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賣桃

黃梓宸

阿香在托克甫可可遜鄉桃花樹有十幾畝地，種了上百棵桃樹，品種很多，有五月桃、黃桃、水蜜桃、蟠桃、油桃……

夏天，桃子飄香。看著樹上結滿的桃子，阿香又喜又愁。喜的是今年桃子個狠大，應該能買個好價錢;愁的是怎么賣出去，將施的化肥錢收回來。

阿香打算自已摘桃，拿到街上去賣。

借著星光，阿香站在梯子上摘桃，她挑個大的、飽滿的桃，夠不著的地方，她踮著腳去摘。一不小心，樹枝劃破了她的手臂，留下一道道血印。

阿香摘了四籮筐，估計百十來公斤，用桃葉蓋好，小心翼翼放在陳舊的電瓶三輪車上，又從炕上拿了二個饃饃，騎車進城。

阿香在東城的“好日子大廈”的墻角處找了個地方蹲下，這里行人多，又不影響人行走。

阿香將二筐桃子放下，將車推在邊上。開始叫賣起來：油桃二塊，水蜜桃三塊……油桃二塊，水蜜桃三塊……

阿香的聲音如浸過蜜，甜甜的，非常好聽。桃子紅紅的，特別誘人。

路上行人放慢了腳步，有的駐足觀看。穿開叉花旗袍的女子腳步放慢半個節拍，彎下半個腰，右手從筐里拿了二只大的水蜜桃，左手從肩包中掏出一張濕巾，將桃子擦了幾下，張口咬了一大口，再吸了二口，又掏出一張濕巾往臉上擦了擦，隨手將桃核一丟，一仰脖子一張口，又一個桃子進了她的嘴里。她先是咬了二口，再吸了三口，掏出濕巾擦擦嘴，桃核丟地。

穿開叉旗袍的女子這才扭過頭來，往籮筐看了看。阿香心想有人買桃了，心中一陣高興，小心翼翼的扯了一個塑料袋，準備遞給女子。女子卻邁開腳步往前走了，只拋下一句：“好甜！這桃子真甜……”留下一串咯咯咯的笑聲，蹬蹬蹬的皮鞋聲漸漸遠去……

“這桃子怎賣？”阿香面前又來了兩位漂亮姑娘，穿著一白一黑的短裙，高挑的身材，梳著馬尾巴的頭發，渾身上下散發著青春的氣息。“油桃一公斤二塊，水蜜桃三塊。”阿香趕緊回答。“甜不甜？”白衣姑娘問道。“甜！你嘗嘗。”阿香回答，從筐里拿個水蜜桃遞給白衣姑娘，又拿了個油桃給了黑衣姑娘。阿香遞給一白一黑姑娘幾張抽紙，那抽紙是阿香托人到大超市買的，上等的抽紙，雪白雪白的，一包3塊8毛錢，平時阿香舍不得用的。

一白一黑姑娘接過桃子和紙，胡亂地擦了擦桃子，將紙隨手一丟。白姑娘剝開水蜜桃的皮，水汁傾刻流了出來，她用嘴吸了又吸，沒一會，嘴邊只存桃核了。黑姑娘咬了一口油桃，感覺有點硬，接過阿香遞來的刀。說是刀，實際是劃紙的美工刀片，一邊用布頭包好的。在這個地方，刀具是禁止帶上街的，就是屠夫的刀也是要登記，刀背上刻上姓名，然后用鏈條鎖在鐵墩上。黑姑娘用刀將皮削掉，淺紅的桃肉露了出來，她的嬰桃小嘴咬著桃肉，可誘人了……

白姑娘問阿香又要了抽紙，自己擦擦嘴，再遞給黑姑娘一張。白姑娘沖著阿香說：“便宜點？”阿香笑著回答：“稱幾斤？”白姑娘沖著黑姑娘擠了擠眼，說：“這桃子太軟了。”黑姑娘心神領會，接過話茬，眨了一下眼說：“是啊，這桃子太軟了。”阿香聽了，納納的答道：“那，那，那就便宜點……”未等阿香說完，白姑娘對黑姑娘說：“帶著桃子，多重啊，回來再買吧……”黑姑娘趁勢挽起白姑娘的胳膊，說道：“好，我們先吃牛排去。”兩人揚長而去。

“回來再買”，這是當地人的一個托辭，實際是再也不回來買了。阿香在這地方生活了幾年，也懂了這層意思，她低下頭，望著兩筐桃子發呆……

阿香俯下身，撿起剛才那幾人丟下的桃核和紙。

“姑娘，這桃子是你的？”一個蒼老的聲音。阿香抬起頭，看到跟前站著一位柱著拐杖穿著綠色軍衣的老頭，身子跟筆桿子一樣直。“是的。”阿香回答。老人又問：“多少錢一斤？”“油桃二塊，水蜜桃三塊。”阿香提起了精神回答。“那我出十塊錢，買你幾個大的桃子行嗎？”老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十元的紙幣。“中！”阿香高興極了，抓了一大把桃子往塑料袋裝。老人隨手只拿了二個大的水蜜桃，口中說著：“老伴啊，今天是你的祭日，也是我們來兵團60年了，我給你買了愛吃的桃子，你好好吃啊……”老人說著說著，淚從臉頰流下，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往前走，阿香趕緊裝了一袋桃子追過去給老人，老人擺擺手，謝絕了。

天空烏云密布，阿香看著天空，在這炎熱的夏天，心里感到有點發涼。

暴風雨快來了，阿香趕緊收起籮筐，無力地往電動車走去，自言自語：桃子，桃子，化肥錢，化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