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巧
摘 要:隨著社會不斷發展,投資方式多變,隱名持股現象越來越多,隨之而來的隱名股權糾紛案件攀升,對于執行過程中隱名股權出現糾紛時法院如何處理我國現在沒有明確的規定,司法實踐中對于隱名股東提起案外異議之訴的處理還未形成統一的出來標準,所以"類案不同判的現象"頻發。因而本文認為有必要對實踐中法院的處理思路進行梳理,找尋統一的界定標準。
關鍵詞:隱名股權;強制執行;案外人異議之訴
一、隱名股權執行的現狀及問題
近些年來,出于隱私保護、規避法律或者未及時變更登記信息等原因,隱名持股的投資者數量攀升,因此在執行過程中對于隱名股權的保護是一個急需解決的問題。
(一)典型案例及分析
案例簡介:原訴訟為李某與尹某良之間的借款糾紛,尹某良在該訴中是連帶保證人,債權數額為570萬元。在執行過程中,一審法院裁定凍結被執行人尹某良在匯通公司享有的185萬元股權及紅利。案外人趙某萍向執行法院提出書面執行異議,被法院裁定駁回,其遂向該法院提起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
裁判要點:該案一審法院認為,趙某萍與尹某良之間的代持股協議只有內部效力,趙某萍對外不具有公示的股東資格,應當保護第三人因權利外觀而產生的信賴利益,因此隱名股權不能對抗強制執行行為。
二審法院,首先確認了案涉股權歸屬與隱名股東趙某萍;其次認為被上訴人李某申請執行的是其與尹某良之間因借款擔保關系形成的債權,被上訴人李某與名義股東尹某良并未就案涉股權進行民事法律行為,因而本案不存在需要保護的交易安全。李某作為申請執行人僅基于其對尹某良的債權,并非基于公示外觀產生的信賴利益對案涉股權進行交易活動。故應停止對登記在尹某良名下的50萬元股份的強制執行。
本案中,尹某良為顯名股東、原訴的債務人、被執行人;李某為原訴的債權人,申請執行人;而趙某萍為隱名股東、案外人。一審法院認為應當根據商事外觀主義原則,保護善意第三人(即申請執行人),即隱名股權不能對抗強制執行。而二審法院認為,申請執行人李某并非需要保護的善意第三人,因為李某并未與尹某良就糾紛爭議的股權進行交易活動,李某沒有需要保護的信賴利益,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強制執行不是交易活動,因此二審法院認為應當停止強制執行。
(二)隱名股權執行中爭議問題梳理
隱名股權的執行問題,實踐中多出現"類案不同判"的現象,本文認為有必要對于該類糾紛爭議的問題闡明:
首先隱名股權的歸屬問題即對案涉執行標的的歸屬判斷是解決隱名股權能否對抗執行的問題的前提。實踐中隱名股東的救濟方式不單局限于提起執行異議之訴,也可以另行提起確權之訴。但是從徹底解決問題的角度而言,顯然前者更具有優越性。
其次重點問題是法院對于隱名股權的強制執行,隱名股東能否對抗的問題。該問題在實踐中爭議頗大,目前法院也沒有形成統一的處理模式。申請執行人(即顯名股東的債權人)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登記在顯名股東名下的隱名股權則會被法院采取強制執行措施。該種情況下隱名股東一般會提起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主張自己對被執行的標的享有實際權利,試圖阻止強制執行繼續推進,保護自己的實際權利。
二、隱名股東提出執行異議申請
(一)案外人執行異議的界定
案外人執行異議是指案外人認為人民法院執行活動存在錯誤,請求法院停止強制執行的行為。
(二)案外人異議的審查
對于執行異議的審查標準在理論和實踐中頗有爭議,因此本文認為有必要結合對隱名股權的案外人異議,對涉及的審查標準進行簡要梳理。
第一種觀點主張采取形式審查標準,認為該程序的是執行異議之訴的前置程序,其目的是過濾案情簡單案件,從而保障執行效率。此外案外人異議的審查期限僅有15天,實現對于案涉執行標的實體權利的歸屬判斷幾乎不可能,所以只能采取形式判斷;此外執行異議救濟失敗,案外還可以申請再審或者提執行異議之訴。
第二種主張采用實質審查標準。該觀點認為案外人的實體權利也必須得到公平的保護,而案外人的權利得到有效保護的前提就是需要對實體權利的歸屬進行判斷。這種觀點質疑的是,對涉案的執行標的采取強制執行措施的依據就是形式審查即采取物權公示原則,信賴其權利外觀,而行異議的審查依舊采取形式審查,是否就跟執行中對涉案標的形式審查并無區別,案外人執行異議制度似乎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第三種司法解釋規定的標準。《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辦理執行異議和復議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25條規定了案外人異議的審查標準,即以形式審查為主,實質審查為輔。
三、隱名股權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的審理
作為案外人隱名股東的執行異議被駁回,其可以提起執行異議之訴,此時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不僅需要判斷股權的歸屬,而且還需要承擔判斷能否停止隱名的強制執行的功能,這便是區別于直接提起確權之訴的優越性的體現。
(一)隱名股東資格界定
我國《公司法》及其司法解釋采用"實際投資人"這樣的概念,實踐中我們一般將其化用為隱名股東。《公司法解釋(三)》對隱名股東的問題作了較為寬泛的規定,但沒有涉及隱名股東的資格認定問題。
針對隱名股東的資格認定,目前有兩種觀點即采用形式主義和進行實質判斷。前者認為應當進行嚴格區分,對內是股東與公司的關系,對外是股東與第三人的關系;后者認為根據代持股協議及股東是否享有分紅進行實際判斷股東資格的歸屬。本文認為,在隱名股東的資格認定問題上,考慮到民事訴訟的目的就是糾紛解決,而糾紛解決是考慮到個案的特殊性的,因而并不能單一的適用以上某一個標準,既要看工商登記情況,也要看股東的出資情況、是否實際享受分紅、有無參與公司運營等,法院需要全面審查之后作出認定。
(二)實踐中隱名股權對抗強制執行的裁判思路批判及反思
第一,參照物權善意取得制度保護申請執行人,依據的是《公司法解釋(三)》第25條。該觀點認為對于隱名股權在強制執行過程產生的爭議可以參照善意取得制度,即申請執行人基于外觀公示而與顯名股東為民事法律行為,此時應當優先保護善意第三人即申請執行人。
此種觀點是具有合理性的,但能否在強制執行活動中適用善意取得仍有待商榷。無權處分是善意取得適用的前提,而善意第三人之所以能夠取得權利依據的是權利外觀的公示效力。根據《公司法司法解釋(三)》第25條的相關規定和構成善意取得的基本條件我們可以試推出股權善意取得的條件,即股權歸屬不明確、受讓人基于工商登記產生權利信賴外觀、受讓人善意、股權已轉讓并進行登記。
本文認為善意取得在隱名股權的強制執行中是沒有適用前提的,首先法院對于案涉股權采取強制執行措施并非善意取得規定的"處分"行為,其目的在于防止被申請執行人轉移財產,而申請執行人的目的是為了維護生效法律文書中自己的權利得以實現,并非是案涉股權本身,并不具有特定性。其次,法院對于案涉股權采取執行措施是依據申請執行人對顯名股東享有的債權,而非基于權利公示產生的信賴利益而為的交易活動。最后,法院對于股權采取的強制措施是一種暫時性的控制行為。股權并未發生變動。
第二,優先保護申請執行人基于物權公示公信原則。物權公示公信原則的目的是保護第三人的信賴利益及交易活動的安全。《公司法》第32條明確規定,"股權未經登記或者變更登記的,不得對抗第三人"。據此該觀點認為,在此類案件中即使依據事實和證據已經能夠證明案涉股權歸屬于隱名股東,強制執行活動仍不能停止,其理由在于申請執行人是依據給予的權利外觀公示效力而產生的信賴利益。
本文認為該觀點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在執行程序中不存在適用權利外觀主義的可能。權利外觀主義的目的在于維護交易活動的安全,不得不將實際權利人的利益置于可能發生的風險之中,這種選擇利益衡量的結果,最終得出傾斜保護第三人的結論。但在執行活動中,隱名股權能否強制執行影響的債權人的權利能否通過案涉股權得以實現產生影響,并未對隱名股權所可能產生的交易安全產生影響或者威脅。
第三,依據股權的實際權屬保護隱名股東。隱名股東提起安外執行異議之訴,人民法院不僅應當對公司的工商登記、股東名冊、章程等公示信息進行審查,而且還需要進一步審查委托持股協議以及隱名是否享受公司分紅等實質要件,從而對于案涉股權的歸屬進行確認。若案件審理完畢根據事實和證據人民法院可以明確案涉股權歸屬于隱名股東,法院就應當支持隱名股東的訴訟請求,即確認股權的歸屬和停止對案涉股權的強制執行。
本文認為這種觀點更為合理,理由主要有:根據民事執行程序的基本理論,執行程序執行的財產是被執行人的財產。在善意取得制度無法適用的前提下(前文已闡述)既然對隱名股東的股東資格進行了確認,也就說明案涉股權的權屬已清晰明確,即從事實和法律角度已經明確了案涉股權的實際權屬,也就明確了該案涉股權其并非顯名股東即被執行人的財產。其次,申請執行人與被執行人進行民事法律活動,其對于債權的實現與否應當有一定的風險預期。再次,法院對案涉股權采取強制執行措施的是為了防止被執行人惡意轉讓股權,從而規避強制執行,而對案涉股權進行凍結的強制措施時,案涉股權的歸屬并未發生改變,申請執行人對其不享有任何實質上的權利。最后,若法院已經判定了案涉股權歸屬于隱名股東,仍對強行對不屬于顯名股東的股權進行執行,明顯屬于執行有誤;基于公平原則和利益平衡的需要,對于并非是惡意幫助被執行人逃避執行的隱名股權,本文認為應當給予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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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西北政法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