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藏族地區院落式民居改建中的文化元素傳承

2019-09-10 00:55:40謝曉玲

小城鎮建設 2019年7期

謝曉玲

摘要：甘南藏族自治州屬于多民族文化融合區域，不同的民族文化在這里傳承并發揚，形成了這里特有的地域及民族文化特征。藏族文化對于當地傳統建筑有著深刻的影響，一些傳統民居歷經時間的洗禮流傳至今，使甘南地區的歷史脈絡及文化特征得以延續，傳統民居是保護甘南地域建筑文化的重要載體。文章結合甘南藏族自治州小城鎮及村莊改建實踐，將其中需要整治的大量民居作為研究對象，研究民族與地域文化元素在傳統民居整治中的保留與傳承，以期為傳承地域與民族歷史文化提供借鑒。

關鍵詞：傳統建筑；藏族民居；文化元素；甘南地區

doi：10.3969/j.issn.1009-1483.2019.07.016 中圖分類號：TU241

文章編號：1009-1483（2019）07-0110-07 文獻標識碼：A

Inheritance of Cultural Elements in Reconstruction of Courtyard Dwellings in Gannan Region Tibetan Area

XIE Xiaoling

[Abstract] Gannan Tibetan Autonomous Prefecture belongs to a multi-ethnic cultural integration area， where different ethnic cultures are inherited and developed， forming unique regional and ethnic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Tibetan culture has a profound influence on the local traditional architecture. Some traditional dwellings have passed down through the baptism of time so far， which has enabled the historical context and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Gannan region to continue. Traditional dwellings are an important carrier to protect the architectural culture of Gannan region. Based on the reconstruction practice of small towns and villages in Gannan Tibetan Autonomous Prefecture， this paper takes a large number of residential houses that need to be renovated as research objects， studies the preservation and inheritance of ethnic and regional cultural elements in the renovation of traditional residential houses， and inherits regional and ethnic history and culture.

[Keywords] traditional architecture； Tibetan folk dwelling； cultural element； Gannan region

1甘南地區傳統民居整治存在問題

1.1傳統與現代的混搭

伴隨著新型城鎮化發展及城鄉一體化發展，城鄉之間的經濟發展水平差距縮小，鄉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但是，在我們盲目的追求鄉村物質文明、大幅度改變鄉村物質面貌的同時，鄉村原有的傳統文化氣息也受到強烈的沖擊。比如，近幾年的美麗鄉村建設、生態文明小康村建設，在這統一的、一致的、千篇一律的“新風貌”背后，折射出的是粗俗的文化品味。傳統、質樸而濃厚的文化元素在傳統民居中逐漸消失。我們曾經以為的文明進步，尤其是鄉村文明，其實是在大踏步的衰退。目前，甘南地區的很多民居，在城鎮化發展的大背景下，由于生產生活方式的變化，加之所謂“文明化”的建設，質樸而醇厚的民族元素正在快速淡化（見圖1）。

1.2多民族元素的混搭

城鎮化發展與美麗鄉村建設取得大量成果的同時，產生的負面影響也是多層次的，尤其是備受關注的鄉村地區。城鄉一體化發展使得城鄉要素流動加強，尤其是人口的流動與聚集，使得多元文化的融合與發展成為鄉村發展的重要問題之一。有些地方為了追求所謂的統一風貌、強化民族特色，將不同民族的民居建筑風貌進行“一致化”改建，大量傳統民居建筑不倫不類、面目全非。在藏族與回族混居的村落中，一座回族院落硬是在民族區域特色化塑造的背景下被強加了藏族邊瑪草圖樣的文化元素，這樣的“風貌統一”看起來極其滑稽（見圖2）。

同樣，在“特色化與一致化”等理念的引導下，很多傳統的藏族民居也被改建得面目全非。傳統藏式民居原有的院落布局、空間尺度與比例、主房與側房的高度、協調等要素全部被打破，無形中破壞了傳統藏族聚落的整體性。

某藏族村落進行改建時，將所有民居進行了“統一化”整治設計，設計中看不到藏族特有的木雕入戶大門、門樓上的煨桑爐、院墻上的邊瑪草等民族文化元素，這樣簡單粗暴的整治改建方式使得藏族傳統民居的建筑文化特色逐漸消失（見圖3）。

2藏族民居建造文化

甘南藏族自治區的建筑歷史沿革，是以吐蕃王朝前—吐蕃王朝—封建割據—元及明清時期這條線來發展傳承的，文化的傳承和交融不斷發展。早期，藏族的生活主要依靠游牧和狩獵，伴隨著城鎮化的發展，藏族的生產生活方式不斷地發生著變化，很多的藏族游牧部落開始以多種形式定居，建筑形式也形成散居—宮寨、城堡—院落—院落聚集發展的格局。如今，草原牧區的賬房、農區的碉房、半農半牧地區的苫字房等，經歷了長期的發展、傳承、演變、延續，因地域與環境的不同，逐漸構成了完整且有些復雜的藏族民居建筑體系。甘南地處青藏高原邊緣，氣候寒冷、嚴寒，陰濕多雨，形成的建筑外墻以石材、草泥和夯土為主，保溫御寒，防風、防雨雪侵蝕，建筑朝向、采光、日照、保暖非常重要。院落空間依地形自由布局，錯落有致，形成靈活且富于變化的空間形態。

甘南藏族院落式民居不論是聚落群體還是單個的民居具體做法，都很好地延續了歷史文化傳統因素，特色突出、文化底蘊濃厚。本文將半農半牧地區的院落式藏族民居作為重點研究對象，研究在藏族民居整治、改建的過程中，保留并傳承的文化元素。

2.1民居建筑形式

甘南藏族自治州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中，形成了回、漢、藏等多民族聚居區。由于長期的多民族、多元文化的影響，各聚落在住房建造的過程中相互交流建造技藝，相互吸收并采取其他民族的優秀傳統建筑工藝。內部空間構成布局延續了傳統的藏族生活方式的需求，雖然建筑內部空間布局與組織由于生產生活方式的變化有所變化，但建造技藝、外部裝飾及民族文化元素的應用體現出濃厚的民族特色。所以，在藏族民居改建的過程中，應結合地方生產生活的變化對院落功能產生的需求進行院落功能優化，同時有效地保護并傳承藏族民居中能體現出的文化元素。

受地域自然氣候條件的影響，甘南藏族民居院落平面構成較為規整，圍合低矮，民居基座多壘石而成，外墻多使用夯土墻和石砌墻，因為需抵御嚴寒，墻體很厚。院落民居也有底層架空的形式，以兩層居多，室內空間低矮，建筑屋頂形式常見平頂和坡頂兩種形式，加以色彩和建筑裝飾，突出藏族特色。甘南藏族民居室內裝飾的顯著特點是“內不見土，外不見木”，即民居厚實的石砌墻和夯土墻包裹著木框架，外觀上看起來較為厚重、穩固，給人以穩固、安全的感覺。院落內所有房間比較小且基本采取內向式采光，院落及房屋外墻基本上不開窗，偶爾有夯土墻或石砌墻上方開小高窗的情況。由此可見，甘南藏族地區的院落式藏族民居在建筑形式上保留了藏族民俗及生活習慣的同時，很好地結合了地域自然氣候特點，具有內向、封閉，但更加適宜居住的特點。

2.2民居建筑裝飾

2.2.1建筑設色分析

藏傳佛教在發展過程中形成了寧瑪派、噶舉派、薩迦派、格魯派等眾多教派，格魯派是控制甘南藏族地區諸多佛教中的主要教派，這一點在宗教建筑外觀色彩的應用上體現得很充分，同時也體現出藏族居民對宗教信仰的重視程度及其質樸、粗獷的地域性格。所以，當地藏式建筑對于色彩應用十分考究，常會使用的色調有紅、黃、白、藍、綠等顏色。其中以紅色、淺土色、黃色和白色最常見。點綴色為赭紅色、黃色、黑色等。建筑色彩純凈而艷麗，質樸而壯美。

總體來講，藏族民居建筑從視覺上給人一種舒適與安靜的體驗，所以主色調比較穩重、低彩度、低明度。具體地講，土黃色和白色在甘南地區的藏族民居中被作為主色使用，并配以紅色和黑色。在甘南藏族地區的民居建筑之中，泥土色和原木色是主色調，設色特點主要體現在室外裝飾、屋檐、窗戶上，裝飾色彩沒有統一的設色規律。室內多數采用原木色配以清漆處理，不漆色彩，有些藏族居民家中只在經堂內做彩繪以突出宗教色彩。整體上給人以恬淡、祥和、愉悅且安全的感覺（見圖4、圖5）。

2.2.2建筑元素提煉

文化元素在民居中的傳承，可以從“窗、門、墻體、經堂、佛龕、經幡、煨桑爐”等核心要素上進行判讀。

（1）門

傳統藏族院落式民居建筑中，大門常采用雙開門或一正兩側形式的木雕門，且一正兩側門是雙開門的內向延伸，即左右兩側的延伸部分各開一個小門。藏式木雕大門看起來形式簡單，凸顯質樸、大方、美觀的特點。而近年來代表民族文化的民居大門看起來卻似是而非。

整治與改建中，對于質量較好、具有特色的大門，風貌整治應該保留其框架，只在色彩上做簡單的處理，體現藏族風貌；對于風貌一般，雖無特色但質量較好的大門，應在保留原有框架的基礎上，依情況進行風貌塑造；臨時搭建的簡易大門建議按照藏族傳統進行修建（見圖6）。

（2）窗

窗飾中窗格、窗套和窗楣等裝飾，都是傳統藏式建筑裝飾藝術的集中表現。銅雕、泥塑、石刻、木雕和繪畫是其主要藝術表現形式和手法。甘南地區藏族院落民居窗框比較簡單，但窗格是比較精致和復雜的，且都是規則幾何樣式的木質窗格。一般的民居院落會在窗格上粉刷不同的顏色。窗框主要繪有傳統藏族吉祥寓意的紋飾（見圖7）。隨著城鎮化的發展、多元文化的影響，傳統藏族民居的窗戶被簡易的塑鋼玻璃窗、鋁合金玻璃窗戶所替代。

在民居整治與改建的過程中，對于風貌尚好，窗格、窗線等部位保存完好的，對其進行修繕加固即可，不需要做“破壞性”的更新。對于風貌較差，形式、材料、色彩等均不符合當地民居建筑特點的，依據實際情況拆除或者局部拆除，進行更新設計，但必須符合當地的風貌特點（見圖8）。

（3）經堂、佛龕

藏族居住方式和建筑藝術都極大地受到苯教和藏傳佛教的影響，居民都有在家中從事日常宗教活動的需要。所以，受藏族佛教文化的影響，傳統藏族民居里都設置有經堂或佛龕。經堂往往是藏族民居建造中用時、用財較多的部分。經堂的精美程度、陳設物品等會因藏族居民的家庭經濟能力而有所差異。經濟條件較差的家庭，也會在主房的北墻上設有佛龕，供奉佛像。這是藏族民居家庭中非常神圣、非常重要的構成內容。

（4）經幡、煨桑爐

藏族民居院落屋頂上、大門門樓上部也會有文化信仰裝飾。院內及屋頂上常會有掛著多彩經幡的很高的木桿。經幡上的經文，承載著主人的美好愿望。

另外，“煨桑”也是藏族祈福的主要方式之一。煨桑爐的形式不拘一格，有些是類似水瓶的砌筑物，有些院落是用磚或土坯壘成的方形砌筑物，每個藏族民居的大門門樓上都會砌筑一個煨桑爐，舉行煨桑儀式時用。

（5）墻體

民居墻體也是承載民族文化及地域建筑建造文化的重要載體。藏族民居院落的墻體主要有石砌墻、夯土墻及磚砌墻等，從墻體的裝飾可以看出，各民居院落墻體裝飾程度會因為經濟條件的不同而不同，但基本都能較好地體現出民族特色與文化信仰。然而，這些墻體在地方上所謂的“建設與更新”中被“統一風貌”了，即很多地方不管墻體的材質區別及新舊程度，也不管住戶的民族區別，將墻體粉刷成統一的顏色、進行統一的裝飾，這種煥然一新背后是在粗暴地清除地域文化與民族文化，反倒讓人感覺很不和諧。這就好比一個農村社區大家庭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且他們長相各不相同，但如果給他們統一化妝、統一服飾，讓別人不能區分老少，也不能區分男女，后果可想而知。

另外，從墻體砌筑結構上來講，早期藏式建筑建造受建筑技術和建筑材料限制，墻體僅靠堆砌和強夯來進行修葺，其耐久性和穩定性較差。但經長期改進，墻體砌筑大致可分為三類。

一是收分墻體：墻體下寬上窄，使建筑重心下移，保證建筑穩定性，同時減少基礎壓力，所以大多藏式建筑都比較厚重（見圖9）。

二是加厚墻體：由于砌筑材料有限，主要以粘土和毛石為主，為增加建筑高度，通常采用加厚墻體做法。

三是做邊瑪墻：邊瑪草經過特殊處理后作為墻體上部填充物，既減輕自重，又起到很好的裝飾效果。

3藏族院落式民居文化傳承建議

藏式民居建筑裝飾是其宗教文化、民族文化和建筑藝術的集中體現。與其他民族地區民居保護與更新一樣，甘南地區傳統民居在改建、整治的過程中也存在著地域及民族文化基本元素的保護與傳承問題。一方面，民族的改建與整治要適應、適合地域自然環境條件；另一方面，民居的整治與改建要與地域生產、生活方式的變化相適應；再者，在保持民俗習慣的同時，應讓藏族民族文化元素得到很好的保護與發展，保障地域民居建筑文化持續發展。

3.1適應地域生態文化

甘南藏族地區有著獨特的民俗文化和獨具魅力的地域文化。其嚴酷的自然生態環境條件是頗具特色的民居建筑藝術、文化形成與發展的基礎條件。在藏族民居建設與改造的過程中，必須注重適應地域自然環境條件且能較好地保護生態環境。一方面要注重經濟實用且能很好地體現鄉土風貌的建筑材料的應用；另一方面，要重視適應地域環境的地方傳統建造技藝的應用，既能很好地體現地域建筑建造文化，又能使民居建筑與自然環境融為一體。

3.2尊重傳統文化信仰

藏族居民的生活細節中無不體現著傳統宗教文化信仰，更何況是跟他們生活息息相關的居住建筑。在藏族院落民居整治及改建的過程中，應從生產和生活方式所決定的平面功能布局、立體化功能設置，宗教文化信仰所決定的建筑外觀及構成元素等多方面思考文化元素的特色化傳承與發展，深入分析并研究藏族院落式民居整治與改建的具體做法（見圖10）。不能讓地域特色在“煥然一新”中失去了地域歷史環境、失去了人文生態環境、失去了濃郁的文化底蘊。

3.3注重民族化裝飾

藏式民居建筑的外部裝飾是最直觀、最能表達地域風貌及文化魅力的。不同類型的建筑裝飾會有嚴格的形制，差別較大。甘南藏族地區的院落式傳統民居中主要體現在以經幡、煨桑爐為代表的民居院落建筑構件與院落環境上；以多彩油漆繪制吉祥圖案為代表的經堂內構件；以門楣、窗扇及窗格為代表的雕刻紋飾圖案等，都是代表是藏族宗教文化信仰和對美好生活向往的吉祥寓意。

在民居院落整治改建的過程中，不能淡化或遺失建筑文化元素及其代表的內涵，應在尊重民族信仰及其習慣的基礎上賦予其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