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彬：濟南市博物館的新“段子手”

□本刊記者 由衛(wèi)娟 見習記者 原文若

退休之后，去旅行，看孫子，再就業(yè)……都是不錯的選擇。濟鋼退休的王立彬不走尋常路，選擇在濟南市博物館做志愿者講解員，用一件件館藏文物，為來自天南地北的參觀者描繪出一個歷史悠久、文明燦爛、名人薈萃的大濟南。

他的濟普，他的幽默，他的旁征博引，讓他的講解散發(fā)著濃濃的濟南特色，儼然成為了濟南博物館一張?zhí)厥獾拿?/p>

一件件文物，似乎活了過來，有故事、有生命、有情緒，和今人情感相通、文化相承

“我們現(xiàn)在人追求的穿皮草吃燒烤，8500年前的濟南人其實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在濟南市博物館“遠古文化”展廳，有一個山東已知最早的新石器時代文化后李文化的西河遺址的復(fù)原模型，王立彬仔細給觀眾講解著半地穴式房屋、古人的狩獵飲食生活習慣，著重講述模型中間的火堆，他說那是理想之火、信仰之火、和諧之火，保護它不熄滅是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wù)，至少需要相當身份的人來守護。

北辛文化出現(xiàn)了鼎，他說那是“釜”的三個支撐經(jīng)過1000多年，從相知到相戀，終于緊緊擁抱在一起。時代賦予了它們新的使命，它們有了一個新的名字——鼎。再到大汶口文化的象牙梳、白陶背壺，他請觀眾想象古人拿著象牙梳，背著那時候的“愛馬仕”來到大汶河河邊，對著水面梳妝，這時候天上水中各一個月亮，“大雁飛過，菊花插滿頭”。

介紹濟南柴油機廠出土的戰(zhàn)國素面雙環(huán)鑑后，王老師給聽眾一秒鐘談對濟南人的印象。大家凝神思考中，王老師的答案快樂揭曉：濟南人的臉大不大？由此，一款古樸平實的文物就深深地烙在了觀眾心中。李格非和秦季養(yǎng)的墓志很容易被觀眾忽略過去，他卻這樣介紹：現(xiàn)在都說拼爹，而這兩位卻是拼子女。大家猜猜這是我們濟南哪兩位名人的父親？……大名鼎鼎的李清照、山東好漢秦瓊啊。樸實的墓志在他的渲染下似乎有了不一樣的光輝。

西漢的彩繪樂舞雜技陶俑是濟南市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他這樣介紹其中的歌者：一看就是年年參加春晚的大腕啊。

一件件文物，在王立彬的講解下，似乎活了過來，有故事、有生命、有情緒，和今人情感相通、文化相承，可親可感。

王立彬與觀眾互動里帶著一種濟南人特有的幽默好客。開始講解前，他會問客人是從哪里來，到了介紹卜骨的時候，這個問題就是“伏筆千里”：“今天出門前，我已經(jīng)占卜過了，適不適宜給山西客人講解呀？卜骨上的裂縫告訴我，很適合，講不好都不行，大家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老祖宗的智慧呀！”說到這里，他和觀眾一起笑了起來。北宋“劉家功夫針鋪”商標銅牌是我國發(fā)現(xiàn)的最早的一件具有商標廣告意義的實物，王立彬特別喜歡，說現(xiàn)在廣告具有的企業(yè)名稱、宣傳標語、標志圖像都有了，還缺什么呢，讓大家短暫思考后，他說：“沒有聯(lián)系電話嘛！”又如一個青銅雙魚盤，需要觀眾踮起腳才能看到雕刻在盤底的兩條魚，他會留點時間讓觀眾們一一看過，然后說：“大家都看到了魚吧，這樣大家就都能雙喜臨門，年年有余?！庇^眾們紛紛被王立彬感染，對珍貴文物終于不再是走馬觀花，而是看了又看。

在“濟南市博物館志愿者滿意度評價表”上，參觀者對王老師的評價多是：知識淵博、幽默風趣、講解全面、耐心仔細等等。8月14日，一位參觀者還留下了這樣的感慨：作為平生第一次回故鄉(xiāng)的山東人，一個人能夠享受老師精彩的講解，非常感動！祝家鄉(xiāng)人幸福安康！向志愿者王老師致敬！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現(xiàn)在的王立彬講解起來滔滔不絕，其實他大半輩子都是個“悶葫蘆”。他退休前不好說話，從不談?wù)摷议L里短是非，業(yè)余時間就是去山東省圖書館看歷史文物方面的書籍。

王立彬今年56歲，去年年底剛剛從濟鋼管理崗位退休。平常不太上網(wǎng)的他，今年3月份偶然瀏覽網(wǎng)頁時，看到了濟南市博物館招募社會志愿者的公告。懷著對濟南歷史文物的熱愛，他撥通了濟南市博物館的電話。殊不知，這一通電話開始了他“壓力山大”而又充實快樂的退休生活。

他總說自己是志愿者里“倒數(shù)第一”。報名后，他要在一兩周的時間掌握12000字的講解詞。3月31日的志愿者考核時，所有志愿者參與抽簽，抽到哪個展廳就講哪個展廳。事到臨頭，王老師覺得自己準備得不充分，而且講了半輩子的濟南話，也擔心自己的普通話水平。100多個報名的志愿者中，也確實有二三十位沒有參加考核。但老產(chǎn)業(yè)工人最終這樣說服了自己：我得給濟鋼人爭氣啊。

王老師抽到了自己最喜歡的青銅器展館。雖然他之前常常去省圖閱讀相關(guān)方面的專業(yè)書籍，但他的興趣點多在禮器方面，不巧的是，他卻抽中了自己并不感興趣的兵器。緊張中，他甚至講錯了內(nèi)容，以為自己會落榜。或許是他講解中那份濟南土著的自豪與認真打動了評委，博物館綜合考慮還是錄取了他。

加入志愿者大家庭后，王老師發(fā)現(xiàn)：年輕的高校生都是“高顏值”“小鮮肉”，還有從事歷史、文物工作的社會人士，年齡比他大10歲的最年長志愿者也是高校教師。大家經(jīng)常在微信群里交流專業(yè)知識和講解技巧。王立彬認為自己年齡、專業(yè)都不占優(yōu)勢，更加謙虛好學，一方面經(jīng)常去山東省圖書館閱讀文物著作，背誦詩詞和文物上拗口難認的銘文；另一方面，不拘泥于解說詞，他根據(jù)自己對濟南周邊文化景點和文物出土地點的熟悉，在解說中添加了很多歷史典故，古今貫通，幽默詼諧。沒想到，他的小故事、小笑話，小包袱，幫助他很快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雖然講解中喜歡說“段子”，王立彬并不認同講解可以戲說，甚至胡說。他說他是對歷史很尊重的人，自己加的內(nèi)容都是求證過的史實、有趣的小故事，或者無傷大雅的玩笑。在專業(yè)講解方面，他很懂得把握分寸。博物館里他最喜歡的兩件展品，一件叫“節(jié)約”，一件叫“范”?！肮?jié)約”原本是馬具上的小物件，取“節(jié)制、規(guī)范”的意思，而鑄造錢幣的模子叫“范”。“一個人要成為模范，一定要懂節(jié)制”，他說。

王立彬依然記得第一次正式上崗。雖然不太熟練，但王立彬還是拿著稿子堅持脫稿解說，最后跟觀眾講明自己是新手請多包涵。之后，他一遍一遍地熟悉講解詞，努力練好普通話，要求自己哪怕只有一個觀眾，也要主動詢問是否要求講解。

他家住在大辛莊的黃臺電廠附近，早上七點，王立彬帶上他的塑料水杯出了門。他需要倒一次車，用時一個半小時才能到達位于千佛山腳下的濟南市博物館。自從4月正式上崗以來，王立彬每周都會有一至兩次來到市博物館做志愿講解，風雨無阻，至今已講解40多場，累計時長72小時，在市博物館所有志愿者中排名第一。這么久的“上班”車程，足夠年輕白領(lǐng)抱怨一番，但王立彬卻不覺得路途遙遠時間漫長，反而覺得來得早了可以去泉城公園逛一圈，給游客講解沒盡興，中午吃完飯，可以約好下午繼續(xù)“加班”講。所謂“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如果去的是內(nèi)心向往之地，沿途平常皆風景，耗費光陰也值得。

在某種意義上，作為一名退休的濟南土著，他站著的地方，就是濟南；他，就是濟南市博物館和濟南人的特殊名片。

▲濟南市博物館部分展品。從上至下依次為：（唐）彩繪透雕仙人鳳鳥車，（元）至元四年龍紋鏡，（漢）銅投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