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為在美投資受阻的原因分析與應對策略

趙先進　帥楚

摘 要：華為作為我國高科技企業的領軍者之一，赴美投資活動一再受到美國阻撓。通過對華為投資美國失敗案例的深入研究發現，電信行業的敏感性、美國為維護其國際霸主地位試圖遏制中國經濟的崛起、華為的技術領先觸及美國技術霸權以及不善輿論公關是造成華為在美投資受阻的主要原因，并從政府和企業層面提出相應的應對策略。

關鍵詞：華為公司; 對美投資受阻; 政治風險 ;技術霸權

說到通訊設備領域，2018年位列全球五大通訊設備廠商之首的華為，是一家繞不開的公司。然而，在國際化進程中歷經磨難的華為，近期面臨空前的挑戰，美國--全球唯一的超級大國--對華為這家民營技術企業發起了史無前例的非議和攻擊。2018年1月，華為與美國主要運營商AT&T的合作宣告失敗，其進入美國市場的計劃被暫時擱淺;10月，華為新機Mate 20系列仍然沒能突破美國的邊界;次月，美國以“國家安全”為由，試圖聯手多國封殺華為的產品;12月，任正非之女孟晚舟在溫哥華被捕，美國向加拿大提出引渡孟晚舟的請求;2019年1月，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的任正非應華為公關部門的要求，在公開采訪中表達了對美國技術圍堵的蔑視和對華為核心技術的信心;3月，華為官方正式宣布，將起訴美國政府;5月，總統特朗普簽署行政命令，將華為及其70多家關聯企業列入美國商務部工業和安全局的“實體名單”。

中國自2002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以來，對外投資項目的數量和金額逐年遞增，中國企業對外投資并購領域廣泛，中國正處于境外并購蓬勃發展的黃金時期。然而中企海外投資失敗的案例屢見報道，波士頓咨詢公司（BCG）2015年的分析報告顯示，中國買家的境外并購交易完成率僅為67%，特別是華為這類領先的高科技企業，其海外投資活動頻頻受阻，其中來自美國政府方的阻撓尤為突出。本文以華為公司為研究對象，重點分析其對美投資過程中所遭受的重重阻力及原因，并在此基礎上提出幾點應對措施，以期為中國企業走出國門，降低對外直接投資失敗的風險提供借鑒。

一、美國刻意封堵華為公司在美投資

（一）華為公司簡介

華為技術有限公司，簡稱“華為”，于1987年創立于廣東，是一家生產銷售通信設備的民營企業，2018年排名《財富》世界五百強第72名。華為秉承著“華為非極致而不為”的品牌理念，不斷開拓國內外市場，從1998年起開始進軍歐美，隨后征戰亞非拉。目前華為在全球有18多萬名員工，建立了100多個分支機構，截至2016年底，華為的產品和解決方案已經應用于全球170多個國家。在生產活動方面，華為有著完善的國際生產經營網絡，與全球數千家分銷商建立了長期穩定的伙伴關系，銷售和服務網絡遍及全球。在營銷活動方面，華為不斷創新和突破產品設計，采取了以消費者為中心的品牌營銷策略，華為手機與多個頂級俱樂部達成戰略合作伙伴關系，推出榮耀主打線上華為主打線下的雙品牌策略。在研發活動方面，華為始終致力于自主研發，在全球積極建立研究所和聯合創新中心。目前華為領跑5G技術領域，現已擁有50多個5G商用合作伙伴和合同，上萬個5G基站已發往世界各地。

（二）美國濫用“國家安全”標準，阻礙華為投資美國

華為進軍美國的時間并不晚，于2001年在德克薩斯洲成立北美分公司，隨后在硅谷和圣地亞哥等13地建立區域性辦事處，員工總計約1200人，投資形式主要包括研發投資和并購投資，以增強自主創新能力。多年來，華為試圖從電信設備、智能終端產品和通信網絡等方面打開美國市場，但卻屢屢碰壁。

2018年年初的拉斯維加斯CES科技展大會上，原計劃宣布正式進軍美國市場的華為，突然遭到了AT&T單方面取消與華為之間合作的通知。包括《紐約時報》在內的外媒表示，AT&T 突然取消合作或是受到了某種政治壓力，導致合作失敗主要是由于美國議員直接以安全原因進行干涉。報道稱美國眾參兩院情報委員會委員致函美國聯邦通訊委員會，要求后者評估與華為的所有關系，對2012年以來提出的安全問題進行了解，這是華為全面進入全球市場時遭遇的第一次責難。

然而這并非是華為在美投資的第一次失敗，早在2008年，華為聯合貝恩資本斥資22億美元收購3Com公司失敗，美方稱該交易涉及美國敏感軍事技術，會對美國的“國家安全”產生威脅。2010年，華為競購摩托羅拉無線網絡設備業務受阻，同一年，華為競標美國Sprint公司移動電訊設備合同，同樣以失敗而告終。美國監管部門聲稱，華為是一家由中國退役軍人任正非創立的民營企業，擔心華為在美國的收購活動可能會危及美國“國家安全”。2011年，華為以200萬美元收購3Leaf Systems的資產及專利，盡管收購金額不大，但依然遭到所謂“國家安全”的阻攔。有五位國會議員致信財政部和商務部，稱華為給“國家安全”帶來了風險，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以下簡稱“CFIUS”）要求華為剝離收購3Leaf Systems時所獲得的科技資產。最終，華為不得不“被迫自愿放棄”。

二、華為投資美國受阻的原因分析

（一）維護美國的霸權地位，遏制中國經濟崛起

在“一帶一路”的戰略背景和“工業4.0”的技術浪潮下，我國已成為世界第一貿易大國和第二大經濟體，經濟體量與美國的差距不斷縮小，投資輸出超過投資輸入已是“新常態”。美國是世界上對技術出口限制最為嚴格的國家，對中國企業的技術限制一直存在。長久以來，中國持續加大對高科技技術的研發投入，不僅帶動了中國高科技企業的崛起，還變革了產業結構，目前中國已在高鐵、無人機、數字安防等領域趕超美國，中國經濟的快速崛起對美國國際霸權主義、尤其是技術霸權地位構成了威脅。華為是我國高科技企業的領軍者之一，美國對華為的多番打壓，實則是將中國列為戰略競爭對手，限制中國高科技行業發展，阻撓中國產業升級之路，爭奪全球經濟技術戰略制高點，遏制中國經濟崛起的表現。

（二）電信行業是涉及“國家安全”的敏感性資產

當跨國企業與東道國政府的目標相沖突時，可能會面臨東道國的監管障礙，一些跨國企業可能追求的政治目標進一步增加了它們與東道國政府的潛在沖突，引發東道國對國家安全問題的擔憂。美國對中企赴美投資的國家安全審查主要集中在能源、軍工和高科技領域，其中電信行業屬于美國極端敏感的國家戰略性行業。在美國，政府對電信運營商及通信設備制造商的影響力與掌控力極大，華為的“軍事關系”、“政府背景”、“高科技”觸及了美國政府的神經，認為其有可能竊取美國國家機密，危害國家安全。研究表明，電信行業是CFIUS 審查的重中之重，美國政府會在并購交易過程中為并購方附加多條額外條件。

（三）華為領先的核心技術危及美國技術霸主地位

美國是世界上公認的科技強國，科技創新處于全球領先地位，即便在近期美國認為受到競爭威脅最大的領域，其科技創新優勢地位在短期內也無人能及。然而美國頻繁借助貿易爭端，利用核心技術打壓潛在競爭對手，以國家安全為由干預正常市場競爭，以及以關稅等手段限制中國高技術產品出口美國，來阻礙與中國的科技交流與合作。因此，“貿易逆差”只是一個幌子，爭奪技術霸權才是其真實目的。5G掌握著重要的智能數據連接技術，隨著華為5G商用在全球范圍內加速，美國喪失了在5G及一系列相關技術上的優勢，這無疑會讓“技術霸主國”的美國產生強烈的擔憂，因此打壓華為意在維持其技術霸主地位。

（四）華為處理公關輿情的能力欠缺

美國的游說體制在其政經議案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如在華為收購3Leaf的并購交易中，華為由于缺乏與美國聯邦和州級政策制定者之間的溝通，導致雙方信息不對稱。對于外界一直傳言的華為軍方背景會給美國政府造成恐慌，華為也不善輿論公關，單方面承諾自己的產品不會導致任何形式的安全問題與信息泄露，并未提供證明其通訊設備不會危及美國信息安全的證據和技術原理。此外，華為也缺少對美國媒體和公眾的宣傳，一方面華為是一家未上市的民營企業，公司透明度與西方公司差距甚遠;另一方面領導人任正非高度低調，長期以來缺乏與美國媒體、政府或公共組織的協調與溝通，導致在并購時處于被動地位。在與AT&T公司合作時，華為沒有掌握好宣傳策略，大肆宣傳預熱合作消息，反而給并購交易帶來了負面效果。不擅游說，不懂美國市場公關，和美國運營商關系一般是華為在美投資受阻的另一大原因。

三、如何化解對外投資所遭遇的阻力

（一）積極推進雙邊政治關系，建立政治互信

友好的雙邊外交關系會減小雙邊政治距離，進而通過兩國的政治互信增強經貿活動的積極性，雙邊伙伴關系越好，高層互訪越多，政府越趨于利用跨國企業推進自己的外交戰略。我國政府應積極推進建立專門的降低跨國經營政治性風險的雙向溝通協調機制，增加兩國元首或高層領導人互訪，在政治、經濟等各方面進行戰略對話，促進雙向溝通和意見交換，化解美方政治疑慮。將外交活動用作加強經濟交流的工具，政府分配外交資源，使之成為可能的商業伙伴，采取重啟兩國經貿磋商等活動，妥善解決兩國貿易平衡，共同推進合作共贏的中美關系，為兩國企業的海外投資營造安全、和諧的環境。

（二）爭取雙邊的政府支持，巧妙化解政治風險

中國企業在走出去時遭遇了多種政治阻力，如何防范東道國的政治風險，是一項必須高度重視的工作。首先，在跨國并購過程中，華為要適應制度差異，在并購前對美國的外資并購審查制度進行詳細地調查，重視CFIUS關于國家安全審查的規則、程序、緩和措施和相應的政策變化，對投資美國的政治風險進行事前評估。其次，中國政府也應及時啟動相應的制衡措施，如對對方企業在華的收購項目采取對等的行政措施，以此掣肘他國政府。第三，中國應采取前瞻性的政治策略，加強與美國主要政治力量和CFIUS官員的溝通聯系，贏得他們的認同與支持。第四，中國政府尤其是外交部門，可利用其專業和信息優勢，提供蘊含東道國投資政治風險的各種信息。

（三）繼續加大研發投入，與科技強國建立戰略聯盟

一方面，兩國間國家實力的比拼，實則是雙方在科技方面的比拼。科技興國，是未來發展的前提，科技先進的一方能搶占更多的市場份額和優勢。目前，華為自主研發的手機芯片是其致勝的重要武器，華為每年將10%以上的銷售收入投入研發，官方數據顯示，2018年華為的研發費用位列世界第五，中國第一。未來華為應繼續加大對基礎領域和基礎科學的研發投入，強化自身在產業鏈上游的核心競爭力。另一方面，5G將會給當今社會帶來革命性的改變，然而5G標準是國際標準，世界各國均有發言權，并非所有國家都會采取中國主導的技術，同時5G技術應用市場仍存在較大的空白區域等待填補。因此，世界各國應通力協作，形成戰略產業聯盟，共同探索5G技術與垂直行業結合應用的前景，中國也可以進一步加強與美國高科技企業的合作，資源共享，共同推進5G技術變革，化解科技競爭焦慮。

（四）提高企業透明度，增強自身開放性

首先，考慮上市，進一步完善公司治理結構和提高經營狀況透明度，即使未來不上市，也應按照國際公認的準則進行審計和信息披露。其次，積極尋求與第三方國際組織的合作，以更為開放、透明的姿態參與國際經營，消除美國在國家安全方面的疑慮。第三，實施較低的股權收購計劃，與當地企業合資或融入當地以提升自身合法性，借此贏得東道國政府和當地利益相關者的信任。最后，保留當地的管理團隊，擴大美國員工的數量，與工會等利益相關者進行直接洽談，追求寬松的整合戰略，以提高華為在當地的影響力。

（五）積極參加社會公益活動，提升公關意識

華為在關鍵技術上贏得領先地位是必要前提，但具備應對國際市場的公關之術與政治智慧才是關鍵。美國是一個強調公益、回饋社會的國家，華為應廣泛開展并參加公益活動，在媒體和公眾面前樹立良好的企業形象;聘請專業團隊制定宣傳策略，引導媒體和公眾的正面導向作用。同時，加強自身的全球公關實力，尋求與硅谷巨頭的深層次合作，以各自利益為紐帶，在合作的基礎上建立牢固的商業情感，讓其與美國國內政治博弈。最后，培育自身的游說團隊，美國政界、商界角色互換頻繁，而人脈關系和利益的交換則是角色互換的潤滑劑。實際上，對幾乎所有中國公司而言，在美國做公關都相當困難，但至少華為未來應該首先學會如何以政治層面的公關智慧來避免美國各界強加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