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劫

秦興江

大寶夢見他跟阿霞一起看電影，電影散場以后，他摸出兜里的手機一看，有12個未接來電！大寶嚇了一跳，12個未接來電都是她打來的。

“怎么啦，有事嗎？”阿霞眼尖，馬上問他。

“沒……沒事。是她……打來的！”

大寶聲音很輕很輕，特別是說到“她”的時候，聲音更輕，好像不曾發出聲。但他還是感覺阿霞聽出來了，那個“她”就是他老婆。“你不是說她從來不給你打電話嗎？”阿霞說。是啊，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啊！

幾年前，大寶剛來深圳打工的時候，為了省電話費，老婆不給他打，也不讓他老給家里打。“沒事打什么電話呢？有什么好說的？”這是老婆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所以他們頂多就是相互之間發一個短信問候一聲：“吃了嗎？”“回家了嗎？”“睡了嗎？”就這三句話。而且，這三句話還不是一起問，有時一天只問一個問題，或者三天都是問同一個問題。

老婆只上過小學，文化低。后來智能手機雖然普及了，可老婆說不會用，因此他們還是保持先前發短信的習慣。每次都是他問：“吃了嗎？”老婆又轉發過來問他：“吃了嗎？”他回兩個字：“吃了。”老婆也發回兩個字：“吃了。”

這天晚上下了班，本來工友們是喊他一起喝酒的，可阿霞約他看電影。阿霞是他新帶的徒弟，阿霞最喜歡看電影了。到了電影院，阿霞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就往里拽……沒想到看一場電影的工夫，竟有十多個未接電話。難道家里有事？不然的話老婆突然打這么多電話干啥呢？他不敢往下想了，急忙把電話回撥過去。

“大寶，你在哪里，在干嗎？給你打了這么多電話也不接急死我了！”電話剛接通，老婆就打機關槍似的一連聲問他。

“剛才有事，沒帶手機。”

大寶第一次撒謊，還沒說完，額頭就冒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沒事就好！我尋思你出事了呢。大寶，我剛才夢見你被壞人綁去了，把你往死里打，還要好多錢……”老婆急促地喘著粗氣，在電話里聽得清清楚楚。

“怎么會呢？怎么會呢？”大寶一連聲地安慰著老婆。他忘記是在夢里了，就像是真的一樣急吼吼地對著老婆嚷。

“真的，我真夢見你被人家綁架了！那個人跟你要50萬。”老婆還在喘著粗氣，在電話那頭說得有鼻子有眼，活靈活現，“我還夢見，綁架你的是個女的……”

“這深更半夜的，你瞎說什么，瘆人！快睡覺去……”大寶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對著手機瞪著眼睛喊。他完全忘記是在夢里了。

醒來的大寶愣怔了半天，開始使勁兒想，想阿霞，想夢里的事情。昨天晚上，他是跟阿霞一起看電影了。阿霞比他小幾歲，剛來半年，在他手下學徒。看得出阿霞也喜歡跟他在一起，偶爾會約他一起看電影，阿霞最喜歡看電影了。記得昨天晚上阿霞還說要跟他說一件事，可電影散場以后他們就回去了，他忘記問，阿霞也沒有說。當然也沒有發生別的什么事情。一起看場電影有什么呢？難道老婆有第三只眼睛？大寶搖搖頭，不由得自己笑自己。真傻，這只是一個夢啊！

隔了幾天，阿霞又約大寶看電影。

這次看完電影，阿霞說：“咱們散散步吧。”大寶說：“好。”兩個人順著小街默默地往前走，走了一會兒阿霞開口說：“大寶啊，我這兩天一直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呢！”“啥事啊？”大寶轉過頭看著阿霞。阿霞含情脈脈地說：“大寶，我好喜歡你……”

大寶瞪大了眼：“怪不得我家里那個說夢見我被一個女的打劫了，原來你就是那個……打劫的人啊！”

“你神經病啊！”

阿霞罵他一句，轉身跑了。

大寶沒有去追，他知道阿霞真生氣了，他覺得自己有點兒過分，有點兒對不起阿霞。他打電話道歉，阿霞不接；再打，還是不接。大寶獨自徘徊在異鄉的街頭，路過一個小超市，買了一包煙。平時他是不抽煙的，他不會抽煙。

點上一支煙，他開始打家里電話。響了三下，通了。

“半夜打什么電話！不是說好不打電話嗎？啥事？”老婆開口就責問大寶。

“老婆，我夢見你打電話給我，說我被打劫了。”

“我是夢見你被打劫了，可我以為是夢，我沒打電話給你說啊！”

“打了，你打了。”

“我什么時候打的？”

“在夢里，你在夢里打給我的……你真神，你是怎么知道我被人家打劫了啊？”

“啊？你真被打劫了嗎？丟了多少錢？” “沒丟，沒丟，一分沒丟！”

大寶說著，竟然有點兒激動起來，一滴眼淚悄悄地從眼角滑落。

[責任編輯 徐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