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糕

幾十年前的一個冬日，大雪方停，山舞銀蛇，上下一白。

那年他10歲，焦急的目光搜尋著來接他放學的爺爺。終于在人群中出現了一頭顫動的白發，他一路小跑過去，踩出一串“吱吱”的聲響。

“爺爺！爺爺！”“哎呀，我的小寶貝兒！慢點兒，小心別跌了。”爺爺輕輕地拉起他的小手，粗糙的大手溫暖了纖嫩的小手。嚴寒中，爺孫倆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家走去。

忽地，一陣清香循著冷氣鉆進他的鼻孔，他仰頭仔細嗅了嗅，原來是梅花糕呀！“爺爺。”他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這是什么味道啊？”爺爺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拉著他的手向攤鋪走去。

賣梅花糕的老伯喜笑晏晏，裝了兩個梅花糕遞給了爺爺。爺爺拿出一個放在他手里。他小心地接過，梅花糕的溫度開始在他的全身漫游，他慢慢地咬了一小口，香甜軟彈，含在嘴里久久不舍得下咽。他抬頭看了看爺爺，發現爺爺也正在看著他笑。他問：“爺爺，你怎么不吃啊？很好吃的。”爺爺笑著說：“爺爺不吃，都留給你。”話音未落，一陣寒風吹過，爺爺止不住地咳嗽。

等爺爺咳罷，他踮起腳尖，把手舉得高高的，把梅花糕使勁往爺爺嘴邊遞。爺爺剛想推辭，卻看見孫子眼里盡是熱切的關心和期盼。爺爺幸福地笑了，接過糕，咬了一口，提高聲調說：“真好吃。還買兩塊嗎？”他猶豫了：“錢夠嗎？”“夠！”“那再買？”“再買！”

寒冷蓋不住梅花糕的清香，掠不去梅花糕帶來的暖，更掩不住嚴冬中祖孫倆的濃濃親情。清香，四溢開來，在空中，亦在心田。天高地曠，遍布這溫情。

時過境遷，爺爺早已駕鶴西去，高樓取代了鄉野。他也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兒，變成了蒼顏白發的老人。轉眼間，冬天又來了。

一日，他出門為放寒假的小孫子買零食，歸程中，一股清香把他帶回了幾十年前的那個美好的雪天。多少年沒見這么香的梅花糕了，他滿心歡喜，決定買兩塊給孫子嘗嘗，讓孫子體味一下他曾經的幸福。

生怕梅花糕涼了，他把梅花糕裝進貼身的口袋里，一路小跑回到家。他小心翼翼打開孫子緊閉的房門，孫子正拿著手機熱火朝天地聊天。“零食買回來了？”孫子漫不經心地問。接著，孫子把手機舉到他面前：“你看，這是我一個出國的同學，我正在和他聊天呢。有朝一日我也要出去闖闖。”

他推開孫子的手機，一臉高興地說：“爺爺給你買了好東西，快來嘗嘗。”他把梅花糕小心翼翼地掏出來，看到梅花糕還冒著熱氣，心里暗喜。他剛想開口，卻是一陣咳嗽。孫子似乎被打擾了似的，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咳罷，他滿懷期盼地說：“這是你太爺爺曾買給我吃的，很好吃的。”孫子一揮手：“你沒事的話就先出去吧，我正忙呢。”隨即，孫子拆開手邊的一袋薯片……

他輕輕掩上房門，來到窗邊，陰沉的天好像要垂下來，壓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寒風吹過他蒼老的臉，一頭白發也隨之顫動。他掏出梅花糕，仔細嗅嗅，清香好似依舊，又好似不在了。

“唉！”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范柏源：江蘇省南京市第十三中學高三（6）班學生

指導老師：王傳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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