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繪本特色對我國繪本發展的啟示

張紫瑤

摘? ?要： 我國兒童繪本的發展歷程較短，在表現主題、表現手法等方面與歐美國家相比尚存在一些不足之處。以加拿大為例，加拿大繪本發展雖然晚于我國，但卻因其鮮明的特色在國際上產生了較大的影響。在學習與分析加拿大繪本創作的過程中，我國繪本應弱化功利傾向，強化激發性與生長性并重的功能定位;大力發掘人才，建設思想性與藝術性兼具的創作隊伍;促進家校聯動，營造他引性與自主性統一的閱讀生態;強化多管齊下，形成本土化與國際化聯通的文化機制。

關鍵詞：加拿大繪本;繪本特色;經驗啟示

中圖分類號：G613?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9-010X（2019）03-0045-05

縱覽古今，我國歷代繪畫從巖彩畫到壁畫再到卷軸畫，雖具備一定的表現故事的能力，但卻從未站在兒童的視角來講故事。直至五四新文化運動之時，周作人首次提出“發現兒童”的觀點，此觀點深刻影響了我國兒童讀物的發展，促進了本土兒童繪本的萌芽。此后至今一百多年來，雖然我國的兒童繪本從雛形到起步再到逐漸推廣，其市場在逐步擴大，地位在逐級升高，但是卻存在創作人才短缺、作品質量不高、繪本使用不當等諸多問題，與歐美國家相比仍存在一定差距。以加拿大繪本為例，加拿大繪本的發展時間同樣不長，但卻具有故事形象生動、主題鮮明深刻、句式簡單重復、手法多樣新穎等鮮明特色。基于此，筆者試通過介紹其繪本特色，以期為我國繪本的發展提供經驗參考。

一、當下加拿大繪本的特色概覽

加拿大是一個新興崛起的、高度發達的移民國家，其政府對教育一向重視，而繪本作為幼兒階段建構精神、培養多元智能最常用的讀物，在加國更是備受政府及公眾的高度關注。加拿大兒童繪本出現于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當時比較著名的有Ann Blades創作的《Mary of Mile 18》（1971）、William Kurelek創作的《A Prairie Boys Winter》和《A Prairie Boys Summer》等。到了二十世紀的八九十年代，大量優秀繪本開始涌現。自本世紀以來，在繪本閱讀成為全世界兒童閱讀時尚的背景下，加拿大繪本直追英、美等老牌繪本大國，并呈現出鮮明的特色。

（一）故事形象生動

加拿大繪本故事貼合兒童的興趣取向，主人公以小動物、小朋友為主，形象飽滿豐富、生動立體。例如《Jillian Jiggs》，故事介紹了一位喜歡奇思妙想小女孩，每當遭到媽媽呵斥并要求她給房間打掃衛生的時候，她總會一口應下，但轉而又想出各種稀奇古怪的點子把房間搞亂，可這些卻從不妨礙她的好心情。這個故事反映了大多數同齡孩子的心聲，呵護了孩子天馬行空的想象。繪本中鮮艷的色彩、鮮活的對話以及栩栩如生的形象躍然紙上，使兒童享受閱讀過程、體會閱讀快樂。

（二）主題鮮明深刻

加拿大繪本大致可分為四類：一是傳統文化類。最經典的是Dennis Lee的《Alligator Pie》，該繪本由一系列“無稽之談”的小詩組成，對孩子了解加拿大文化有很大幫助。這類繪本大多富有地方特色，有利于提高兒童的民族自尊心、自信心;二是日常生活類。如Robert Munsch的《Love You Forever》倡導的是愛的教育。Melanie Watt的《Scaredy Squirrel》則引導兒童如何克服恐懼、控制情緒，繪本中的人物在無形中成為了兒童心目中的正面榜樣、學習對象。大多數家庭會選擇此類繪本對孩子的行為習慣、性格養成等進行啟蒙教育;三是思想意識類。不少繪本是思想的具象體現，兒童在閱讀過程中，其思維模式、意識形態發展都會受到影響。例如《Paper Bag Princess》用童話體裁講述了一段王子與公主的故事，并用不完美的結局引發兒童的疑惑和思考;四是啟發心智類。有些繪本會設計游戲互動環節，幫助兒童更好地融入到故事當中，培養動手、動口、動腦的能力。

（三）句式簡單重復

加拿大繪本對文字的設計把控極為重視，力求既能準確表述完整的情節內容，又能生動表現故事的主旨內涵。Ruth Oh的繪本《Fox and Squirrel》中，通過一只小狐貍和一只小松鼠的對話，從排斥到接納，從敵對到友好，給兒童講述了一個溫馨甜蜜的小故事。書中反復出現的“Not that different”“We are very different”“We both like…”的重復，不僅體現了主人公之間的交鋒，而且讓兒童漸漸發現共同點而相互依賴。因此對適齡小讀者而言，除了關注故事本身，更是學習語言、語法、語用的好機會。心理學上認為，4～6歲是兒童學習書面語言、掌握詞匯能力的關鍵期，加拿大的繪本便十分注重這樣的因勢利導。

（四）手法多樣新穎

繪畫工具、電腦技術的“改朝換代”，使得加拿大繪本的表現手法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加拿大經歷了由過去的紙質繪本到現在的電子繪本，由家長口口相傳或孩子獨立閱讀到現在的有聲繪本，由原來的油畫棒、水粉等傳統繪畫工具到如今的布藝繪本、3D立體繪本等的更替。其表現手法的更新也在努力迎合當代兒童閱讀的習慣、興趣的偏好，從而使繪本的發展出現了新的目標和方向。

二、當下加拿大繪本蓬勃發展的原因分析

正因為上述加拿大繪本的鮮明特色，使該國繪本不僅在兒童教育成長方面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而且在國際上也帶來了很大的影響，成為該國文化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之所以后來居上且風頭正猛，是與其國家優良的文化背景、優越的政府政策以及優秀的社會環境和優質的學校教育等原因密不可分的。

（一）地緣影響

加拿大地處北美洲，該地區匯聚著諸如美國等世界上眾多文化發達、科技先進的國家。因為兒童是國家的未來、民族的希望，所以北美國家尤為重視兒童文學的發展，在資金、機構、管理、普及和研究工作上，充分保證了繪本作者、研究者、出版社和廣大讀者的利益，鼎力發展繪本事業，為下一代提供優質的文化環境。

（二）政府支持

帶著平衡全球化和美國化的危機意識，加國政府全力支持本土繪本事業，其中圖書大獎的設立為眾多舉措中最為典型的一項。早在1975年，加拿大藝術委員會（Canada Council for the Arts）就設立了加拿大作家和插圖畫家的最佳圖書獎，1987年，該獎更名為加拿大總督文學獎，成為加拿大最權威的兒童文學獎。成立于1976年的加拿大兒童圖書中心（簡稱CBCC），每年會評選“最佳兒童圖書”。此外，針對不同地區讀者的需求，一些地區政府也發起設立了各種獎項。如安大略省的藍色云杉獎，就是該地區的繪本專項創作獎。上述這些舉措，不僅在很大程度上激發了作家創作的積極性，而且也為讀者在繪本選擇上提供了多種可能。

（三）社會響應

近年來，國家范圍內的閱讀推廣日漸興起，其中加拿大是最早推廣且發展相對成熟的國家之一。面對能力低下、喜歡閱讀比例下降等系列問題，一些非營利性的社會組織牽頭發起全國閱讀活動，其中一部分項目主要是關注兒童閱讀。“Read to Me”作為新斯科舍省基于醫院的早期閱讀推廣計劃，目的是根植于家庭，提高兒童的閱讀能力。該計劃為每個嬰兒提供高質量的嬰兒圖書、音樂，并對嬰兒父母做相應指導，對有聽覺或視覺障礙的嬰兒提供特殊材料，并通過有趣的日常活動激發嬰兒早期閱讀。除此之外，像“ABC Life Literacy”“Work on the Street”等社會非營利組織運作的項目，同樣關注到兒童閱讀能力的培養、開發。這些項目針對受眾特點開展活動，使那些圖文并茂且富有教育意義的繪本自然成為讀物推薦時的不二之選。

（四）學校重視

加拿大學校對兒童閱讀能力的培養十分重視，課堂教學中會預留專門時間供兒童們閱讀，在開展的各類閱讀活動（二次創作、角色扮演等等）中，根據學生閱讀水平進行評級，并提供相應讀物。除此之外，學校還會開展鼓勵閱讀的活動，比如所有連續完成每天至少20分鐘閱讀以及至少30分鐘體育活動的孩子，都可以得到一張免費的體育比賽門票或者音樂會門票，這種將閱讀與音樂、體育等兒童感興趣的領域結合起來方式，極大地提高了兒童的閱讀興趣。同時，政府也定期舉行閱讀互助活動，促進校際交流。Florilège就是魁北克省教育部促進中小學、幼兒園學生閱讀互助的活動，此活動鼓勵小學四年級學生成為幼兒園學生的閱讀導師。

三、加拿大繪本的發展對我國繪本發展的啟示

我國繪本雖然最近十多年也得到了蓬勃發展，但缺乏清晰的發展理念，并受歐美等西方國家現代繪本的創意精神和審美觀念影響較多，民族化、本土化明顯不足，在創作、使用和推廣等方面存在著很多問題。我們試圖以加拿大繪本的成功經驗，給我國繪本的發展提供一些啟示。

（一）弱化功利傾向，強化激發性與生長性并重的功能定位

前已述及，當下加拿大的繪本主要有四類，并對應著博聞、益智、怡情、強志等方面的價值追求。從本體看，我國學術界、教育界對繪本的功能往往定位為教育性和智慧性，這也甚至成為社會評判繪本優劣的主要依據。這種觀念實質上是站在閱讀結果立場上的一種功利性取向，主要從“有用”這個角度來判斷的。筆者以為，繪本的教育意義不僅在于讓兒童習得什么，更重要的是激發一種閱讀興趣、培養一種閱讀習慣，它的價值還在于閱讀行為本身。通過繪本，向兒童展示一個五彩斑斕、豐富多彩的世界與生活，促進其由自然人向社會人的成長。從這個角度而言，繪本的價值并不完全在于教育性，更在于其養成性。它應該讓兒童覺得繪本“好看”“有意思”甚至于“好玩兒”，進而對閱讀生成一種企盼、一種熱望。榮獲克力斯堤先生書獎、露絲·史瓦茲獎及維琪·麥卡夫獎的加拿大繪本《爺爺一定有辦法》，寫的是一個充滿智慧的老爺爺用巧思把孫子心愛的破毯子變成外套、背心、領帶、手帕、紐扣等的故事，雖然主題非常單一，但繪本的圖畫卻十分細膩動人，它描繪出了一個充滿濃厚人情味的小鎮和家庭。不少兒童由于喜歡畫面中的面包圈、會說話的鸚鵡，進而喜歡這個作品，甚至成為愛上閱讀的開始。我們經常批評我國的全民閱讀推廣舉步維艱，國民的閱讀意識薄弱，歸根結底是缺少兒童時期對閱讀熱愛的記憶。所以對繪本的功能必須淡化教育性，摒棄功利性，重視激發性，強化養成性。

（二）大力發掘人才，建設思想性與藝術性兼具的創作隊伍

加拿大的繪本主題簡單易懂又深刻突出，多是真、善、美的表達，但又不會因為刻意烘托主題而枯燥生澀，這得益于大多數繪本是由一個人完成，作者既是畫家也作家，善于有機地將故事和繪本融為一體，創作出構思精巧、繪畫精細、文字精妙的優秀作品。如2014年獲得加拿大藝術委員會授予總督文學獎的作家Marianne Dubuc，畢業于加拿大魁北克大學蒙特利爾分校平面設計專業，具有堅實的藝術功底;同樣加拿大新生繪本作家喬恩·克拉森在大學里學習的也是動畫專業。反觀我國的繪本創作作者群，他們大多來自于文學專業，專業特長單一，藝術功底不足，普遍存在字多圖少缺乏吸引力等弊端。除此之外，大多數繪本通常由作家與美術家合作而成，二人對作品的理解很難“融為一體”，因此在作品的文字表達或圖畫表現上就很難“相得益彰”。這些都充分說明我國需要發掘、培養潛心研究中國繪本主題選擇和繪制創作的雙向型人才。具體做法是，一方面不能把繪本創作專門定位于文學領域，藝術院校不要把繪本創作當作“小兒科”，要開設專門學科，強化藝術與文學專業課程培訓，造就專業人才;另一方面要注意發揮、培養一批在文學與藝術方面均有所長的繪本創作隊伍，加強對他們的崗位培訓，促進其雙向發展。

（三）促進家校聯動，營造他引性與自主性統一的閱讀生態

繪本被公認為是兒童早期教育的最佳讀物，其關鍵在于物盡其用，在這方面家庭與學校應該發揮主體作用。“Family Literacy Fun”是加拿大一個終身閱讀項目的子項目，為家庭中兒童早期閱讀提供了框架、方案和資源，用來專門指導家庭閱讀。該項目提倡全家人每天晨起閱讀、合寫書評寄給作者。同時為提高閱讀自信、集中兒童注意力，還配套有全家一起參與的瑜伽、手工活動等。這無形中在增進親子感情的同時，也激發了孩子的閱讀興趣，養成其主動閱讀的好習慣。而在這一方面，我國不少家庭對兒童早期閱讀束手無策，不僅缺乏良好的閱讀環境，而且不少家長意識不明、缺乏耐心。從學校方面來說，加拿大教師十分重視兒童自主閱讀繪本。兒童在上小學一年級后，每周會領到6～7本繪本進行自主閱讀，因人而異分發不同級別的繪本。隨著年齡的增長，從三年級起教師會提供提綱，要求學生寫讀書筆記。提綱內容既可以包括故事里有哪些人物，發生了什么事情，也可以續寫故事情節等等，從而有意識地培養兒童思考、解決問題的能力，而非只停留在“欣賞”層面。此外，加拿大十分注重繪本與藝術、科學的結合，多元教育、課間閱讀、餐前閱讀、區域閱讀司空見慣。但就我國而言，教師本身利用繪本進行拓展閱讀的主動意識不強，不少人對繪本知之甚少，難以對不同學段的兒童給以恰如其分的讀物推薦，這種現狀應該得到改變。

（四）強化多管齊下，形成本土化與國際化聯通的文化機制

當下加拿大繪本之所以蓬勃發展，除了豐富的繪本資源外，關鍵還在于形成了政府與社會組織各司其職的推動機制。加拿大新斯科舍省美人魚劇團是一家專注于將繪本改編成舞臺劇的專業團隊。該團受到了全球五百多萬少年兒童的歡迎，每年為三十多萬名觀眾提供演出，曾在中國演出過繪本劇《好餓的毛毛蟲》。該團所改編的全球知名繪本《猜猜我有多愛你》，使原著在全球的銷量飆升到3000萬冊。2017年該團在中國演出時，加拿大著名學者（下轉第64頁）（上接第48頁）大山（原名馬克·羅斯威爾）親自用中文解說，引起了極大的轟動。這些事實說明，繪本創作與推廣具有廣泛的社會與文化影響。近幾年，我國也出版了不少有一定質量的繪本作品，但大多是“養在深閨無人識”。追根溯源，一是我國的繪本創作與應用還缺乏引導、支持，處于自我生長狀態。國家圖書獎項中雖然有兒童文學作品，但繪本一般與之無緣。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加拿大的繪本圖書獎不下百種，這對于繪本的創作、推廣力量是無窮的。二是對于需求旺盛的繪本市場，在創作上如何規范與引導，政府層面還缺乏有效措施。目前我國引進外國作品偏多，本土創作“單一”現象比較普遍，并缺乏團隊聯動，難以創作出序列化、有影響的作品。而加拿大推出的暖心成長繪本套裝，涵蓋獨立、分享、禮貌、承諾等多個兒童習慣的培養，這些不僅需要作家與美術家聯手，更需要“大兵團”作戰。要實現這一點，政府與相關社會機構，尤其是政府的組織功能不可或缺。所以我們要把繪本創作與應用，放到整個國家的文化戰略中去思考與部署。三是國際化步伐緩慢。中華文化在世界上一枝獨秀、綿延濃厚，雖然不缺繪本創作資源，甚至不缺優秀繪本，但缺乏有力推介。最近幾年，我國對外文化推介的力度越來越大，繪本作為承載中華文化、中國精神的重要載體，將之推向國際文化交流的大舞臺，用來傳遞中國聲音、彰顯中國元素，勢必會影響到整個下一代，對于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的影響也是潛移默化、持久深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