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奶奶的大日子

季冬梅

天剛放亮，郝奶奶就悄聲起床了。在灶房，老人家開始點爐子燒炕。這雪后的大寒天，后半夜炕梢就涼了。

半小時后，小鐵爐子已歡快地吐火苗了。屋子暖了，炕也熱了。小灶房也飄出了陣陣菜香。

過了一會兒，睡在炕頭上的郝爺爺醒了。他從褥子底拽出熱乎乎的棉襖大聲咳嗽了一下。郝奶奶馬上從灶房探出頭來：“老頭子，你這病見好啦，昨晚咳嗽輕多了。”郝爺爺一邊穿棉襖，一邊長長地舒了口氣說：“喝了半年中藥湯終于見效了。”說完，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疑惑地問：“咋這么香？這一大早，老太婆做啥哩？”灶房馬上傳來郝奶奶歡快的聲音：“做好吃的啦！”

郝爺爺洗漱完，郝奶奶已把小飯桌擺好了。望著直冒香氣的大骨湯，郝爺爺皺緊了眉頭：“老太婆，又瞎花錢了，這兩年生病還少讓兒子掏錢了？”郝奶奶抿嘴笑著遞給老伴兒一個白胖胖的大饅頭，又從大骨棒上夾下一大塊瘦肉放到老伴兒碗里說：“昨晚你吃得少，現(xiàn)在肯定餓了。放心吃吧，今兒個是好日子，俺要領(lǐng)工資啦！”郝爺爺驚喜地睜圓了雙眼：“真的？”郝奶奶又給老伴兒盛了一大勺肉湯說：“俺已在村里的扶貧車間干了一個月活兒了，會計說今天就給俺們發(fā)工資卡，工資已打在卡上了。”

凜冽的北風(fēng)呼呼地敲打著玻璃窗，可郝爺爺和郝奶奶卻在溫暖的小屋里熱乎乎地吃著早飯。

吃完飯，郝奶奶笑盈盈地問老伴兒：“老頭子，還想吃啥好吃的？今天下班俺去村東頭小賣店給你買。”郝爺爺舒服地打了個飽嗝兒說：“這不都吃肉骨頭了嗎？”他捏了捏炕沿上的舊花棉襖心疼地瞅了瞅老伴兒說：“這棉襖穿好幾年了，早不保暖了。下班你就到李二丫家，讓她明天從鎮(zhèn)上給你捎回一個新棉襖吧。”郝奶奶拿起棉襖輕輕拍了拍說：“咱家離扶貧車間沒多遠(yuǎn)，走一會兒就到了。明年再買吧。”郝爺爺堅定地說：“必須得買個新棉襖了，老太婆都是有工資卡的上班人了，哪能總穿舊的呢？再說，村領(lǐng)導(dǎo)讓你們這幾個老太太也上車間干零活兒，就是想讓困難的人家在農(nóng)閑時也能掙些錢，好讓大伙兒都吃好穿暖。”郝奶奶笑了，終于下了決心說：“那就買個新棉襖吧，再讓李二丫給你也捎回一個新棉褲，省得你總腿疼。”

郝奶奶收拾完準(zhǔn)備上班了。她不放心地叮囑老伴兒說：“把煤都給你放到灶房了，別舍不得燒，過幾天再讓二柱子給咱家拉一小車大塊煤。”郝爺爺擺擺手：“還買啥煤？省著點兒夠燒了。俺整天在炕頭坐著，冷了就蓋上被子，不用總燒爐子。”郝奶奶笑著嗔怪道：“這大冷天不多燒煤哪成？知道你是心疼在城里打工的兒子，放心，以后不用他寄錢了，讓他攢錢給自己蓋個好房子吧。孫女大了，得有自己的小屋。現(xiàn)在，俺一個月能掙1500元呢，足夠咱倆花了。”郝爺爺驚訝地睜大了雙眼：“能開這么多？”郝奶奶底氣十足地說：“那些干主力的年輕人能掙2000多呢，車間王主任說俺們幾個老太太也保證最低1500元。咱們車間接了許多大訂單，王主任說俺能上好幾年班呢，并且還不耽誤農(nóng)活兒。”聽完老伴兒的話，郝爺爺深陷的雙眼立刻充滿了希望的光輝。老人家早已駝了的背仿佛挺直了許多。他鄭重地囑咐老伴兒：“以后你就好好上班吧，別老在班上回來照看俺。咱得賣力干活兒，對得起良心。”郝奶奶笑道：“還不是因為你總有病，王主任總提醒我定時回家照看照看你。”郝爺爺馬上做了保證：“現(xiàn)在病都見好了，俺能照顧好自己，你好好干活兒吧。以后俺的病好了，也去車間干活兒掙工資。”

郝奶奶穿上棉襖戴上棉帽剛要出門，郝爺爺突然孩子似的招招手：“老太婆，等一下。”只見他從炕梢的舊箱子里掏寶似的掏出一個塑料小包呵呵笑說：“這是俺讓李二丫從鎮(zhèn)上買回的新圍脖，本打算你過生日時給你個驚喜，可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應(yīng)該圍新圍脖去領(lǐng)工資卡。年輕那會兒你一直羨慕上班掙工資的人，今天可圓了你這個60歲老太婆的心愿啦！”

郝奶奶欣喜地捧著嶄新的紅圍脖驚異地問：“大日子？”郝爺爺撓撓灰白的頭發(fā)嘿嘿笑說：“俺從電視上學(xué)來的話。”

郝奶奶撲哧笑了，她摘下舊帽子圍上了暖暖的紅圍脖，然后高高興興地上班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