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吳越國時期的蘇州

何勇強

一、唐末蘇州戰亂

唐代蘇州非常繁華，是江南地區的經濟中心。但到唐末，蘇州頻受戰亂，社會生產受到很大破壞。

黃巢起義后，周寶任浙西節度使，當時北方的流寇、南方的土賊以及新崛起的地主武裝充溢各地，據地為王，并不服從節度使的領導。浙西雖有六州，而周寶所能控制的只有他節度所治的潤州以及心腹丁從實為刺史的常州。出身杭州八都的錢鏐、陳晟分別占據杭、睦二州。蘇州最初為來自徐州的流亡軍人張雄所占，后來周寶唆使淮南的六合鎮將徐約襲據蘇州。同樣來自徐州、因在攻滅黃巢一役中立下特殊功勛的李師悅則占據著湖州。這些人據地自雄，根本不把周寶放在眼里。

光啟三年（887），鎮海軍將劉浩發動兵變，推度支催勘使薛朗為留后，節度使周寶出逃。錢镠趁機討伐，占有常、潤二州。龍紀元年（889）錢镠滅徐約，占有蘇州。

潤州兵變發生后，在與此只有一江之隔的揚州也發生兵亂。高駢為人十分迷信，信用方士呂用之，他原來一些心腹的部將反而被疏遠了，有的甚至遭到了驅逐、殺戮。光啟三年（887）四月，黃巢的降將畢師鐸軟禁了淮南節度使高駢。五月，同是黃巢舊部的秦彥進入揚州，自稱權知淮南節度使。正在廬州待機而動的楊行密用引兵攻陷揚州。就在此時，孫儒帶蔡州兵臨揚州城下。楊行密、錢镠、孫儒三方在淮浙地區展開混戰，蘇州數次易手。在這場混戰中，錢镠失去常、潤二州，常、潤二州為楊行密所有;錢镠則占有蘇州。

乾寧二年（895），董昌于越州稱帝。錢镠率兵討伐，于次年五月平董昌，占有越州。在此過程中，楊行密派兵支援董昌，錢镠與楊行密在蘇州一帶展開激戰。乾寧二年（895）九月，楊行密派臺濛攻打蘇州。十月，其將柯厚攻破蘇州水寨。乾寧四年（897）七月，錢镠不甘心蘇州失陷，命顧全武率師圍攻姑蘇。九月，蘇州刺史臺濛與李德誠棄城逃走。顧全攻武克蘇州。當時秦裴守昆山不下，顧全武引水灌城，城壞食盡，秦裴被迫投降。至此，錢镠重新占領蘇州全境。

此后，吳越與楊吳政權暫時休戰，至五代替唐之際，整個中國局勢動蕩，吳越與楊吳再開戰端。后梁開平二年（908），吳遣周本、呂師造圍攻蘇州。開平三年（909）四月，錢镠命錢鏢與江海游奕都虞候何逄、司馬福等率師援蘇州，內外夾擊，生擒淮將何朗、閭邱直等凡三千余人，獲兵甲生口三十萬，戰船二百余艘，陳章、周本、呂師造等夜遁。吳越取得了蘇州保圍戰的勝利。

二、吳越國蘇州沿革

唐時蘇州有七縣：吳、長洲、常熟、昆山、嘉興、海鹽、華亭。其中，嘉興、海鹽二縣，原屬蘇州，唐末孫儒之亂時，孫仁南侵，占領蘇州，嘉興、海鹽位于蘇州南部，沒有淪陷，一度改屬杭州。

五代時蘇州行政區劃變動上發生兩件大事：一是析置吳江縣，二是析嘉興縣置秀州。

開平三年（909）閏八月，析吳縣南境與嘉興北境部分地區置吳江縣。

吳越國時，錢氏政權在蘇州曾有開元府的建置。同光二年（924），繼位不久的文穆王錢元瓘為了籠絡他的哥哥、蘇州的地方長官錢元璙，又將嘉興、海鹽二縣改隸開元府。

長興三年（932）錢元瓘罷開元府，仍為蘇州。

天福三年（938）應蘇州刺史錢元璙之請以嘉興縣西鄙義和鎮置崇德縣。1

天福五年（940），錢元瓘為打擊地方藩鎮對抗中央的力量，從蘇州嘉興地析置秀州。下轄嘉興、海鹽、華亭、崇德四縣。2

三、錢元璙、錢文奉父子治蘇

吳越國時期，錢元璙、錢文奉父子。錢元璙自乾化三年（913）權蘇州刺史，至天福六年（943）去世，治蘇整30年。錢文奉繼父擔任中吳軍節度使，至開寶二年（969）去世，治蘇26年。父子相加，治蘇56年，超過五代十國時期大部分政權的壽命。父子兩人對蘇州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歷史影響。

錢元璙，字德輝，錢镠第六子，因錢镠長子元璉、次子元璣早逝，《吳越備史》謂為第四子。錢元璙出生于光啟三年，母越國莊穆夫人吳氏。錢元璙多次參與吳越國立國之戰，功勛卓著。乾化三年（913），錢元璙權蘇州刺史。至遲貞明三年（917）錢元璙已擔任建武節度使。同光二年（924）十一月，升蘇州為中吳軍，制授元璙充中吳軍節度使。同時兼任蘇、常、潤等州團練使。累敕授中吳、建武等軍節度使、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侍中、中書令。由于戰功卓著，錢镠生前大概曾考慮錢元璙為王位的繼承人。但錢元璙擁戴錢元瓘繼主吳越國祚。故錢元瓘即位后，元璙前來杭州覲見，元瓘即待以家人之禮。天福六年（943）九月錢元璙被封為彭城郡王。其年三月乙丑去世，終年五十六歲。謚曰宣義。天福七年（944）十二月辛未被追封為廣陵郡王。3

蘇州是吳越北鄙，與敵國吳--南唐接鄰;且蘇州經唐末戰亂，殘破不堪。錢元璙在蘇三十年，以儉約慎靜鎮之，使蘇州經濟恢復發展，尤其是對境內太湖流域圩田的管理與整治，代表了當時農田水利事業的最高成就。

錢文奉，或作仁奉，字廉卿，錢元璙第二子。善騎射，能上馬運槊。又涉獵經史，精音律、圖緯、醫藥、鞠弈之藝，皆冠絕一時，自號知常子。初以父蔭為蘇州牙內都指撣使，后遷中吳軍節度副使。天福六年（943），錢元璙去世，文奉代知蘇州、中吳軍節度使。累加至檢校太尉，兼中書令。錢文奉開寶二年（969）八月十一日去世，謚曰威。

錢文奉好造園林。據《吳郡志》記載，錢元璙“不喜追游，不事園苑”，4但也造了金谷園娛老，又建煙雨樓于滮湖。而錢文奉完全異趣。史稱“[錢文奉]涉獵經史，精音律、圖緯，醫藥、鞠弈之藝，皆冠絕一時……有鑒裁，禮下賢能。士負才藝者多依之。作南園、東莊，為吳中之勝。多聚法書、名畫、寶玩、雅器，號稱好事。又與賓僚共采史籍，著《資談》三十卷，行于世。”5

錢文奉又作南園、東莊，為吳中之勝。“東莊與南園，皆廣陵王元璙帥吳時，其子文奉為衙內指揮使時所創營之。三十年間，極園池之賞。奇卉異木，及其身見，皆成合抱。又累土為山，亦成巖谷。晚年經度不已，每燕集其間，任客所適。文奉跨白騾，披鶴氅，緩步花徑，或泛舟池中。容與往來，聞客笑語，就之而飲。蓋好事如此。”6

史稱錢文奉有“裁鑒”，禮賢下士，喜接交賓客，善飲酒，常乘白騾，或泛舟池中，以宴游為樂。因此幕中聚積了大量士大夫，最著名的即是丁、陳、范、謝四人，皆署為節度推官。姓丁者名守節，是北宋宰相丁謂之祖;姓陳者名贊明，是陳之奇的曾祖;姓范者名夢齡，是一代名臣范仲淹的曾祖;姓謝者名崇禮，職中吳軍節度推官，是宋初大臣謝濤之父。宋代蘇州人物之盛，罕有其比，實與錢文奉幕府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而蘇州園林之勝，對后世的影響更為深遠，而其大規模的園林建筑，實發端于錢文奉之時。

四、吳越國蘇州遺跡

吳越國在蘇州有不少文物遺跡，其中七子山五代墓與虎丘云巖寺塔最有名。

七子山五代墓，位于蘇州城西南橫山山脈的九龍塢中。九龍塢，當地俗稱七子山。此墓于1979年3月13日為人民解放軍某部在施工中發現。關于墓主人身分問題，因未找到墓志故難確定。棺床上殘留的三顆牙齒，經上海自然博物館人類學組鑒定，為一男性青年。發掘報告推測可能是與錢氏直接有關的五代時期貴族墓葬。墓中出土瓷器12件，俑16件，武器3件（其一為鐵刀1把、銅弩機1件、銅鐏1件）。出土器物中還有金銀玉器飾品多件，又有銅錢數百枚。大部分是開元通寶，五枚是乾元重寶。7

蘇州虎丘云巖寺塔，始建于吳越國后期，周顯德六年（959），完成于建隆二年（961），此后修理和改建記錄，可考者僅元至正和明分手兩次。咸豐十年（元l86o年），太平天國軍在克蘇州一戰中全寺淪為廢墟，塔亦毀損，傾斜裂縫，岌岌可危。1956年冬，蘇州市文物開始進行搶修。在清理中發現石函、銅鏡、經卷、經箱、絹幞包裹、釵絲珠串、金涂塔、佛珠、木制勞動工具、錢幣、銘文磚、青瓷碗等大批文物。其中經箱上有小字一行：“建隆二年男弟子孫仁朗鏤，愿生安樂國為僧。”箱內放有現已硬化作黑色（磁青紙）經卷七卷。每卷長26厘米，每卷兩頭伸出銀質鎏金的包頭之軸。卷端描有金花圖案，以金寫出“妙法蓮花經卷第□”字樣，卷端并扣扁形絲帶。在貯放中每卷外面用絹幞包裹，一塊至四塊不等。絹幞上有“女弟子于八娘舍基金字法華經永供養”、“武丘弟子曹二娘舍裹妙法蓮花經卷塔上”、“顏氏八娘太君舍”等等字樣。反映出吳越國蘇州人民崇信佛教的情形。

此外，云巖寺塔還發現不少錢幣，計十公斤之多。8

注釋

1??析置時間，《太平寰宇記》卷95《秀州》作天福五年，似誤;此據《（萬歷）嘉興府志》卷1《建置》。

2??析置時間，《舊五代史》卷77《晉高祖本紀》、卷150《郡縣志·江南道》、《五代會要》卷20《州縣分道改置·江南道》作”晉天福三年十月”，《太平寰宇記》卷95《秀州》作”晉天福四年”，此據《吳越備史》卷2《文穆王》。

3??《吳越備史》卷3《忠獻王》天福七年三月乙丑《錢元璙附傳》。《十國春秋》卷83《錢元璙傳》。

4??范成大《吳郡志》卷9《古跡》。

5??范成大《吳郡志》卷11《牧守》。

6??范成大《吳郡志》卷14《園亭》東莊條。

7??蘇州市文管會、吳縣文管會：《蘇州七子山五代墓發掘簡報》（執筆人廖志豪，繪圖陳玉寅，攝影王水根），《文物》1981年第2期。

8??蘇州市文物保管委員會：《蘇州虎丘云巖寺塔發現文物內容簡報》（整理者及執筆者：錢鏞、范放、黃正祥），《文物參考資料》1957年第11期。

（作者單位：浙江省社會科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