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中灰色女性人物形象分析

李柯娟

女性作為男性的一個對立性。古往今來，縱中橫外，就有無數女性在無數文人筆下呈現出了光輝、有價值的一面。西施、貂禪、王昭君、楊貴妃的動人之美;孟姜女，白娘子、祝英臺的泣人之情：武則天，李師師的驚人之才;陳圓圓、杜十娘的感人之志;還有與世皆知的朱莉葉、茶花女，等等，這所有的女性無不讓我們肅然起敬。然而，當關于女性這份評判宗卷擺在錢鐘書先生面前時，這位“高傲的評家”在其作品《圍城》中一掃女性的全部光明，用其堅硬的筆端無情地幾乎將所有的女性都涂上極為黑暗的色調：放蕩、虛偽、陰險、惡毒、刁鉆、刻薄、貪婪無一不具，無一不全。《圍城》的故事極平淡極普通，是以“一座圍困的城”作為婚姻問題的假譬，困在城外的人、未曾結過婚的千方百計地要攻進這謎樣的圈子里去，而早就被束縛于“城內”的戍卒跟結了婚的男女們卻絞盡腦汁地想沖岀來，要擺脫種種羈絆。而就是這樣一個平淡又普通的故事，錢鐘書先生以其超人的智慧和洞穿世人的獨特眼光，用精妙的話語鋪展了一個個豐滿立體的人物形象。“每一對話，每一況喻都如珠璣地射著晶瑩的光芒，使我們不敢逼視而又不得不被吸引過去。不相干的用典，砌在棱刺畢備的石縫里，則又不覺得勉強。作者的想象力是豐富的，豐富得不瑕采頡，于是在庸凡的剪影里擠滿了拊掇不盡的花果，隨意地熟墮在每一行、每一章。”我們在其充滿智慧的幽默的笑聲里，給予我們更多的是沉默與思考。

一、墮落淫蕩的鮑小姐

鮑小姐的身影只在《圍城》的第一部分浮現了幾次，在此后的部分幾乎銷聲匿跡了。然而，就是這幾次的浮現將她的墮落，她的淫蕩擴散到船上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的心里。首先，對于她的出生，“鮑小姐生長在澳門，據說身體里有葡萄牙人的血。”“有葡萄牙人的血”這我們無可厚非，然而在她身上有著某些葡萄牙人的貪婪、自私和某些中國人的淫蕩，是貪婪、自私、淫蕩的“雜合物”，是“雜種”。鮑小姐有姓無名，其“鮑”便是“鮑魚”之“鮑”。鮑魚惡臭逼人，而鮑小姐在其精神上也是腐朽得如鮑魚之臭了。“鮑小姐從小被父母使慣了，心眼伶俐，明白機會要自己找，快樂要自己尋，所以她寧愿跟一個比自己大十二歲的人訂婚，有機會出洋。”為了金錢銷毀自己的愛情。此時，“墮落”已成為她的代名。鮑小姐是一個完全的墮落者，她從沒有想過要從這種墮落中擺脫出來，而是變本加厲的腐化。少了愛情的鮑小姐，可不能少了男人，“她自信很能誘人”所以一出場便是引誘男性心旌的尤物。“她只穿緋霞色抹胸，海藍色貼肉短褲，空白的皮鞋里露出涂紅的指甲。”因為穿得少因為色彩所以得名“熟肉鋪子”，須不知這“熟肉”已經熟得糜爛了。這鮑小姐不僅形象極為放肆，在行為上也淫蕩不已。她利用不知是先天所具還是后天所培的調情能力，奉著快樂要自己尋的原則“看方鴻漸是坐二等船艙的，人還過得去，不失為旅行中消遣的伴侶。”便給方鴻漸拋去媚眼，誘惑方鴻漸掉入自己精心編織的陷阱。她對方說：“方先生你教我想起我的fiance（男友），你相貌和他像極了！”而方鴻漸果然經不住誘惑，他們二人的感情像“熱帶植物那樣飛快地生長”，直至發展到同居。直至船行九龍碼頭時，方鴻漸看到鮑小姐的未婚夫，才如夢初醒，發出那句古老得長白胡子，陳腐得發霉的話——“女人最可怕！”“斷了對鮑小姐的癡迷的方鴻漸，又與蘇文紈牽手出了一段若即若離的不是戀愛的戀旅。”

二、壓抑變形中的蘇文紈

《圍城》當中，在所有女性里，蘇文紈這一女性形象是作者著墨最多，重點刻畫的，而與之成正比關系的是她的灰暗形象的飽滿。“蘇小姐理想的自己是艷如桃李，冷若冰霜”所以她孤芳自賞，高傲不已，在大學里“把自己的愛情看得太名貴了，不肯隨便施與”，直至留學回國后看著與日俱增的年齡，愛情也已像鎖在箱子里過時了的衣服。為了彌補愛情的損失，她千方百計地抓住方鴻漸。虛榮心促使蘇文紈在愛情之中自認的兩位男主角趙辛楣與方鴻漸之間拋下愛情的繡球，以便讓趙、方同時追求自己。一來自己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二來可以激起方追求自己的勇氣。在趙辛楣因醋意而捉弄方鴻漸時，她處處偏袒，庇護方。誰知，方對此視而不見，感而不動。而對其表妹一見鐘情大獻殷勤，到后來他們的關系有所進展，蘇倒成了媒婆了。這不能不引起她的醋意，同時也給了她莫大的侮辱與打擊，繼而她的心理變形得趨向變態“不為我有，大家都別想得到”的理論在蘇文紈的行動中得以實現：“我得不到你方鴻漸，你方鴻漸也休想得到唐曉芙。”在遭拒絕之后為了報復，她將方鴻漸那位死去的未婚妻周淑英和與鮑小姐的風流之事或是添油加醋或是扭曲事實，在方與唐之間挑撥離間。最后導致方鴻漸被唐曉芙逼得啞口無言、無地自容。方鴻漸好不容易得到人生的真感情被蘇文紈活生生地掐死了。

當愛情遭幻滅之后，蘇文紈自己也嫁給了并不喜歡的曹元朗。而此后的她也日趨走向了庸俗化：衣著上穿得不倫不類，極為花哨。學業早已荒廢，全部心思在金錢中謀劃。這對一個“女博士”的稱號無疑是一個有力的諷刺。

三、計高一籌的孫柔嘉

孫柔嘉是方鴻漸身邊與之有過情感游戲的四個女性中的唯一勝利者。論起性感她不如鮑小姐;論起才華她不如蘇文紈：論起純真她也不如唐曉芙。然而她卻是唯一的勝利者。那是因為她的陰險她的心計比起前者都高一籌。首先，是她的陰險，雖然她的行為言語并非天衣無縫，卻也收到了天衣無縫的效果。在去三閭大學的路上時，她便使出伎倆裝無知。當方鴻漸胡編亂造一個自己坐的船嵌在鯨魚牙縫的無聊故事時，孫柔嘉裝出一副天真模樣“方先生在哄我呢？”還是趙辛楣用其火眼金睛一眼道破天機“這女孩刁滑得很。我帶她來，上了大當——孫小姐就是那條大魚張開了口等著你（方鴻漸）這糊涂蟲就像那條船”。而方卻在不知不覺中做了那條“船”。之后，在三閭大學里對待陸子簫事件中，孫柔嘉對方鴻漸言聽計從、百依百順、欲擒先縱。她將陸子簫的信件按照方鴻漸的方法原包退回，讓方的大男人主義心理得到極大的滿足，須不知自己已被別人所用了。而在婚姻問題上來一個先斬后奏的謊言讓方鴻漸措手不及也欲退不能。

其次，便是她的虛榮心。在趙辛楣家中，當方鴻漸在見與不見蘇文紈之間猶豫不決時，孫柔嘉因為“今天穿了新衣服來的，膽大氣壯”所以喊出“來了，總要見見”，而進堂之前還要打開手提袋，照照鏡子，而不甘心輸給蘇文紈。當遭受蘇的鄙視與慢待后，用其惡毒的語言作踐蘇文紈，以求用這種精神勝利法慰籍自己。而在汪太太請了同室范小姐赴宴而未請她時，虛榮心讓她難以平靜，在方鴻漸面前惡傷汪太太并用紅筆畫一張紅嘴十個紅指。

對于孫柔嘉的潑辣、刁鉆在其婚后更是表現得淋漓盡致，可以說孫是所有女性中描寫得最幽暗的一個。

四、純真卻不真純的唐曉芙

在作品的女性形象當中唐曉芙是作者最為手下留情的一個。對她，文中沒有正面的諷刺、過激的言語，在某一程度上作者給了其少有的贊美。作者借方鴻漸之口“唐小姐是文明社會里那樁罕物—一個真正的女孩”有她的純真、直率、自然與毫無掩飾。這似乎也是作者所追求的一個接近完美的女性形象了。然而，我們透過字里行間，唐曉芙還是有著其他女性所具有的缺陷。文章借蘇文紈之口：“這孩子人雖小，本領大得很，她抓一把男朋友在手里玩弄著呢！”或許蘇的話語不少誹謗之意，然而在唐曉芙的父母所言“交際明星回來了”多少可以得到一點應證。所以，唐再怎么純真還是有其欠缺的一面。

作者通過對這四個女性形象特別是對鮑、蘇、孫三位女性灰暗面的羅列，幾乎言盡女性所有的弱點，然而作者并未就此劃上句號。在她們身上沒有露出的缺點作者還得找其他女性來填補，比如，庸俗空虛的汪太太、刁鉆刻薄的周太太、吹毛求疵的張太太等等，在她們身上所露出的缺點作者還得延伸與放大。

總之，在《圍城》中“女人不是好東西”是貫穿全文的始終，整部書對女性予以調侃與貶斥，將女性完全定格在灰暗之境，當然對于男性作者也給予毫不留情的諷刺與抨擊：庸俗無聊的曹元朗，欺世盜名的褚慎明，老奸巨滑的高松年，猥瑣陰毒的韓學愈，即使是對主人公方鴻漸也是善良中更多的是他的懦弱和優柔寡斷。從這一點而言作者似乎有所偏激，然而作者正是通過對這樣一群病態知識分子的彷徨無助、精神生活的空虛和愛情生活的糜爛的描寫，生動展示了這一群無操持無節守的知識分子身上散發著的酸氣和霉氣，對他們受封建傳統思想與西方現代文明雙重夾擊下的精神病態作了透骨剔肌的剝露，這對于表現中國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里處于“來世”的灰色知識分子的精神狀態是有極深刻的意義;另一方面，小說以《圍城》命題所展示的人們囿于精神“圍城”中的人生意義，它是通過戀愛、結婚來闡說這一命題。作者借作品人物之口把結婚比作為“被圍困的城堡”“城外的人想沖進去，城內的人想逃出來”。這實質上說明了，在巨大的歷史變動中，某些人徘徊、彷徨于人生之路茫然不能自主，難免會有“人生萬世都有圍城之感”。在此，不僅體現出作者在創作過程中智慧的探索，同時也又一次帶動了讀者的思維的運轉。總而言之，《圍城》無論是藝術上還是思想上都有其極為深刻的價值和意義，是我國文壇所綻放的一朵奇葩，為后人留下了一筆寶貴的文化遺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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