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尊重的守望

郝遠智

當一個人被貼上標簽時，他就會做出自我印象管理，使自己的行為與所貼標簽的內容相一致。這是因為標簽具有定性導向的作用，無論是好是壞，它對一個人的個性意識的自我認同有強烈的影響，給一個人貼標簽，往往會使他向標簽所喻示的方向發展。

初識“學渣”

早就聽說我校有一個學生朱某某，認識他的老師都能說出他幾十條“罪狀”。第一節課我就注意到了朱某某，他坐在講臺下面第一排中間的位置，我先認真觀察了他一節課，沒有單獨和他互動。

這類學生最不缺的就是說教，他們已經形成強大的心理防御機制，對任何人的說教都可以做到充耳不聞。他們最缺的是關愛和尊重，只有關愛與尊重才能觸動他們深埋心底的那根弦。可是，長期以來“學渣”的標簽一直被貼在朱某某的身上，以至于他自己也早已內化并認同了這個標簽，并且一直按照這個標簽的內容來指導自己的行為模式。我要做的就是幫助他撕掉這個標簽，讓他感受到自己是一個有缺點但也一定有優點的人。

“嵌入式教學法”是指教學時充分利用學校中的各種自然情境，如美術課、玩游戲、吃點心、聽音樂等時間，滲透性地進行一些短時間、小步子的教學引導。在這樣的情境中，學生是放松的、無防御的，所以最容易接受暗示、引導，并隨之發生改變。我想將這種方法應用在對朱某某的教育上，將關愛與尊重嵌入他的生活，讓他在最小的阻抗狀態下發生不知不覺的改變。

賞識教育，照進心中的一縷陽光

第二節課我開始尋找他的優點，創設贊賞他的機會。我發現他的字寫得方方正正，字跡粗重但筆畫很清晰，于是我說：“你寫的字筆畫很清晰，容易辨認，這樣考試答題時不吃虧，非常好。”結果他一下子抽走了作業本，很不自然地拖著長腔說：“切……”他開啟了自我防御模式，不相信我對他的表揚，他擔心表揚背后可能是無情的說教、訓斥。我不再刻意關注他，繼續上課，他慢慢坐正了身子，但還是不肯抬頭，我知道他的內心在懷疑、在糾結。建立信任需要時間，接下來的時間，我在他們班上課時不再刻意去表揚他，但隨時關注著他，只要他抬頭看我，我就會真誠地對他微笑并微微點頭。我等待著，也堅持著。

遭遇意外考驗，變回“垃圾人”

眼看他開始慢慢松動了，卻意外遭遇了滑鐵盧。他參與了一場規模不小的打群架事件，事情處理完，他的桌子被調到了教室西北角的垃圾箱旁邊。我明白這次考驗的嚴重性，他在十字路口糾結、觀望了這么久，還沒有完全邁出向善的一步，這一下可能要徹底退回去了。果真如此，換了位子以后，他變得不講個人衛生，每天穿得臟兮兮的，故意坐在垃圾堆中，他這是在以自暴自棄、自我貶損的模式麻醉自己、保護自己。上課時他再也不抬頭，不肯和我目光對視，故意違紀。在他故意違紀時，我會走過去輕聲提醒他、糾正他，他多半會聽，然后再犯。美國心理學博士馬歇爾·盧森堡的《非暴力溝通》一書中提到：所有的攻擊、謾罵、不友好都不是針對某個人的，它是源于個體對未能獲得滿足的需要的悲劇性表達。我知道這個孩子需要關愛、尊重、理解，我嘗試著用非暴力溝通的方式對他提出明確的要求。一天上課時，他又離開座位隨意走動，我叫著他的名字，語氣平和地對他說：“我想請你協助我維持一個有序的課堂，這樣我就能感受到你們的尊重，也會很開心地上好這節課。現在請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可以嗎？”他先是愣住了，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但是趴在桌子上不抬頭。我沒有強制他要怎樣坐好聽課，不過他上課時再也沒有隨意離開自己的位子，這對他來說是一個不小的進步。

不拋棄不放棄，溫和卻堅定地要求

日子一天天過去，迎來了月考。考生物時我監考他們班，考試10分鐘后，他開始無所事事，拿著凳子在周圍不停地旋轉。我問他：“試卷做完了嗎？”他說：“早填完了。”并把試卷拿給我看。試卷的題型只有選擇和判斷兩大類，我明白他說的“填完了”是指試卷上的空都填上了。我說：“你用心做了嗎？”他說：“做啥？考1分我都嫌多。”我看了判斷題的第一題，是關于生活常識的，我想他應該知道答案，于是我說：“你把這一題讀一遍給我聽。”他故意怪聲怪調地讀，而且把小李讀成小王。讀完后我問他：“你做的對嗎？”他故意說：“我不知道，誰知道對不對呢？”我說：“那再讀一遍吧。”他終于抬起頭認真地看了看我，然后又讀了一遍，說：“不對。”我問：“為什么不對？”他說：“缺碘引起的是大脖子病，糖尿病是胰島素缺乏導致的。”我用驚喜的眼神看著他：“是啊，你分析的都對，其實你懂的東西不少，對嗎？”他馬上說：“我瞎猜的。”我沒接他的話，只是認真地對他說：“現在老師對你提一個要求，把這張試卷的題目從頭到尾讀一遍，然后寫上自己心中的答案，可以嗎？”然后我離開了，不再看他，我知道他心中的“學渣”標簽開始慢慢松動了。

過了一段時間，我去辦公室問其他老師朱某某最近的表現。老師們普遍反映他的破壞性小了，上課也安靜多了，至于是否認真學習就沒人知道了。我感覺他應該試著在學習了，只是還不想讓別人看到，他是個敏感又自卑的孩子。

撕掉負性標簽，迎來轉變的拐點

一天，我在校園里遇到他，我很開心地對他說：“我猜你的物理和信息技術應該學得都不錯吧？因為我聽李老師說你那天在機房幫忙接線，表現得很出色。”他笑了，好像身體也站得特別直，我知道他開始重新定位自己了。

期末考試后我再去他們班上課，發現他把自己的桌子搬到教室最前面靠門口的位置，他不愿意再繼續做那個“垃圾人”了。也許他在學習方面趕上其他同學還需要很長時間，也許還會有一段反復的路要走，但起碼他已經撕掉了貼在身上很多年的“學渣”標簽，承認自己是一個有缺點但也一定有優點的孩子，愿意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嘗試改變。

（作者單位：江蘇省徐州市銅山區何橋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