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忠鋒 郭子鈺
截至2018年12月,中國的網民規模已達8.29億,微博使用率為42.3%①,并呈現出持續回升的勢頭。作為一種社會化媒體,微博凸顯出了超過Web 1.0時代中論壇和貼吧的輿論威力。隨著微博用戶規模的日益回暖,微博輿情的影響力也在逐步擴大。微博輿情傳播的大眾化、平民化,極大地調動了網民的參與性和創造性。網民通過發表言論所體現出的態度,或憤怒、或愉悅、或嘲諷、或焦慮,從而出現情感現象,通過信息傳播和意見擴散所引發的關注、聚集、訴求、抗爭,逐步演化成一種動員現象。網民的情感表達和社會動員能力成為推動微博輿情發展演變的重要力量,對該領域中的情感現象和社會動員狀況進行研究必然受到重視。
情感分析原本是自然語言處理領域的一個基礎任務,與其相關的研究最早集中于計算機科學、圖書情報學等學科,運用機器學習、情感詞典等方法②,按照細粒度不同將文本劃分為短語級、句子級和篇章級等類型來進行情感的積極、消極等極性分析。③隨著新媒體的興起,新聞傳播學領域也開始對微博等社交媒體中的情感現象展開研究。雖然方法論層面仍需借助計算機編程、數學建模等方法,但內容上已將研究路徑拓展至情緒分析層面,即不只是簡單的滿足于情感極性的劃分,而是追求在籠統的情感范疇內,繼續識別出諸如喜悅、悲傷、驚訝等更加明確的情緒類型。不僅如此,還有學者基于伊尼斯的“媒介偏向論”對媒介中的“情緒偏好”現象進行了探究,由此延伸至情緒傳播效力的問題,隋巖等人認為,負面情緒比正面情緒更容易得到傳播,從傳統媒體到新媒介,無不以負面信息為傳播導向④。此外,關于情感與情緒的研究還涉及情緒形成與歸因⑤、情緒表達特點⑥、情緒傳播機制⑦和情感引導與治理⑧等方面。
社會動員層面的研究,一般是基于長期“潛移默化”式的社會動員、突發事件中的社會動員和政治動員這三種范式來進行的⑨,在以微博為代表的社交媒體語境中,尤其關注突發事件中的社會動員。除動員機制⑩、發生特征、治理對策等研究范疇之外,學者們更多地將研究視野聚焦在動員方式的探討上。通常而言,動員方式一般分為人力動員、物質動員、組織動員和技術動員。在我國,受政治體制、民眾素養較低以及社會文化復雜多元等多重因素的影響,國內研究者借助國外學者的研究框架,對動員方式的研究融入了中國特色元素,如楊國斌將悲情、戲謔作為研究的主要視角。
情感現象與社會動員狀況作為微博輿情中的獨特景觀,目前學界對兩者的研究基本上是作為兩個獨立的分支來進行的,而作為交叉研究出現的術語——情感動員,也只是將“情感”視為“社會動員”的一種方式而已。在這方面,通過對“心靈雞湯”“網絡謠言”“底層敘事”“集體演出”“表情包”等要素在動員實踐中的作用機制進行探討,也僅僅是對動員方式的一種豐富和補充。也就是說,目前學界對微博輿情中的情感現象與社會動員狀況的研究雖然成果豐碩,但終究是基于兩個分支來進行的,對二者之間關系的探究則鮮有著述。因此,本文以情感選擇與社會動員方式的內在邏輯為問題導向,并將其延伸至兩個層面進行探討:一是什么樣的情感和情緒能夠引發社會動員,二是情感和情緒是如何引發社會動員的。
在《2017年中國互聯網輿論分析報告》中,如果將關注點聚焦于現實社會中的突發性公共事件,“山東于歡案”的熱度排名第一。在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2017年推動法治進程十大案件中,于歡案入選;由《檢察日報》公布的2017年十大法律監督案件,于歡案也位列其中;其重要性由此可見一斑。可以說,于歡案是通過輿論對司法展開監督的成功案例,在中國法治進程和輿論監督歷史上都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通過搜索文本和查閱相關文獻可以得知,“山東于歡案”在輿情發酵的過程中,總共經歷過三個重要的時間節點,即3月23日事件爆出、5月27日二審庭審、6月23日公布二審判決書,之后沸沸揚揚的“山東于歡案”才終于塵埃落定。由此可以判定,該事件的輿情熱點并不是從3月份一直維持到6月份,其真正能夠引發廣大網民關注和討論熱潮,恰恰是伴隨著這三個時間節點而出現的,是與事實的進程相匹配的。
基于此,筆者在新浪微博平臺中,利用“發現”中的搜索功能,鍵入“山東于歡案”,圍繞著上述三個時間點,共搜集到830條微博文本,形成了全樣本呈現的語料庫。每條微博文本作為一個樣本,包括了博主名稱及角色、發博時間、文本類別、文本形式、文本內容和轉發、評論、點贊數等屬性。
情感選擇層面,當前研究一般是將微博中的情感信息文本識別為積極、消極、中性或正面、負面和中性三類極性,同時還包括了無情緒的情況。因此,筆者設置了積極情感,消極情感、中性情感和無情感4個變量。具體到情緒類型,劉叢等人設計了包括認可、恐懼、質疑、擔憂、反對、憤怒、悲哀、驚奇及無明顯情緒等包括9類情緒的量表;周楊等人則將情緒類型分為憤怒、譴責、悲哀、害怕、嘲諷、理性和樂觀7類。本文通過對上述研究的綜合審視,結合“山東于歡案”語料庫的實際情況,在積極情感下設認可、期望、喜悅、敬畏、感動、不適用6個屬性;消極情感包括悲哀、憤怒、質疑、譴責、嘲諷、不適用6個屬性;中性情感則有驚訝1個屬性。
社會動員的方式層面,謝金林將動員方式分為輿論譴責、人肉搜索、輿論審判、網絡惡搞、線下集體行動等5種類型。郭小安將動員方式歸結為兩種研究范式——理性動員與情感動員,并劃分出理性動員方式(人力動員、組織動員、物質動員、道義資源動員、媒介資源動員)和情感動員方式(謠言構建、悲情敘事、道德捆綁、惡搞戲謔、人肉搜索)各5種。借助上述研究,首先筆者明確了本文所指向的社會動員的兩大范式:理性動員策略與感性動員劇目。其次,將理性動員策略劃分為:人力動員、組織動員、道義資源動員、媒介資源動員;而感性動員的劇目則包括:謠言構建、惡搞戲謔、人肉搜索、虛構身份與情境、輿論譴責、輿論審判。上述變量和屬性的設置、賦值情況及操作化定義如表1、2所示。

表1 情感和情緒編碼表
在對以上變量和屬性進行操作化之后,根據霍爾斯蒂系數,筆者運用分層抽樣的方法從830個樣本中抽取了83個樣本對兩位編碼員的信度進行了測試。結果表明,文本類別、發博時間、討論量、情感表達主體、情感指向主體、情感表達方式的信度系數均為1.00;積極情感信度系數0.94,消極情感信度系數0.95,中性情感信度系數0.91,無情感信度系數0.98,積極情緒信度系數0.91,消極情緒信度系數0.90;理性動員方式信度系數0.94,感性動員方式信度系數0.93,理性動員策略信度系數0.90,感性動員劇目信度系數0.91。霍爾斯蒂系數大于0.9,符合相關要求。然后,根據以上編碼對“山東于歡案”語料庫中的樣本進行統計,將所得數據錄入SPSS分析系統,用以進行頻次、比率、交叉等項目的描述,并對數據所呈現出的結果進行闡釋。

表2 社會動員方式編碼表
如表3所示,由于在“山東于歡案”中,中性情感的出現頻率非常低,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因而在探討情感傾向與社會動員的關系時,我們只將消極情感、積極情感和無情感納入考察范圍。
通過對表4進行觀察可以發現,消極情感更傾向于引發感性動員,且感性動員的頻率比理性動員高出263條,因而這種傾向非常明顯。積極情感和無情感更傾向于引發理性動員,但理性動員與感性動員在頻率上的差距較小,保持在20—40條之間,因而這兩種情感傾向在引發社會動員的效力上,呈現出雖有所側重,實則機會較為均等的傾向。

表3 “山東于歡案”情感傾向頻率與百分比統計表

表4 情感傾向與社會動員方式交叉表
通過綜合比較表5、表6,我們可以發現,在消極情緒中,按照引發社會動員的頻率高低排序,依次為憤怒、質疑、嘲諷、譴責和悲哀,且除悲哀情緒外,前四種情緒類型在引發社會動員的頻率上差距較小,因而效力相當。而在積極情緒中,如果按照同樣的規則來排序,結果則為認可、期望、喜悅和敬畏。與消極情緒中所呈現的特點不同,在積極情緒中,能夠引發社會動員現象的各情緒類型在頻率上的極差較大,基本上集中于認可情緒,其他情緒的頻率較低且分布較為均勻。如果我們打破消極與積極的極性界限,單就特定情緒類型引發社會動員的頻率而言,按照由高及低的次序,結果為:憤怒、認可、質疑、嘲諷、譴責、悲哀、期望、喜悅和敬畏。當然,我們還可以透過不同社會動員方式的視角,反向觀測何種情緒更具動員效力。

表5 消極情緒與社會動員方式交叉表

表6 積極情緒與社會動員方式交叉表
研究發現,引發理性動員的情緒類型中,按照頻率高低排在前三位的依次為:認可、質疑和嘲諷,而引發感性動員的情緒類型則為:憤怒、質疑和嘲諷。因此,我們可以驗證質疑和嘲諷情緒在引發社會動員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同時還可以得出,認可情緒更能引發理性動員,而憤怒情緒在引發感性動員上更為擅長。
討論“情感和情緒如何引發社會動員”,便涉及了原因追溯的話題。筆者認為,除了考慮情感本身作為一種社會動員方式外,還可以從社會動員發生機制的視角出發,通過考察社會動員是如何發生的、情感在動員過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來探究情感在社會動員中的作用機制。
1.情感表達豐富社會動員方式
受政治體制、司法制度、經濟環境、社會文化等多重因素的影響,不僅局限于“山東于歡案”,感性動員劇目成為中國社會生活中最為重要、最常使用的社會動員方式,其核心指向是試圖通過非理性、情緒化的“揭竿而起”對輿情事件施加個人影響。因此,我們可以通過引入情感傾向、感性動員劇目等變量,運用數據呈現的手段綜合觀察、交叉分析兩者之間的關系。

表7 情感傾向與感性動員劇目交叉表
通過觀察表7可以發現,在“山東于歡案”中,當情感傾向為消極情感時,動員發起者所選擇的感性動員劇目主要是輿論譴責、惡搞戲謔和輿論審判,其次是虛構身份與情境、謠言構建和人肉搜索。在積極情感中,感性動員劇目表現則為輿論審判、輿論譴責、虛構身份與情境和惡搞戲謔,而在無情感中,主要劇目則是輿論譴責、惡搞戲謔、虛構身份與情境、輿論審判和謠言構建。此外,我們還可以發現,在積極情感和無情感中,分別有兩個和一個劇目的使用頻率為0,人肉搜索處在了比較衰微的地位。
同時,不論是何種情感傾向,六種感性動員劇目的出現頻率在三者之間的分布極不平均,多元分布、過于集中的特點共同呈現,形成“山東于歡案”極具特色的感性動員景觀。在不同的情感傾向中,感性動員劇目的擴散分布,從傳播要素來看,是與多元的動員發起者、多元的傳播符號介入、多元的動員指向和輿情議題演變密切相關的。從案例本身出發,則可以將上述情況歸因為悲情事件屬性、案情信息傳播的不確定性等因素激發了廣泛輿情主體的參與熱情。此外,當情感傾向為消極情感和無情感時,輿論譴責都擁有極高的使用頻率,與其他劇目出現頻率的差距較大,基本形成波峰狀態,成為最主要的感性動員劇目,而在積極情感中,輿論譴責的使用頻率也僅次于輿論審判,且差距并不突出。因此,在“山東于歡案”中,出現了感性動員劇目多集中于輿論譴責的情況。
“譴責”一詞,從語義學出發來解釋,即為對荒謬言行或錯誤政策進行嚴厲責備,帶有莊重色彩。延伸到“輿論譴責”,則是通過發起輿論聲勢,對社會多元主體、生活環境等對象進行痛斥、表達不滿,這種斥責在互聯網傳播環境中尤其是微博輿情生態下,往往具備非理性、情緒化、娛樂化的基因,與本意中的莊重色彩失之千里。除了受微博輿情傳播特征的影響外,輿論譴責并不需要動員發起者擁有充足的專業知識儲備,甚至并不需要對整個事件進行總體了解,只要將自我的不滿情緒進行宣泄便實現了動員參與,這種低門檻、低成本的動員方式便成為使用最廣泛的感性動員劇目。
2.情感渲染促進群體共識形成
從社會動員的概念出發,發起輿論聲勢,必然要求形成較為一致的意見,這需要建立在形成共識的基礎上,引發關注與討論,是基于人數或者說規模的優勢,而這種優勢,往往是以群體的形式來呈現的。所以說,考察情感在社會動員中的作用,就是考察情感在群體和共識形成過程中所發揮的作用。
群體的形成,需要共同的關心事項、共同目標和協作意愿,以及群體傳播機制。這里的共同目標和協作意愿便是共識。在本文中,共同的關心事項便是“山東于歡案”,共同目標則是希望本案可以得到公正合理的判決。而情感所能發揮的作用,重點體現在群體傳播機制和共識形成上。“沉默的螺旋”理論認為,個人意見的表明是一個社會心理過程,個人在表明自己的觀點之際首先要對周圍環境進行觀察,依靠自我的觀點多寡的屬性選擇表達還是沉默。在群體傳播中,多數意見會對成員的個人意見產生壓力。為了擺脫這種壓力,避免陷入孤立狀態,個人希望與群體中的多數意見保持一致,因此被迫接受多數意見。這種“孤立”“希望”“被迫”等心理狀態,正是人的情感機制在其中發揮作用。同時,法國社會學家塔爾德在《模仿律》中提出,社會上的一切事物不是發明就是模仿,模仿是最基本的社會現象。不得不說,這種理論是建立在精英史觀的基礎上的,他把民眾視為簡單的、隨大流的、喪失思考能力的群體。這樣的觀點對應到現實的輿情事件中,動員發起者的模仿便成為無意識的、條件反射式的,在高度不確定性的輿情事件中,在信息傳播、意見表達、情感宣泄等方面的模仿,成為保持群體身份最具效力的選擇,而動員目標很大程度上需要伴隨著追求自我保護才能實現。
顯然,在當前的媒介和信息環境下,塔爾德“模仿律”的解釋力顯得有些捉襟見肘。在萬物皆媒、人人具有麥克風的傳播生態下,動員發起者輿情參與的主動性、迫切性和方式使用的多元性、創造性都空前提高。同時,這種傳播環境也給以往處在弱勢群體地位的草根階層提供了發聲的機會和渠道。他們試圖碾碎信息壟斷階級的極權控制,擺脫主流文化的現有框架,創造出獨屬于草根群體的表達文化和表達方式。雖然這種訴求與抗爭在一定程度上為草根群體爭奪了話語權,顛覆和解構了動員方式,但受制于自身媒介素養的缺乏、影響力的式微,只能通過自我亢奮式的情緒感染和心理暗示,使意見、情緒、行為在群體中蔓延開來,促進共識的形成,增強群體的凝聚力。
3.情感共鳴推動社會動員開展
在現實生活中,職業、年齡、地域等人口統計學要素共同建構著集體認同,這一情況在虛擬的網絡世界中得以解構,表現為分布在天南海北的網民依靠價值觀來構建認同,網絡中的匿名性使我們無法明確這種價值觀是真實的還是扮演的,但這種認同恰恰是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上的,于是具備著松散、易變、脆弱的特征。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將民族視為基于宗教信仰、政治理念、國家方言等因素的“想象的共同體”。借助這樣的理論視角,在特定的微博輿情事件中,輿情參與者通過信息擴散、觀點流動和情感互動,收獲情感共鳴,彼此之間產生認同感,最終形成“我們”的圖景。在這一圖景中,社會生活的擴大化使網民無法對輿情事件實現近距離的、直接的、實時的參與,但有關該事件的文字信息、圖片、視頻等內容通過微博發布后,尤其是對參與者的神經、心理產生強烈沖擊,他們的情感便會被激發,情感共鳴便會迅速形成,進而引發動員行為。
借助湯景泰對悲情動員操作模式的劃分,筆者將情感共鳴的操作模式劃分為個人化的情感共鳴和社會化的情感共鳴。個人化的情感共鳴,顧名思義,是將輿情事件中的主角進行身份定位,如在“山東于歡案”中,南方系報紙、網易都不約而同地將于歡定位成弱者、受害者,以為其博取網民同情和輿論支持。媒體通過報道于歡不忍母親受辱而奮起反抗卻被判無期徒刑,描述其悲劇性命運,運用“侮辱”“母親”等表述為此案注入情感,喚起網民的悲劇性體驗,從而誘發情感共鳴,于是便出現了“我是于歡我也捅”“捅得好”等非理性、情緒化、不負責任的表述。
社會化的情感共鳴,則是指在個人化的基礎上,對情感進行升華渲染,通過對社會黑暗、社會壓迫的夸張和虛構,將情感共鳴指向更為廣闊的主體——社會生活。具體到現實生活的社會身份中,就是把社會階層劃分為平民階層和精英階層,也就是弱勢群體和強勢群體,這兩個群體在物質、精神和信息財富上擁有極大的差異,因而矛盾相當尖銳,成為不可逾越的對立面。當前,中國社會的六大關系:官民關系、警民關系、醫患關系、貧富關系、城鄉關系和勞資關系已經成為最主要的矛盾關系。弱勢群體與強勢群體二元對立的絕對化與普遍化,使平民階層的弱勢地位和被壓迫的悲劇命運更為突出。具體的操作模式層面,機理復雜的輿情事件往往會被敘述為簡化的、單純恃強凌弱的故事。如北京低端人口風波,媒體就是站在平民階層的立場,運用弱勢群體話語,暗斥政府的行為。同時,動員發起者往往通過標簽化的方法,將涉事雙方劃分為強弱兩方,貼上正義與非正義的標簽,支持正義,打敗邪惡。在本案例中,則體現為期望于歡得到減刑、無罪的判決,而討債團伙得到相應的處罰,這樣的情感共鳴便有力地推動了動員行為的開展。
需要指出的是,本文雖然以“山東于歡案”為研究對象,探討其作為微博熱點輿情事件在情感選擇與社會動員方式層面的內在邏輯,但并不局限于個案本身,而是關注一個更加廣泛的范疇,即將其推廣至微博輿論場域。通過對具有代表性的個案進行深入挖掘,使其成為在更大的理論和實踐空間內的參照。
郭小安認為,在新媒體時代,底層動員者將“以死抗爭”披上表演的外衣轉變為“表演式抗爭”,成為一種新的動員策略,既能吸引眼球,又能避免悲劇后果,從而使動員中的理性元素得以增強。從我們對“山東于歡案”的探究來看,微博網民更傾向于使用感性劇目的方式來進行動員。同時,消極情感更能夠引發社會動員,且集中在感性動員,積極情感和無情感引發社會動員的效力相當,且偏向于引發理性動員。具體到情緒類型層面,各消極情緒在引發社會動員的效力上大致均等,而在積極情緒中則呈現出向“認可”情緒極化的現象。此外,引發理性動員的情緒類型中,按照頻率高低排在前三位的依次為:認可、質疑和嘲諷。而引發感性動員的情緒類型則為:憤怒、質疑和嘲諷。楊國斌提到:“在目前中國大陸的網絡事件中,最能夠激發網民參與抗爭的情感是憤怒、同情和戲謔”,我們在對其進行驗證的同時,還可以得出,認可情緒更能引發理性動員,而憤怒情緒在引發感性動員上更為擅長,實現對情感元素與社會動員方式間內在邏輯的內容拓展。
情感如何能夠引發社會動員?我們認為,這是基于情感表達豐富社會動員方式、情感渲染促進群體共識形成、情感共鳴推動社會動員開展三者的層層遞進而實現的。
注釋:
① 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第43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xzbg/hlwtjbg/201902/t20190228_70645.htm,2019年2月28日。
② [美]劉兵:《情感分析:挖掘觀點、情感和情緒》,劉康、趙軍譯,機械工業出版社2017年版,第12頁。
③ 趙妍妍、秦兵、劉挺:《文本情感分析》,《軟件學報》,2010年第8期。
④ 隋巖、李燕:《論群體傳播時代個人情緒的社會化傳播》,《現代傳播》,2012年第12期。
⑤ 焦德武:《微博輿論中公眾情緒形成與傳播框架分析》,《江淮論壇》,2014年第5期。
⑥ 莫怡文:《漢語微博情緒表達特點研究》,《湖北社會科學》,2019年第3期。
⑦ 田緯鋼:《微博評論中的網民情緒傳播機制及策略》,《當代傳播》,2019年第1期。
⑧ 史安斌、邱偉怡:《社交媒體時代政府部門的危機傳播與情感引導》,《現代傳播》,2018年第4期。
⑨ 李璽:《草根行動者在社會動員中的媒介使用研究——以烏坎事件為例》,西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6年。
⑩ 劉小燕、趙鴻燕:《政治傳播中微博動員的作用機理》,《山東社會科學》,2013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