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2P行業風險及其原因分析

李雪峰

2018年P2P行業“爆雷”事件層出不窮，P2P平臺或出現流動性危機、或跑路、或清盤。“爆雷潮”的出現實際上是對多年來P2P無序發展的一次糾偏，是行業重新洗牌的過程。但是，由于P2P平臺數量眾多，牽涉其中的投資者數量巨大，為金融穩定起見，對問題P2P平臺的處置要分類進行，謹慎推進。英美國家P2P起步較早，發展也較為規范，從未出現大規模爆雷現象，其風險監管的經驗值得我國借鑒。

一、問題P2P平臺分類

一是按問題程度分，問題P2P平臺主要有五種狀態：提現困難、經偵介入、跑路、延期兌付、網站關閉。其中，最常見的情形是跑路，約占問題P2P平臺數量的45.65%，其次是提現困難，占比約36.93%，二者合計占比高達82.58%。

二是按保障模式分，問題P2P平臺的保障模式主要有兩種：是否有銀行存管，是否有第三方擔保。有的平臺采用兩種保障模式的其中之一，有的平臺兼而有之，還有一類平臺無上述任何一種保障模式。

三是按股東背景分，大致有三類：國資系P2P、上市公司系P2P、民營系P2P。根據網貸之家的數據，民營系P2P是問題平臺中占比最高的一類，有4579家，占全部問題平臺的97.6%;國資系P2P平臺有88家，上市公司系P2P平臺有32家。

四是按是否屬于供應鏈金融分，問題P2P中有一類專門從事供應鏈金融業務。供應鏈金融的實質是圍繞核心企業，串聯上下游中小企業，將風險較高的中小企業與風險可控的核心企業綁定，把單個企業的不可控風險轉變為供應鏈企業整體可控風險。P2P進軍供應鏈金融，本身是一個很好的模式，能夠更大程度地挖掘客戶潛力，并合理控制風險，但也有失敗的

案例。如融合了互聯網金融供應鏈模式的星辰金服本身就有央企背景，通過與中國五大電力系統供應鏈條上的核心企業建立密切合作關系，充分掌握并管理其上下游企業的物流、商流、資金流和信息流。但可惜的是，其目前的狀態已經是經偵介入。

二、P2P風險原因分析

從宏觀層面來看，一是經濟下行周期疊加去杠桿，導致風險暴露加快。一方面，經濟下探的過程中，過去繁榮掩蓋的風險開始暴露，而最先受影響的往往是風控薄弱、監管缺失的領域。P2P平臺規范性不足，借款人的資質相對較差，資產端質量參差不齊，其潛在的風險在宏觀經濟發展下行、信用違約現象多發的大背景下，逾期、兌付困難等問題開始顯現。另一方面，在去杠桿的大環境下，所有貸款類機構承壓，體量龐大、借款人資質較好且監管嚴格的銀行不良率都在上升，而主要面向小微企業和民間融資的P2P平臺問題則更加嚴重。去杠桿導致融資環境收緊，借貸主體的流動性變差，資金鏈吃緊，加上高昂的融資成本，容易造成信用違約，P2P這種抗風險能力弱的平臺首當其沖，風險逐步顯性化。二是市場情緒的傳染性引發恐慌，繼而產生連鎖反應，加大危機的蔓延。從P2P資產端來看，不可否認的是，部分企業和個人確實存在還款困難，甚至出現信用違約。但也有一些借貸主體利用危機，制造輿論，惡意舉報平臺，引發市場恐慌，從而達到逃廢債的目的。這種行為造成一些P2P平臺資金鏈斷裂，兌付困難，無法正常經營，甚至引發了全行業的信任危機，“多米諾骨牌”效應顯著。當一些平臺發生逾期支付或跑路后，投資者的心理受到沖擊，不乏集中維權現象，造成其他平臺的投資者擔憂情緒上升。

從監管情況來看，P2P行業監管缺失也是本輪P2P爆雷的重要原因。放眼全球P2P的發展，從未有一個國家像中國一樣在短短幾年內就形成如此數量的P2P平臺和如此龐大的P2P受眾。原因在于中國的P2P幾乎零門檻，監管缺位，在概念炒作下，大量P2P盲目成立，行業亂象叢生。監管缺位主要表現在：一是準入門檻低，幾乎零門檻;二是信息披露機制不健全。監管缺失，違規成本低下，又無問責機制，給那些另有企圖的平臺有機可乘。

從平臺本身來看，其業務瑕疵和違規行為是導致P2P行業危機的核心原因。P2P平臺的本質是中介機構，撮合借款人和投資人的交易，其成立的初衷是為了解決融資問題。P2P平臺在整個交易中，利用其自身的風控能力，幫助投資人篩選出一些資質和信用比較好的借款人，并給出建議費率和投資期限。投資決策最終由投資人自己作出，后果由投資人自己承擔，平臺只收取服務費。這種業務模式從理論上講并沒有問題，但實際發展過程中出現了跟風現象，平臺數量爆發性增長，有些創始人甚至都不清楚P2P究竟是什么。資金池、假標、自融、關聯擔保等違規現象也較為突出。第二是假標自融，有些P2P平臺的設立是為關聯公司輸血的，通過層層運作制造假標的，將融到的資金輸送到老板的主業公司，或者拿融到的資金去投資暴利和非法行業，如高利貸等。而上述違規行為的出現主要歸因為剛性兌付和收益風險的逆向選擇矛盾。

三、P2P風險的處置

政策層面上，2018年8月8日，互金整治辦下發《關于報送P2P平臺借款人逃廢債信息的通知》，指出部分借款人存在“惡意逃廢債”，等待平臺資金鏈斷裂，從而逃脫還款義務的行為，加劇風險爆發，要求各地上報逃廢債借款人名單。下一步，逃廢債信息將納入征信系統和“信用中國”數據庫，對相關失信人形成制約。8月13日，P2P網絡借貸風險專項整治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發布《關于開展P2P網絡借貸機構合規檢查工作的通知》（下稱《通知》），并發布《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合規檢查問題清單》（下稱《108 清單》）。《通知》對此次合規檢查提出了總體要求，包括標準統一、全量覆蓋、真實準確、查改結合。“標準統一”要求方面，P2P網貸整治辦要求嚴格按照網貸“1+3”制度框架及有關規章制度，統一明確標準，提高質效，從嚴把關。

實際操作層面上，2018年8月16日，銀保監會召集四大資產管理公司（簡稱AMC）高管開會，要求四大AMC主動協助化解P2P爆雷風險。長城資產率先成立P2P風險處置工作領導小組，信達資產隨后也成立相關工作小組，統籌推進P2P風險處置各項工作。具體到處置層面，9月19日，東方資產天津分公司與深圳P2P平臺信融財富簽訂協議，接下后者約2000萬元的逾期項目。

從效果上看，在強監管的壓力下，2018年P2P平臺數量基本保持穩定，但問題平臺數量占比上升。P2P行業經過本輪洗牌，實力弱小、風控能力弱的平臺被動實現了風險暴露，這為下一步行業出清和健康發展打下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