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印

季姝含

貓的腳印很有趣、很好看，飽滿的幾片肉瓣攢聚在一起，像一朵小梅花。貓科動物以步伐輕盈而聞名，上至重達數百公斤的雄獅，下至被抱在懷中的乖巧家貓，都給人留下走路時悄無聲息的印象。貓的爪牙從未被完全磨鈍，總是保持著獵者風范——也就保全了一部分獨立與尊嚴。

貓雖沒有被安上許多貶義的俗語或印象，卻仍免不了被人編派入種種志異傳奇。

從中世紀起，黑貓就被歐洲人視為不祥之物。愛倫·坡在《黑貓》中，將黑貓塑造成會顯靈的冤魂和病態人格的象征。東方也不乏有關黑貓的傳說，日本的“貓婆”就是一只精怪。這些具有神秘色彩的小說里，貓還給人以另一種沖擊——貓的靈巧輕盈使得其極易被人忽視，當人反應過來，就會勾起后知后覺的懼意。

在現代，貓漸漸成了人們喜愛的家寵，尤其是那軟軟的、粉嫩的貓爪，被愛貓人士視為可愛元素。細細觀察動物的腳印，我們會發現不同科類的動物，有著不同的腳印：貓科動物的梅花腳印圓潤飽滿;犬科動物的腳印形狀瘦長，連爪尖都清晰可見;象的足印與它自身一樣，氣勢雄渾;水禽的腳蹼大多是扇狀;山雀的爪印如四芒星般小巧精致;鷹隼不論停棲何處總會留下鋒銳刻痕;蛇在沙地中前進所留下的細長痕跡也可算是一種腳印……這些圖案，始終受到造物主的青睞，被無比耐心地繪制著。

自然界中有個很有趣的現象——只有肉食動物對自身和獵物的腳印頗為關注，食草動物則不甚關心。如狐，大興安嶺的老獵人也時常抽著旱煙感嘆它們“鬼精著呢”——狐習慣一邊走一邊用蓬松的大尾巴掃去身后腳印，也最擅長利用足跡布下“8”字型迷魂陣。而慣于長途奔襲的狼，也總是邁著沉默而有力的步伐，跟在獵物的腳印之后，時不時趟過溪水以截斷自己留下的足跡。鹿、羊之類的食草獸則一般群居，肆無忌憚地挨挨擠擠，留下一堆雜亂的足印。雖是有趣卻也不奇怪——食草動物關心的只有現在，時刻防范周圍窺伺著自己的一雙雙饑餓的眼睛。

布滿煙火氣息的田野里，也從不缺腳印。春季肥沃的土壤被犁開，耕牛厚重的蹄印，和一個個盛滿種子與希望的小坑都是腳印;夏天，綠油油的莊稼苗將屬于生命的痕跡整齊種下;十月金秋，農人弓著腰身，在一片金色波浪間緩緩地向前挪著，每一個堅實的腳印里都裝著飽滿的穗粒;當雪的綿毯覆蓋了一切，田間似乎已是寂靜無聲，小麻雀細小的爪印和野鼠不時探出的冒著熱氣的小鼻頭，將生命潛藏的蹤跡暴露。

埋藏在深深的地殼之下的，那些沉積了萬古喜怒與寂寞的化石，則是時光的腳印。因為年歲的短暫，人類在歷史綿延的地球面前，也不過是半片腳印。

編輯 喬可可 1525188915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