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打小鬧

喬遷

我去鄉(xiāng)派出所找徐武，徐武是民警，也是我同學(xué)。我找徐武沒啥大事，總從派出所門前過，一過就想到徐武在這里，便不由自主地進(jìn)去看一下。一開始，派出所的人不認(rèn)識我，問我找誰什么事，我說找徐武，后來知道我是徐武的同學(xué)，便不問了。不問我也找徐武，不找徐武我能找誰？不過，很多時候徐武都不在，他很忙。鄉(xiāng)派出所的民警都很忙，雞毛蒜皮的小事有人來找他們都得管。

徐武正巧在，很不容易的，看見我就問：“干啥？”

我說：“沒啥事。你前兩天讓我?guī)湍阗I過年要吃的笨豬肉買到了，我拿來了，在門口呢！”

徐武抓起外衣往出走說：“放我車上就行，我去趟趙家屯。”

我心里頓時有些緊張的欣喜，我跟趙家屯幾個賭博的渾小子打過架，把那幾個渾小子打得鬼哭狼嚎，是跟徐武去的。我看了一眼所里，除了徐武，還有女民警曉麗，其他人都不在。我忙說：“用我去不？我沒事。”

徐武看了我一眼，扯了一下我的胳膊說：“不是打架上癮了吧？想去就去，這回不打架的。”

還真不是去打架。但也跟賭有關(guān)，趙有才的老婆打電話來告趙有才，一年到頭累死累活掙點兒錢都讓趙有才賭了，她跑回娘家，打電話讓派出所把趙有才抓起來。

“這是氣話！”我不屑地說。車快速地向趙家屯駛?cè)ァ?/p>

“我也知道是氣話，可也得去。她告了，不去處理一下不行。”

“你去處理就行了？你真把趙有才抓來，她該不干了。”我說。

“說的就是，你要前腳抓到派出所，她后腳指定哭號來要人，不給人還得罵你呢。”徐武一笑說。

“那咋辦？”

“罰他！”徐武咬著牙說。

進(jìn)了趙家屯，來到趙有才家，趙有才還沒起炕，晚間準(zhǔn)是又玩了一宿的。徐武擂門，把趙有才擂了起來。開門看見徐武，趙有才的臉色當(dāng)時就白了，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我心里呸了一口：這熊樣的，沒膽就別玩。

徐武開門見山：“昨晚又玩了吧！”

趙有才低眉順眼小聲說了一句：“小打小鬧的。”

徐武哼了一聲：“動錢了就不行。是跟我去派出所還是認(rèn)罰？”

趙有才怔了怔，就從兜里往出掏錢，掏出五百遞給徐武。徐武看了一眼，沒接，說：“不夠！”

趙有才愣了，說：“我是小打小鬧的，鄉(xiāng)里不是都罰五百嗎？”

徐武想笑又憋了回去：“門兒清啊！你是小打小鬧不假，可你總小打小鬧啊，慣犯！兩千！”

“啥？兩千？！”趙有才眼睛瞪著，拿錢的手都哆嗦了。

“不交就去派出所吧！”徐武說。

“我交！我交！”趙有才不想去派出所，忙說道。可他掏遍了所有兜，又到屋里翻找了一遍，才湊上一千九，遞給徐武說：“差一百，所有的錢都在這兒了。”

“不行！”徐武威嚴(yán)地說道。

趙有才都要哭了：“真沒了，不騙你。”

徐武四處看，還真是耍得家徒四壁了，目光最后落在趙有才家僅有的一袋面上，說：“這個算一百。”

趙有才忙說：“就這一袋吃的啥都沒有了……”

徐武一揮手：“別跟我哭窮，你耍錢時咋不想想呢！”轉(zhuǎn)頭問我：“借我一百塊錢。”

“干啥？”我說。

“買面！”徐武目光還在面上。

“直接拉走不就完了。”我說。

“不合規(guī)矩！”徐武沖我一伸手，“快點兒，我沒帶錢。”

我不情愿地掏出一百塊錢遞給徐武。徐武把一百塊錢遞給趙有才，然后把趙有才手里所有的錢都拿了過來，對我說：“拿上面，走。”

出了趙家屯，車卻沒有往鄉(xiāng)里走，我問徐武：“去哪兒呀？”

徐武說：“去找趙有才老婆。”

我不解：“為啥？”

徐武嘆了一口氣：“這個家還得過下去啊！”

見到趙有才老婆，徐武把趙有才給的兩千塊錢拿出來，遞給趙有才老婆說：“所有錢都拿來了，你藏好了，別再讓他找到了。”

趙有才老婆不住地點頭，眼里淚光閃閃。

“對了，你家的那袋面我也給拿來了，他沒吃的，一定來找你的，嚇唬他一下就回去吧！”徐武把面從車上拿了下來，似乎想了一下，又從車上把笨豬肉拿下來一塊，說：“看你家里啥也沒有的，這要過年了，拿回去過個年吧。”

趙有才老婆推托著不要，眼淚嘩嘩的。徐武把豬肉放下，招呼我上車，走了。

回到派出所，徐武招呼我：“進(jìn)屋，還你一百塊錢。”

我沒動，說：“那塊豬肉少說也得一百多呢，你說給人就給人了！”

徐武笑了笑：“過年了嘛！”

我轉(zhuǎn)身就走。

徐武在身后喊道：“你不要錢了？”

我揮了一下手，喊了一句：“我再也不來找你了！”我沒回頭，眼睛被風(fēng)吹得窩住了淚，害怕徐武看到誤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