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Society5.0構想及對我國未來社會發展的啟示

邢玉冠 傅娟

一、日本“超智能社會”——Society 5.0構想

日本政府在2016年1月頒布的第五期《科學技術基本計劃》中提出了“Society 5.0”概念。該計劃中稱，人類社會相繼經歷了狩獵社會、農耕社會、工業社會、信息社會，未來將進入新一代社會形態—Society 5.0。其特點是最大限度應用信息化技術，通過網絡空間與物理空間（現實世界）的融合，構建一個多元、富裕、充滿活力的“超智能社會”。與德國的“工業4.0”、 美國的“先進制造伙伴計劃”或我國的“制造強國戰略”等計劃不同，Society 5.0立足整個經濟社會，著眼的范圍更加寬廣，不僅要對工業進行數字化改造、提升產業的生產性，還要提升生活的便捷性，應對少子化、高齡化以及環境、能源、教育、醫療、偏遠地區生活等涵蓋各領域的社會課題。

然而，日本“超智能社會”建設也面臨諸如政策、法律、社會認知等方面的挑戰。對此，日本經濟團體聯合會呼吁，要突破政府部門、法律制度、技術、人才、社會接受程度等五大壁壘。例如，要突破技術上的障礙，希望日本政府應保證研究開發經費占GDP的比重達到1%，對于Society 5.0相關的研究及開發應新投入2500億日元以上。日本經濟界不僅向政府提出要求，自身也開始積極行動起來，著力突破各機構間的壁壘，努力打造融合大企業、大學、研究機構、風投企業等的協同創新機制。如，豐田公司宣布和日本軟銀集團合作，在無人駕駛和共享汽車等領域拓展業務，傳統汽車廠商豐田將依托人工智能和大數據向移動出行服務公司轉變。三菱電機聯合15 家汽車公司共同成立了集成高精度三維地圖信息的新公司，可為自動駕駛汽車提供數據支持。另外，日本民眾對新興數字化技術接受度不高，而移動支付應用“7pay”剛剛推出不到一周就出現盜刷事件，加劇了民眾對新技術帶來的隱私及安全問題的擔憂，如何化解擔憂、提升社會接受度是日本政府推動Society 5.0建設的重要課題。

二、Society 5.0的具體設想及對我國“智慧社會”建設的啟示

日本經濟團體聯合會從九個方面對Society 5.0的形態進行了描畫。分析日本產業界對未來的技術應用、社會構成、生活形態的構想，可以對我國構建“智慧社會”、創造人民美好生活提供啟示。

（一）促進都市和地方多元化發展

在Society 5.0的藍圖中，都市（高密度區域）和地方（低密度區域）是追求多樣化生活方式和商業模式的舞臺，在避免生活方式千篇一律的同時，保證各地居民的生活品質，使人們對生活地點和工作方式的選擇得到充分尊重，不需要因為現實環境的不便而妥協。在都市中，推動與能源、交通、人流、物流、垃圾等相關數據的智能融合，普及無人駕駛系統和共享經濟，以提高便利性、減少環境負荷。在都市之外的地方，則廣泛使用離網能源等自主、分散的基礎設施技術，創建可持續性的分散型社區。

在我國，城鄉間基礎設施差異較大，隨著城鎮化發展，人們涌入城市追求便利生活，卻也帶來諸多“大城市病”。在解決這些問題的過程中，可參考Society 5.0的思路，在大都市周邊地區或農村地區利用各地特點，打造具有吸引力的、人與自然和諧共存的安居區域。在這些區域，基本生活通過分散式基礎設施提供;先進的教育和醫療技術指導可以通過網絡連接獲得;不便駕車的人可以使用自動駕駛車輛，解決區域中日常出行等問題。未來，這些技術和設想實現后，既可以減少大規模基礎設施投入，也能實現高標準的舒適生活，提高這些區域的吸引力。

（二）分散型設施或成偏遠地區能源解決方向

在能源需求方面，Society 5.0構想中希望構筑能夠利用數據靈活高效提供能源的網絡，并提出開發集成分布式可再生能源、蓄電系統和需求側控制等的分布式微網格，使不依賴于現有能源網絡的離網化成為能源利用的選擇之一。

可以看出，Society 5.0強調推廣自主的、分散式的能源供應方案，這些新型能源形式可根據各地區的不同情況靈活配置，這與我國在一些貧困地區實踐的光伏扶貧方式有一定相似之處。此外，Society 5.0也強調逐步應用除能源以外的其他分散型基礎設施，在分布式社區等地域實現可自主持續的生活，這給我國為較偏遠地區提高基本生活設施水平提供了思路。

（三）信息共享助力防災減災高效有序

日本是嚴重自然災害頻發的國家，其應對災害的手段強調迅速性、有效性和韌性。而我國地域廣闊，防災救災難度大，日本的經驗和思路值得參考。Society 5.0構想中提出，要構建災害信息協作系統，在災害發生后，收集受災情況、救援物資、避難所、IoT設備、社交媒體等方面數據，以超越區域、機構、組織的形式進行共享，實現迅速應對。在平時，要將數字化技術靈活運用于基礎設施維護管理中，有效處理設施老化問題。在災害和事故發生時，首要的是能夠維持和盡快恢復上下水管道設施，實現快速向災區送水。采用前述的分散式基礎設施也有防災的考慮，如果災害發生不會使整個區域的電力供給等都陷入癱瘓，而災區在災后也可快速建立有自持力的生活系統。

（四）醫療大數據實時監管健康狀況

日本在健康領域處于世界先進水平，Society 5.0構想中希望進一步通過數字化技術和先進的保健、醫療、護理技術結合，實現人們普遍壽命達100歲的目標。過去醫療機構側重于對患者和已發癥狀進行治療，但Society 5.0強調監測每個人的健康狀態，在病癥預防階段就已經介入，從而防止發病或重癥化，達到延長壽命的目的。這也與我國“健康中國2030”規劃中重視預防的原則吻合。當前可穿戴設備不斷普及，通過采集個人身體和行動的數據，利用不斷進步的生物技術持續監測人的生命健康狀況成為現實，對于發生特殊情況的人可以給予及時治療。隨著新一代高速通信網和AI醫療、遠程診療、健康支援服務的發展，個人將成為自己生命數據利用、管理的主體，確保所有人在所有地方都能獲得高質量的健康護理服務，都有健康生活的機會。

（五）新型農業和食品業護航“舌尖上的安全”

“民以食為天”，我國一向重視“三農”，在未來利用信息化技術對農業進行現代化改造是我國農業發展的必由之路。日本農業和食品產業一向以質量控制嚴格聞名，在這方面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對未來農業發展也有較深思考。Society 5.0構想中，未來在農業生產現場，人工智能將充分應用在遠程監視管理、農業用機器人、自動無人機等最尖端技術上，以大幅減少工作時間、改善工作效率，極大提高生產率。從生產到加工、物流、銷售、出口的各種數據和信息也將全部整合到食品價值鏈系統中，將消費者的各種需求數字化，迅速反應在食品生產和加工各環節上。系統還能實時根據各方面數據調整庫存、發貨時間、運量、運輸路線，使食物在這些過程中的損失最小化。消費者還可以與生產者直接溝通，并自由查詢生產環節等商品信息，確保食品安全看得到。

（六）物流業將成為經濟社會的血脈

在Society 5.0時代，隨著電子商務的迅速擴大和供應鏈全球化，尖端技術極大地改變了物流的存在方式，使物流進一步多樣化和高級化。例如，通過RFID等IoT技術可將貨物和運輸機構連接到網絡上，實時跟蹤和管理物流。構建貨主運輸需求與物流經營者資源相匹配的體系，各相關方可在平臺上實時共享采購、生產、運輸、銷售的信息，同時通過人工智能預測供求變化，優化和調整整個供應鏈。另外，與貿易有關的各種行政手續也可在平臺上進行處理，大大提高效率。利用自動駕駛、無人機、機器人等可以代替大部分工作，釋放大量人力，在滿足城市物流量的同時，還可以有效、迅速地向城市周邊、山區和偏遠地區提供服務。

物流被稱作“經濟的血流”，未來我國應構建大到“動脈”小到“毛細血管”的高效物流網絡，而且要使其與產業深度融合，不僅發揮“血管”的作用，還要發揮反映社會經濟民生狀態的“神經網絡”的作用，這對于保持經濟增長、支撐企業活動和人們日常生活將意義重大。除了傳統的運輸服務外，物流產業還可及時反饋多種多樣的顧客需求，打造能提供產品維修、維護、組裝、訂制等創新價值的服務。

（七）個性化的制造和服務將成為主流

Society 5.0構想認為，人工智能也將為制造業和服務業升級提供強有力的手段。以前，若想分析拿到的數據，并提供有用的產品和服務，需要很多投資和專業知識。而未來通過數字化改造，很多功能可以作為AI模塊和服務流通，將這些功能組合即可迅速打造出更高水平的產品和服務。此外，開放化和模塊化的數字電路和傳感器的快速整合還將加速多種不同服務和硬件集成，業務模型將轉向以服務側為中心。

我國有規模龐大的消費市場，隨著互聯網發展，在衣食住行、愛好、玩樂等方面，消費者會有強烈的偏好，而提供符合獨特口味的個性化產品和服務的成本會越來越低。產品和服務的提供者已經不僅限于大企業，所提供的東西也不再千篇一律，個人和小型企業更能提供符合個性化要求的各種產品和服務，更多的人將在數字變革中參與多樣化的“創造”和提供服務。

（八）大數據技術使金融系統更穩定有效

我國雖然在電子支付等領域走在了日本前面，但在創新金融服務，解決中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等方面仍可以借鑒日本Society 5.0構想。如，通過數字化創新可以靈活運用多種多樣的結算、貸款、保險等金融服務，隨著資產運用的高度智能化，使每個人都有與其生活方式適合的穩定資產形成方式;通過保險的最優化，使個人生病、受傷、事故等風險有所降低;普及使用區塊鏈技術的加密貨幣和通證經濟，產生新的價值交換。同時，利用大數據技術進行充分的數據挖掘、分析，金融系統會更方便地找到需要事業成長資金的主體，一方面，這將使金融體系獲得更加穩定的效益，另一方面，也使整個社會資金分配、運用更高效。

（九）政府行政體系數字化轉型為人民美好生活保駕護航

Society 5.0構想認為，為了支持人們豐富多彩的生活和產業，行政方式必須大幅轉變。無論是國家還是地方，行政服務都需以數字化為前提構建，實現業務自動化以及不同機構之間迅速共享數據，使行政服務空前高效。高效的行政能力將減少不必要的精力消耗，成為人們可以安心進行各種人生嘗試的保障。

目前，我國也在積極推動政府職能數字化轉型，在政府內部實現數據整合共享，很多地方也提出了讓辦事民眾和企業“最多跑一次”的口號。未來我國政府也可在數字化轉型的基礎上，進一步提高服務效果，變“被動服務”為“主動作為”。例如，政府可以通過人口動態數據分析，準確預測區域內對幼兒園、學校、醫院、養老院等的需求，適時主動為有需求的家庭提供適當的精準化服務，減少民眾后顧之憂。

總體來看，Society 5.0構畫的日本未來社會以高度的網絡化、信息化技術為支撐，在注重滿足更美好生活方式的同時，也強調激發創新能力，希望借助數據流通和融合應用催生出社會新服務、創造出新價值。我國也面臨經濟下行壓力加大、區域發展不協調、人口老齡化、生育下滑、脫貧壓力大等諸多復雜社會問題，日本打造未來智能化社會的思路、理念以及相關實踐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作者單位：國家信息中心大數據發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