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蕾 王維林
[摘要]產業扶貧政策的落地生根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的建立與發展有著密切的聯系。農民專業合作社作為連接貧困戶與政府、農戶與市場的重要載體,對提升農村發展的內生動力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是,目前農民專業合作社在其自身發展的過程中也遇到了許多現實困境。后精準扶貧時代即將到來,應建立一個常規性減貧機制,以更好地發揮農民專業合作社在鄉村振興中的作用、實現后精準扶貧時代下農民合作社的可持續發展。
[關鍵詞]后精準扶貧時代;常規性減貧;農民專業合作社;困境
[中圖分類號]F321.4[文獻標識碼]A
1 引言
自精準扶貧政策實施以來,我國貧困人口數量大幅度減少,僅在2018年,我國農村貧困人口共減少1386萬人,這意味著2020年后長期困擾中國農村的原發性的絕對貧困將基本終結,農村貧困將會進入一個以轉型性的次生貧困為特點的新階段。
盡管2020年全面實現貧困人口脫貧摘帽后扶貧開發工作可以暫告一個段落,但次生貧困問題依然會存在,依然需要一些日常的、有準備的后續工作,而非大力地、專門地投入。因此從扶貧工作這一角度,2020年以后可被稱為“后精準扶貧時代”。
除此之外,目前各地政府大力開展的產業扶貧行動將貧困戶直接推向市場,一方面促進了貧困戶收入的提升,另一方面也增加了貧困戶的市場風險性,可能導致扶貧致貧問題的出現。此時,許多在產業扶貧政策推行過程中建立的農民專業合作社,作為連接貧困戶和市場的重要載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貧困戶由于直接面對市場而產生的風險。
后精準扶貧時代即將到來,許多創始于產業扶貧政策推廣時期的農民專業合作社也面臨著轉型問題,因此本篇文章將基于筆者在陜西省t縣開展的調查,分析創建于產業扶貧政策下的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發展困境以及后精準扶貧時代下農民專業合作社想要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基本路徑。
2 合作社的現實生存樣態
t縣地處秦嶺西部,全縣轄7鎮44個行政村和2個居民社區,總人口5.2萬,共有7個鎮。t縣充分利用獨特的氣候和生態資源優勢發展高山蔬菜產業,并在推行產業扶貧政策的過程中,摸索出了以高山蔬菜為依托的產業扶貧模式。
我國的農民專業合作社起步于改革開放,由政府主導、走市場化道路,所謂農民專業合作社是以農村家庭承包經營為經濟基礎,以農民平等互利、平等自愿、民主管理為基本形式,以合作社法律法規和規章制度為依據的互助性農業經濟組織。近年來,各類農民專業合作社的建立及其發展與產業扶貧政策的推行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在我國關于產業扶貧的實踐路徑的探索中,付江月和陳剛基于對貴州黔南龍山鎮的實地調查,總結出了當地獨有的四種特色模式,其中就有“公司+合作社+農戶”的竹鼠養殖產業扶貧模式;張亮和蔡維瓊在對茶產業扶貧模式的探討中,提出了三種茶產業扶貧模式:生態扶貧模式、企業帶動模式以及合作社+基地+農戶模式;郭文力基于對朝陽市產業扶貧現狀的研究,歸納出了當地產業扶貧的兩種模式:北票市“1+4”和“442”產業扶貧模式。總而言之,不同地區,發展需求不同、基本情況不同,產業扶貧的具體措施也有所不同,但是不可忽視的是,產業扶貧政策極易將貧困戶直接推向市場,從而導致扶貧致貧問題的出現。而農民專業合作社的運營在將貧困戶直接推向市場的過程中就起到了緩沖作用,因此農民專業合作社是推行產業扶貧政策的重要載體,也是促進村莊經濟發展、實現鄉村振興的重要保證,可以減少貧困戶直接面對市場而遭遇風險的幾率。
當前,t縣憑借其獨特的氣候優勢和生態優勢確立了以高山蔬菜為依托的產業扶貧模式,許多農民專業合作社在當地應運而生,要想探究后精準扶貧時代農民專業合作社的可持續發展路徑,就必須對農民專業合作社的運營狀況以及現存困境進行深入地了解。
2.1 合作社的繁榮發展
t縣在全縣內開展產業扶貧政策,就高山蔬菜產業扶貧對象來看,以在冊建檔立卡貧困戶(含已脫貧戶)為扶貧對象,t縣主要采取了直接補貼、產品銷售補助、土地流轉補助、務工補助、新品種實驗、培訓補助以及入股分紅補助六種產業扶貧措施。
當地高山蔬菜產業扶貧的主要模式是農戶+合作社+公司,具體如下: (1)貧困戶流轉土地給合作社,按年獲得土地租金(每667m2每年800元);(2)扶貧資金入股合作社,貧困戶分紅(以y合作社為例,扶貧資金共有90萬入股y合作社,其中84戶貧困戶每股7500元占70%,村委會共270000元占30%,貧困戶每年可分紅525元);(3)貧困戶可與高山蔬菜產業扶貧相關的合作社或公司打工獲得勞動報酬(男勞動力每日工資100元,女勞動力每日工資90元)。
與該產業扶貧模式推行相伴產生的是當地諸多農業合作社,t縣目前成立農民專業合作社282家,其中發展比較好的合作社有x合作社和y合作社、比較有特色的是n合作社。
目前,t縣培育市級以上農業產業化重點龍頭企業9家;培養經紀人260多名;建成省級現代農業園區5個,市級現代農業園區11個。t縣通過流轉土地,吸納貧困戶入園務工等方式,帶動了1000名貧困人口。依托8個省市級產業化重點龍頭企業、232家農民專業合作社,采取土地流轉、訂單生產、入股分紅、勞務用工訂單等多種方式帶動貧困戶增收。
總體來說,t縣是陜西省進行產業扶貧的先驅縣,在農民專業合作社方面,其形成的良好機制就是建立了“政府+合作社+貧困戶”的基本模式,即建立了良好的利益分配機制:政府將扶貧資金以入股的形式投入到以龍頭企業為牽引的合作社中,既減少了進行扶貧工作的成本,又盡量避免了貧困戶消費扶貧資金的意外風險;合作社在獲得政府扶貧資金的同時,在政策方面也獲得了政府的諸多優惠,自身的發展更加順暢;貧困戶一方面可獲得合作社每年的固定分紅,另一方面還可以進入合作社務工取得工資性收入。除此之外,貧困戶還可以學習新的種植技術和冷藏技術,提高自身的技能。
2.2 合作社的現實困境
t縣在推行高山蔬菜產業扶貧模式的過程中,也遇到了許多困境,集中在高山蔬菜種植、加工和銷售多個方面。在調研中,經過整理問卷與訪談,筆者發現t縣當地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發展存在以下的問題:
2.2.1 存在“應付式”合作社。通過實地調查,筆者發現,t縣當地大部分中小型合作社的建立僅僅是為了滿足集體經濟和上級審核工作的要求,加掛了一個合作社的牌子。即其形式上存在合作社組織,實際上組織體系和組織內容并未建立,貧困戶并不能從中真正受益。具體案例如下:
案例1:
當筆者對當地農戶進行訪談時,曾經提及關于合作社的問題,大部分貧困戶對于這方面的反映都與我們事先查閱資料得出的信息有所出入:一位貧困戶提到“我們村上的合作社就是擺設,沒有農技推廣員,我們種植大多數是憑經驗,賣蔬菜就直接賣給代辦”;除此之外,還有大量貧困戶提到村子里有合作社,但是令人吃驚的是他們根本無法說出合作社的準確名稱以及其作用。由此可見,每村中成立的專業合作社大多數是名存實亡,對于組織村民進行種植或銷售高山蔬菜的活動沒有顯著幫助。(t縣z村調研訪談,2018.7.14)
案例2:
通過對n合作社的實地調查,筆者發現n合作社從本質上來說更像是n大學的實驗基地或是t縣的農技站,它并不與農戶直接建立聯系,研發出來的技術也是通過其它合作社甚至是政府對農戶進行傳授。(t縣f村n合作社調研訪談,2018.7.13)
2.2.2 “精英俘獲”與扶貧產業化問題相伴產生。t縣部分合作社的日常運營與利潤分配完全由帶頭人做主,成為村莊精英俘獲個人利益的工具,農民合作社出現了“產業化”的現象,即在產業扶貧當中,與扶貧項目緊密相關的幾方主體,將產業扶貧資源視為是滿足個體或是小團體利益的產業資源或是利益,且在此過程中還出現了不同主體之間的利益合謀,從而造成了產業扶貧資源在配置、使用和效率等方面的更多扭曲和異化。
與扶貧產業化問題相伴產生的是精英俘獲問題,即村莊內的精英獲取不屬于自己的公共資源或利益的現象。村莊內的貧困戶在各種資源的掌握程度上本身就差于其他農戶,而在合作社的日常經營中,由于鄉村精英本身就掌握更多的信息和人脈資源,導致真正的貧困戶受益較少,與其他農戶的差距進一步拉大。具體案例如下:
案例1:
在前期調查中,筆者發現當地發展較好的合作社為x合作社和y合作社。但是,在筆者對這兩個合作社進行實地調查時,發現x合作社類似于高山蔬菜經銷商——他們并不與農戶簽訂正式的協議,甚至于該合作社銷售高山蔬菜的農戶并非固定成員。對于y合作社,盡管其表面上具有合作社的雛形——有固定的貧困戶進行幫扶、有正式的合同等等,但是究其根本,其更像是一個龍頭企業,只不過該企業由于接受了政府的扶貧撥款,必須要對貧困戶進行幫扶。因為合作社的主要功能應是組織農戶特別是貧困戶傳授專業的種植技術、發放農資、幫助銷售。但是y合作社的負責人并非當地人,而且主要目標是盈利,所以,從本質上來說,其并不屬于專業合作社的范疇,更像是龍頭企業的“附庸”。(t縣實地觀察,2018.7)
案例2:
調研中,很多貧困戶都對政府存有怨言,一方面,中國村莊中的社會結構是一種以權力精英為核心,以血緣、親緣、朋友等人際關系為紐帶,由內而外,由近及遠,層層向外推衍的社會結構。它類似于費孝通提出的“差序格局”。在這種社會結構之下資源配置也呈現這種“差序格局”的形態,距離權力精英越近,得到的資源就越多,反之,則會越少。另一方面,當地貧困戶獲得高山蔬菜產業扶貧具體信息的渠道主要是村干部的傳遞。綜上所述,合作社內在傳遞有關高山蔬菜產業扶貧的相關信息、甚至是分配產業扶貧的相關資源的過程中,包括村干部在內的鄉村精英會優先考慮與自己關系好的村民或貧困戶,這導致貧困群體無法及時獲知項目信息,也就很容易被排斥在扶貧項目受益對象外。(t縣訪談調研,2018.7)
2.2.3 合作社對接市場存在問題。合作社的運營不僅僅要實現在生產資料和農業技術的互惠合作,還要負責拓寬農產品的銷售市場。盡管t縣交通便利,距離消費能力較高的城市較近,但是t縣農民合作社在農產品銷售方面還存在許多問題,具體如下:
(1)合作社銷售能力有限,與村莊脫嵌。t縣y合作社雖然與香港的訂貨方簽訂了穩定的交易合同,每年向香港的訂貨方銷售定量的高山蔬菜。但是由于訂貨方對于高山蔬菜品質的要求較高,y合作社銷售的絕大多數高山蔬菜都由該合作社自行種植、統一監管以保證質量。這種銷售模式一方面給y合作社帶來了穩定的收入、為貧困戶的分紅提供了保障,但是另一方面y合作社種植的高山蔬菜有限,與t縣高山蔬菜的總產值相比,僅是九牛一毛,合作社對于貧困戶的幫助僅是停留在提供工作崗位和分紅的層面。2020年后,產業扶貧政策可能會中斷,貧困戶將不再能獲得固定分紅,而工作崗位穩定與否也尚未確定,可能會出現返貧的現象。換言之,合作社的作用之一是拓寬高山蔬菜銷售市場,但是由于y合作社提供的銷售市場的市場準入門檻較高,導致貧困戶乃至普通農戶進入成本較高,對t縣高山蔬菜的銷售并未起到較大的推動作用,即y合作社與所在村莊脫嵌。
(2)合作社銷售渠道單一。一方面受冷藏技術的限制,高山蔬菜在運輸過程中極易腐爛,這導致合作社在選擇銷售地點時,往往偏向于挑選距離t縣較近的小型農貿交易市場,而非上海廣州等東部沿海城市;另一方面,t縣的合作社與企業不同,人才資源匱乏,缺乏“農超對接”、“農社對接”支撐和相應信息與技術的指導,這導致盡管t縣境內的幾個大型合作社都建立了網絡銷售平臺,但由于專業技術人員匱乏、宣傳不到位,這些銷售平臺的交易額較小,維護成本大于收益,最終被擱置或放棄。
3 合作社的可持續發展困境
目前,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發展在產業扶貧政策的“保駕護航”下尚且機遇與風險并存,一旦進入后精準扶貧時代,合作社的發展將要面對更多的困境,但是究其根本,這些問題都根植于一個問題,即伴隨著后精準扶貧時代的到來,產業扶貧政策可能會發生改變,合作社在政策變動的不穩定時期如何實現持續穩定發展的問題,筆者基于自身在t縣的實地調查,認為一旦進入后精準扶貧時代,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發展將面臨以下問題:
3.1 政策依托問題
盡管由產業扶貧政策的推行衍生出來的合作社在具體的運營過程中存在一些問題,但是由于受到政府的支持以及相關政策的照顧,這些問題對于合作社的運營所產生的影響較小,農民專業合作社的建立與運營也從多個角度提高并穩定了貧困戶的收入。
但是合作社采取的所有行動和產生的所有成效都建立在政府產業扶貧政策大力支持的基礎上。一旦進入后精準扶貧時代,政府扶貧政策不再專門化、大型化,政策支持力度即將減弱,政府對合作社相應的扶持舉措可能會減少,在這種背景下,合作社對貧困戶的幫扶力度和能力可能會減弱,合作社暗含的問題可能會凸顯,合作社可能難以維系自身的持續發展,這些都是應考慮的問題。
3.2 發展方向問題
盡管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行動主體是合作社負責人與入社農戶,但是在精準扶貧的任務未完成之前,政府相關部門將對農民專業合作社酌情管理,減少其在重大事項決策方面的失誤。精準扶貧的任務一旦完成,我國的扶貧就將進入后精準扶貧時代,這時,農民專業合作社將如何發展、決策如何制定、資金如何管理、績效如何考核等等,都是與合作社持續發展有關的發展方向問題。
3.3 利益分配問題
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負責人大多數是村干部、龍頭企業負責人以及鄉村精英,他們因為掌握著獨特的政治或經濟資本成為合作社負責人,也由此可以促進合作社的穩定運營,但是也正是因為他們擁有大量的資源,導致農民專業合作社在運營的過程中會出現以下問題:
3.3.1 合作社運營的內卷化。參考邢成舉給扶貧工作內卷化規定的含義,筆者認為,合作社運營的內卷化是指農民專業合作社在運營過程中,各主體投入的增加并沒有帶來成比例的減貧和脫貧效果,而是讓非目標群體得到扶貧項目資金和資源。本該用于扶貧的項目和資源在不斷地投入中距離原有的目標越來越遠,同時普通農戶和貧困戶能夠獲得的利益份額也不斷萎縮。典型例子就是“精英俘獲”與“弱者吸納”問題的出現。
該問題的出現與多個因素有關,首先,由理性選擇范式可知:個人是自身最大利益的追求者,因此,在成立合作社時,一部分企業負責人、精英由于不愿意承擔扶貧任務,從而放棄成為合作社負責人,繼而由有實力的精英負責的合作社難以成立。而一部分實力不強的企業或普通農戶由于垂涎扶貧資金對自身發展的幫助而成立合作社,但卻沒有足夠的實力與能力來引導合作社的持續健康發展,“弱者吸納”問題由此出現;另一方面,在合作社的日常運營中,合作社的負責人以及社內精英、能人都會盡全力為自己謀取最大化的利益。從而合作社內的普通農戶和貧困戶的利益會被相對削弱,即“精英俘獲”問題出現。
其次,“差序格局”是費孝通在描述中國社會關系時提出的概念,而這同樣也可以用來分析合作社內資源與信息的分配結構。合作社內資源與信息的傳遞與分配是以合作社內精英為中心的逐層傳遞,先是社內精英接觸到資源與信息,其次按照與社內精英人情關系的親疏遠近由近及遠地傳遞到合作社內的其他主體。在這一傳遞過程中,合作社的主要幫助對象發生偏離,貧困戶乃至普通農戶的利益受損。
最后,盡管社內精英的存在也是合作社運營內卷化問題出現的一個重要因素,但是,從現實情況出發,農民專業合作社的運營還沒有辦法脫離精英來開展各項工作,正是因為精英手中掌握豐富的資源,以及擁有動員能力和發掘組織成員潛力的能力,才使合作社可以維持運轉,促進合作社的行動。除此之外,由于身份的特殊性,社內精英在合作社的日常運營中,本身就很難找到一個穩定的平衡點,社內精英如果對合作社事務缺乏積極性就會導致合作社經營的問題和不足;對其個體或是個體所在集團利益的過分關注就會導致他們自身成為精英俘獲的主體,與合作社內其他類型的經營主體會構成利益共同體以分配國家和社會輸入的資源與利益。
3.3.2 部分合作社與當地脫嵌。前文中提到過,一部分合作社的負責人是當地龍頭企業的負責人,而這些負責人可能并非當地人,與當地情感聯系不強,對當地脫貧事業的發展沒有足夠的社會責任感。由此,一些合作社的運營對貧困戶收入的增長、生活水平的提高并未起到太大的幫助。在產業扶貧政策的扶持以及扶貧資金的投入下,這些合作社勉強愿意吸納貧困戶入社、為他們提供微弱的幫助,一旦進入后精準扶貧時代,龍頭企業負責人從經營合作社中得到的政策利益減少,其對幫扶貧困戶、帶動貧困村的發展的熱情也會減少。在后精準扶貧時代到來之前,如何培養這些合作社負責人的社會責任感、增強其與村莊的情感聯系,也是政府需要考慮的問題之一。
4 總結與建議
2020年后傳統意義上的“貧困”將不再是扶貧工作的目標,衡量貧困的標準也將不再僅僅拘泥于收入而是涉及收入、社會服務水平、生活條件等多個方面,轉型貧困群體和潛在貧困群體將會成為新的扶貧工作的目標群體,與此同時,扶貧工作的總體方向也將由集中性減貧向常規型減貧轉變。針對我國貧困情況的變化和減貧機制的調整,筆者對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轉型共提出以下建議:
4.1 確定合作社的轉型發展方向
伴隨著后精準扶貧時代的來臨,產業扶貧政策的推行也將告一段落,由產業扶貧為農民專業合作社帶來的發展的各種利好條件也將不復存在。但是,農民專業合作社作為連接農戶與市場、減輕農戶直接面對市場的風險性的一個重要載體,必須繼續發揮其應有的作用,因此農民專業合作社必須面對轉型的問題。
農民專業合作社如果想要順利轉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嵌入到常規型減貧機制當中,一方面,農戶應掌握農民專業合作社的主導性經營權,讓農民專業合作社真正為民所用、為民謀實事;另一方面,政府應掌握對合作社的控制權,控制合作社的發展大方向,并定期為農民專業合作社提供相應的經濟、政策、人才幫助;除此之外,要推動農民專業合作社積極與市場、企業對接,充分發揮市場應有的活力,促成農戶(包括已脫貧人口)、政府和企業三方的有機合作。總之,農民專業合作社不僅要成為貧困戶接受經濟扶持的平臺,還要成為農戶交流信息、獲取服務、提高生活質量的中間站。
4.2 發揮政府的粘合作用,加強各組織之間的聯系
農民專業合作社與所在村落脫嵌的現象絕非偶然,產業扶貧中所涉及的各級組織本身就處于分散的無組織的非關聯狀態,貧困戶群體、普通農戶群體、企業(尤其是龍頭企業)具有一定的獨立性,并不存在顯著的線性或網狀嵌入關系,之所以在產業扶貧中能達成合作,大部分是因為合作帶來的政策優惠迎合其利益需求。
減貧機制的轉變意味著扶貧政策的改變,即政府對農民專業合作社相應政策的調整,在這一過渡時期,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發展必然出現不穩定的狀態,政府在對相應政策進行適應性調整的同時,還應充分發揮粘合作用,在各個方面促進不同組織和群體有效嵌入農民專業合作社,同時當好中間人的角色,發揮監督作用,促進農民專業合作社內不同主體之間的有效有序合作。
除此之外,針對合作社與市場對接中出現的問題,政府相關部門也應該充分發揮粘合作用,引進專業技術人才、解決農產品銷售中的技術問題,促進合作社與市場的有效對接,引導合作社積極開拓海內外銷售市場,從多方面解決合作社的銷售問題。
4.3 建立動態監測機制
動態監測機制是常態性減貧機制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常態性減貧機制能否實現穩定有效、適時精準的必要前提。農民專業合作社作為多個主體交叉合作的平臺,本身在信息交流、任務歸屬以及利益分配方面就具有一定的復雜性,而一旦進入后精準扶貧時代,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轉型本身又帶有一定的不確定性,加劇了合作社經營的復雜性。因此,針對農民專業合作社,必須建立一個動態監測機制,完善相應數據庫的管理,對合作社的運營狀況進行實時監控,對合作社的現實困境進行實時反饋。與此同時,動態監測機制的建立,對合作社各個主體過分追求自身利益的行為也起到一定的調控作用。
4.4 發揮鄉村精英在農民專業合作社中的作用
盡管農民專業合作社中鄉村精英的存在會導致“精英俘獲”等問題的出現,對合作社中其他主體的利益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鄉村精英,與普通村民相比,掌握更多的資源,在知識水平上,一般也高于村莊內的其他村民;與政府工作人員和企業負責人相比,他們與村莊有著千絲萬縷的情感聯系,對鄉村振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更強。這些都意味著鄉村精英在推動農民專業合作社發展,帶動鄉村振興方面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除此之外,伴隨著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轉型,政府對農民專業合作社的日常運營的干預程度會隨之降低,更需要充分發揮鄉村精英的帶頭作用,鄉村精英可作為相關政府部門在基層的代理人,號召和引導村民加入合作社,積極促進合作社和市場、企業的充分對接。
4.5 激活村民參與合作社經營的主體意識
扶貧先扶志,治貧的根本在于先治愚,激活村民參與在整個合作社轉型過程中解決的是合作社發展的主體性問題,是合作社發展的第一動力。只有激活村民的主體意識、增強村民在合作社事務中的話語權和發言權,才能在最大程度上緩解合作社、企業與鄉村振興脫嵌的問題、才能促進農民專業合作社的順利轉型、才能真正發揮農民專業合作社在后精準扶貧時代中帶動鄉村各方面發展的積極作用。
激活村民參與合作社經營的主體意識,就要重視對村民的文化教育,在村民間加強對農民專業合作社的宣傳,明確農民為鄉村發展機制建設中的主體,通過各種措施發揮村民積極性,為合作社轉型、鄉村振興發展培養新型農村農業的領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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