言兩語，或是匆匆過場，以看出最后的端疑，所以人們常說性格決定命運。

比如高腔《船舟借傘》中的小青，這是一個典型的奴旦角色，因為這部神話劇中的小青是由男變女，所以在性格上有急躁的毛病。隨著劇情的推動，小青在高腔《金山寺》中又由女變男，向封建勢力反攻一擊，使得整個劇情完美。而在《船舟借傘》這一折戲中，小青是詼諧的、活潑的，促成了白蛇與許仙的愛情生活。

小? 青：艄翁！

老艄翁：（謳）好大的風啊！

小? 青：艄水！

老艄翁：（謳）好大的雨呀！

小? 青：（厲聲）艄翁！

老艄翁：有人叫我？是哪一個？（張望）

小? 青：是我。

老艄翁：才是兩位小大姐。

小? 青：艄翁，請你把船彎過來，我們兩主仆，要搭你的船到清波門。

老艄翁：好到是好，只是老漢這個船，有人都包了。

小? 青：有人包了……艄翁，有道是與人方便，自已方便。奴家這里與你拜拜啰！

老艄翁：這個大姐的嘴巴，硬是甜！那我就幫你們，問一問……

老艄翁：要得！要得！打濕一雙了繡花鞋，好難得要做喔！（叫小青）大姐，答應啰！等到起，老漢把船彎過來喲！

……

小? 青：小姐，請上船。

老艄翁：小姐，請上船。（搭跳。白蛇上船。對小青）大姐，你走嘛。

小? 青：不忙哆！不忙哆！

老艄翁：你做啥？

小? 青：我把腳上的泥巴拭干凈哆！

老艄翁：你這個人咋個這么“懸”喲？你上不上船喲？不上船，那老漢就抽跳板啰！

小? 青：來啰！（跳上船）

白蛇、小青上舟，站艙外。

小? 青：（示意白蛇進艙）哎呀小姐！你往里頭走嘛！

小? 青：噫……（拉許仙，船簸動）

老艄翁：你在跑啥喲？

小? 青：相公，你到哪兒去呀？

小? 青：你咋個走得？

老艄翁：哈哈！你們都走不得，只有我才走得。站穩當，開船啰。

……

小? 青：哎呀許相公，你還好嘛，還有個姐姐，我們小姐呀不但無父無母，就連兄弟姐妹都沒得一個。哎呀你們兩個，好像廟門口的石獅子，東邊站一個，西邊又擺一個，孤孤單單地好不可憐啊！

老艄翁：哎訝！你們都慘到一堆啰！我說你這個大姐硬是笨！

小? 青：咋個笨喃？

老艄翁：你不曉得，把兩個石獅子，搬來放在一起，配成一對，不是就不孤單了嗎？

小? 青：配不配得喲？

老艄翁：配得、配得。

小? 青：哎呀！小姐，人家王伯伯都說配得。

……

小? 青：哎呀！許相公……（跑船簸動）

……

小? 青：哪一個在“牽翻”嘛？

老艄翁：就是你在“牽翻”。

小? 青：人家許相公在問歲數。

老艄翁：問歲數哦？老漢我今年都六十三啰！

小? 青：哎呀！哪個在問你喲！是許相公在問我們小姐。

老艄翁：你們小姐嗦？我看今年最多不過十八、九歲。

小? 青：你看許相公呢？

老艄翁：他呀？最多不過……

小? 青：許相公，你二十歲，我們小姐十九歲，哎呀！這才好呀！

老艄翁：硬是好！

小? 青：咋個好呀？

老艄翁：男長一，很相宜。（謳）正好配成美夫妻！

……

可以看出這折戲中的小青是個活潑可愛的丫鬟，妥于篇幅有限，在此不做詳談了。

總而言之，奴旦是川劇旦角中不可缺少的一個組成部分，看似簡單，所處環境的不同、命運的不同等、處事風格的不同、人生遭遇不同，所體現的人物各異，筆者愿意拋磚引玉，希望與志同道合者共同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