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正義是人類不變的追求,寄托了人類的美好理想。正義對于目前處在社會轉型時期的中國有著導向意義,因此,作為國之基礎的教育,其首要目標應當是促進教育正義。關于正義,羅爾斯提出兩大原則,一是平等自由原則;二是機會的公正平等原則與差別原則。本文試圖以上述正義原則闡釋教育正義的內涵,對我國的教育現狀進行透視,進而為轉型時期的中國提供促進教育正義的途徑。
關鍵詞:羅爾斯;正義;正義原則;教育
根據黨的十九大報告,建設教育強國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基礎工程,必須把教育事業放在優先位置?!坝薪虩o類”更是在春秋時期就已提出。教育是現代人介入社會事務的原點,蘊含著人們對社會的美好向往,它作為一種社會制度,應以增進人的利益為目的。因而,追求教育正義就成為實現社會正義的重要一面。什么是教育正義,該怎樣促進教育正義,這是我國目前所面臨的思考。
一、羅爾斯的正義原則
羅爾斯的正義理論,是西方發達國家在生產領域的效率問題解決之后,為進一步解決社會領域各種基本的價值資源的分配問題而提出的。[1]他自稱之為“作為公平的正義”,也就是說他并非打算消除一切不平等,而是要緩解那些因道德偶然因素而造成的不平等。在他看來,正義既是社會理想的組成部分,也是調節社會利益沖突的重要手段,它是絕不容妥協的。因此,正義的首要問題是社會的基本結構,或更準確地說,是社會主要制度分配基本權利和義務,決定由社會合作產生的利益之劃分的方式[2]。
羅爾斯融合自由主義傳統與平等主義精神,以“原初狀態”為前提,進而推出其正義思想的精髓,即兩個正義原則。第一條原則是,每個人對與其他人所擁有的最廣泛的基本自由體系相容的類似自由體系都應有一種平等權利[3],即“平等自由原則”。第二條原則是,社會的和經濟的不平等應這樣安排的,使它們被合理地期望適合于每一個人的利益;并且依系于地位和職務向所有人開放[4],即“差別原則”和“機會的公正平等原則”。為避免陷入選擇迷陣,羅爾斯對它們進行了詞典式列序,首先是自由優先,即第一條原則優先于第二條原則;其次是正義優先于效率和福利,即第二條原則中的“機會的公正平等原則”優先于“差別原則”。因為對于“原初狀態”前提的設計是超越歷史的,因此兩大正義原則也是超越歷史的,經過變通同樣適用于社會主義國家。
二、正義原則在教育領域的體現
(一)每位公民都應有平等接受教育的自由權利和機會
受教育權作為一項基本人權,是人類經濟政治平等權在教育的延伸,也是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都不能剝奪的;能夠平等接受教育,是對公民自身價值實現的肯定,也是教育正義的基本精神。
羅爾斯認為,公民平等受教育的自由權利和機會不應受到任何道德因素的傾斜或排斥。但在現實生活中,實質上卻存在著兩類不平等的因素,一是屬于人的社會稟賦(如地位、階級、財產等),二是屬于人的自然稟賦(如智力、身體健康、年齡等)。這兩種不平等對社會公平和正義的最大威脅在于它不僅表現為人生奮斗起點和過程的不平等,更表現為人生起點的不平等。這些社會和自然的不平等已成事實,解決不平等只有通過社會基本結構的安排來達到。為緩解此,羅爾斯提出了機會平等的原則,在制度上不允許有任何限制和特殊,同時,他也提出應以純粹的程序正義做保障。顯然,公平機會原則要保證合作體系作為一種純粹的程序正義。除非它被滿足,分配的正義就無從談起,即使在有限的范圍內[5]。利益分配要按照公開的規范體系進行,只要有一個公平的程序并恰當地遵守它,不論結果如何,都應該被視為公平。每為公民都應能平等“選擇”追求合乎個人且與他人相容的優良教育,而不是“被選擇”。
(二)教育資源分配應體現分配正義和實質公平
如果說教育權利和機會的平等在意識層面實現了教育正義,那么對教育資源的平等分配就是期望在現實層面落實教育正義。如何平等分配教育資源?以何標準來分配?在分配正義問題上,人們抱有兩個基本目的:一個是希望得到平等的對待,另一個是希望自己的福利能夠得到不斷改善。[6]這體現出分配正義的本質,即通過正義制度分配各種資源,來幫助急需得到幫助的人。同時,教育領域追求的終極目標——實質公平告訴我們,要在資源投入需求與以及公平預期方面體現平衡。與福利國家的干預不同,羅爾斯關注每個人在生活之初就應擁有一份平等份額的教育資源,并由此提出“差別原則”。這里人們有兩個共識,一是人因道德偶然因素形成的優勢并非應得,它作為人類的共享資源應該按照差別原則適當調整,為人類共同的利益做出貢獻。那些先天有利的人,無論他們是誰,只能在改善那些不利者的善的條件下從他們的幸運中得利。[7]二是社會是互惠互利的合作體,自愿合作的人們的福利都依靠它。差別原則提供了公平的基礎,它不同于補償原則,卻在一定程度上實現補償的目的,對于教育資源的分配,要以最少受惠者的最大利益為倫理底線,以社會中最不利群體的利益實現為標準來分配。只有這樣差別化的傾斜,才能實現兼顧效率與公平的實質正義。
三、由正義原則看我國教育現狀
自上世紀九十年代,我國在教育內容、方法和模式等方面進行了大量實踐探索,收獲了不少有關教育正義的經驗。隨著各類教育改革不斷深入,國家高度重視公民教育平等權利,大力推行惠及全民的教育政策,提高教育經費投入比例,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之后,“四個全面”的戰略布局使教育正義問題受到國家更高度的重視。從2000年到2017年,我國教育支出由3849.08億元擴大到42557億元,總體翻11.06倍,明顯改善和提高了教育條件。在著力推進義務教育均衡發展的理念下,2017年起,國家統一城鄉義務教育學生“兩免一補”政策。同時,國家加強了對教育收費問題的監督和管理,收費亂象明顯減少。
然而,處在轉型時期的中國仍面臨著區域失衡與城鄉失衡的教育非正義的問題,包含了貧困家庭的學生、身體或智力殘障的學生、處于邊緣文化的少數民族學生以及戶籍制度下流動人口的子女等在內的“不利群體”。具體來說,有以下方面:
一是教育權利現實非正義。我國保護教育權利的法律體系不健全。雖然我國《憲法》、《教育法》等法律都明確規定了公民平等的受教育權,但主要局限在實體法層面,缺乏相關程序法保護,而且并未做出詳細具體的保障規定,這就造成現實中侵犯學生教育權利的現象屢見不鮮。
二是教育資源分配非正義。改革開放后,國家加大重點學校建設力度,陸續產生了一批“重點學?!薄ⅰ笆痉秾W?!?,相比“非重點學校”陷入的惡性循環,這些學校享受著特殊教育政策照顧,且主要分布在經濟發達的東部地區、縣及縣級以上大中城市。這種帶有明顯傾斜性質的政策本身就在默許不平等的存在,必然拉大東西部之間、城鄉之間的教育質量差距。
三是教育管理非正義。政府是國家教育政策的天然執行者,但在現實中由于地方政府執行缺少針對性,往往帶來負面效應。以“撤點并?!睘槔?,該政策旨在整合教育資源,提升基層教育的質量,但西部地方政府在執行過程中并未考慮本地區與東部發達地區現實條件的差異,結果導致執行效果大打折扣。此外,我國農村義務教育實行“地方政府負責、分級管理”的管理體制之后,受與上級政策溝通不暢、自身財政困難等問題掣肘,基層政府履職并不到位,對教育的支持力度不如預期,導致農村教育質量停滯,進一步加大與城市的差距。
四是教育結果非正義。就全國各地升學率而言,在義務教育階段各省大致相同,而在高等教育階段則表現出明顯區域差異。北京、上海等地教育資源豐富,重點高校集中,而高考招生指標的投放又更傾向于本地,且錄取分數線更低,甚至出現“倒掛現象(計劃招生數多于實際考生數)”。反觀其他地區,河南、河北等地由于本地高校資源少,本省人口多,使得錄取分數水漲船高,加劇了競爭難度。同時我國有超半數的人口是農村人口,而有數據顯示,就讀211重點高校的城市學生為7%,農村學生僅有0.6%,[8]嚴重影響階層之間的合理流動。
四、正義原則之下促進我國教育正義
促進我國教育正義就是要依據羅爾斯的兩個正義原則,切實保障公民平等的受教育權,促進教育資源分配正義。具體來看,有以下方面:
一是樹立“公平觀”以達成對個體精神層面的尊重與理解。根據羅爾斯正義原則的論述,教育涉及兩個層面的公平理念。第一層面是“機會平等”,即任何人接受教育的權利不受非道德的內外稟賦限制,每個人不分貴賤,都有選擇教育的自由。第二層面是“結果公平”,即任何人在接受大致相當的教育的基礎上,都應獲得大致相當的成功的機會,且同樣不受非道德的內外稟賦限制。當前,我國教育區域、城鄉不平衡的背后,是對社會身份固化導致的不公平。因此,促進教育正義首先是樹立“公平觀”,在精神層面形成對公平的認同,并通過各級各類教育的平等開放,使不在同一起跑線的人都能基于自身選擇和能力獲得大致平等的發展前景。
二是差別分配教育資源以保障弱勢群體教育公平。正義的應有之義,是“應得”。在教育領域,教育正義就是給予每個人應得的教育權利與應盡的教育義務,只有當全民都接受了應得的良好教育,才稱得上羅爾斯所說的“作為公平的正義”。面對現實存在的非正義,羅爾斯將“最少受惠者的最大利益”作為基本公平準則,針對不利群體提出了補償弱勢的差別原則。我國教育資源分配的主體是政府,它應該對全社會范圍內的教育資源進行統籌地規劃、合理地配置,來確保各個階層的受教育者的受教育權能夠相對地公平公正[9]。比如,政府應站在不利者的立場,為非重點學校、農村學校辦學提供更多政策支持和資金投入,而非繼續對重點學校、城市學校予以各方面的優惠與傾斜;著力加強偏遠地區師資力量培訓,提升教師綜合素質,通過提高教師工資和生活待遇,吸引教師,留住教師。從正義的角度看,“雪中送炭”要優先于“錦上添花”。[10]
三是在加緊教育公平立法,在法治框架內推進政策制定。實現全面依法治國,首要條件是有完整的法律體系。對于教育正義,健全教育法律體系建設乃是其根本保障。如上所述,我國在教育立法方面缺乏程序法,缺少詳細的執行政策,法律結構不立體,零星分布的法律條文之間欠缺連貫的邏輯,其法治力量微乎其微。因此,應當在憲法精神統領下,不斷完善教育在執行、監督、宣傳等方面的法律法規,將概念性的“平等接受教育”轉化為可操作的具體實施方案,為各級政府和地方學校的促進行教育公平活動提供明確法律依據,減少政府和學校侵犯不利群體權益的行為的發生。
公與平者,即國之基址也。[11]作為公平的正義是國家穩定之基石,教育正義則是國家發展之利器。面對我國區域間、城鄉間的教育非正義問題,羅爾斯的兩大正義原則給我們以啟迪,其中又應以“差別原則”為重點,適當傾斜教育資源,持續改善不利群體的生存境遇和長期愿景,以維護階層流動的暢通性。在今后我們應繼續深入發掘正義原則之下實現我國教育正義的具體途徑,從而為社會正義尋求希望,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提供智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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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約翰·羅爾斯.正義論.何懷宏等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7.
[3]約翰·羅爾斯.正義論.何懷宏等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60
[4]約翰·羅爾斯.正義論.何懷宏等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61.
[5]約翰·羅爾斯.正義論.何懷宏等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88.
[6]姚大志.分配正義:從弱勢群體的觀點看.哲學研究,2011(3):107.
[7]約翰·羅爾斯.正義論.何懷宏等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102.
[8]高考錄?。簽槭裁崔r村學生越來越難上名校.搜狐網.www.sohu.com/a/158637904_348178
[9]闞璐亭.教育公平視域下的城鄉教育資源現狀、原因及對策.延邊教育學院學報,2018(1):39.
[10]王林義,陳偉功.教育正義簡論——從羅爾斯的《正義論》看我國當前的教育.教育理論與實踐,2005(15):12.
[11]何啟,胡禮垣.新政真詮初編:曾論書后.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1997:97.
作者簡介:
陳夢雪(1997-),女,漢族,河北保定人,現為河北大學政法學院政治學與行政學專業本科生
(作者單位:河北大學政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