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健康環境權起源于上世紀60年代因人類活動導致環境污染從而威脅人類生存且以環境權為研究中心的環境運動。健康環境權是作為人權的健康權在環境保護領域的適用。在歐洲人權體系中,雖然《歐洲人權公約》沒有明確規定健康環境權本身,但通過對其公約的第八條的擴大解釋及司法適用,保障了公民健康環境權的實現。雖保護健康環境權已取得有效成果,但也在司法適用中出現些許限制。
關鍵詞 健康環境權 環境權 生命權 《歐洲人權公約》
作者簡介:倪帆帆,南開大學。
中圖分類號:D926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09.344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工業化進程的不平衡發展和自然資源的日益開采導致人類生活環境嚴重污染和生態災難不斷發生。人類開始逐漸意識到環境問題的重要性。是否把環境權作為一項基本人權開始被世界各界研究和討論。
1960年,一位德國的醫生以《歐洲人權條約》中的保障清潔衛生環境的條款指控“向北海傾倒廢棄物”是侵犯人權的行為。這一主張引起環境權是否要列入歐洲人權清單的激烈討論。
1972年在斯德哥爾摩舉行的人類環境會議上通過了《人類環境宣言》,環境權首次得到國際上的承認。《人類環境宣言》第一條原則即為:“人類有在一種具有尊嚴和健康的環境中,享有自由、平等和充足的生活條件的基本權利,并且負有保護和改善這一代和將來世世代代的環境的莊嚴責任。”這不僅對環境權作了明確確認,同時呼吁國家在憲法中承認健康環境的權利以及國家應承擔起保護環境的義務。
1973年的維也納歐洲環境部長會議上隨后制定了《歐洲自然資源人權草案》并且肯定環境權為一項新的人權。
進入二十世紀80年代以后,很多國際人權文件開始承認環境權。如:
1981年的《非洲人類和人民權利憲章》第24條直接承認“所有人應當對適合他們發展的環境享有權利”。
1988年《美洲人權公約》第11條規定:“1.每個人應有權在健康的環境中生活,有權享受基本的公共服務;2.締約國應促進環境的保護、保全和改善。”
1990年12月14日,聯合國第68次大會通過“需要為個人福祉確保健康環境”的第45/94號決議。
1992年6月3日在里約熱內盧召開的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更是通過一系列重要文件來監督各國政府和人民保護環境且推動世界各國的憲法將環境權作為一項新生的基本權利的確認。
1998年6月25日的丹麥奧胡斯42個國家簽署了國際上首個確認個人環境權、程序性權利且第一個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公約——《公眾在環境領域獲得信息、參與決策和提起訴訟的奧胡斯公約》。該公約不僅確認了個人健康環境權,而且規定了保障公眾環境權的程序性權利:公眾環境知情權、參與權和提起訴訟權,對國際環境法和國內環境法確認個人健康環境權、實施環境權產生了深遠影響。而這三項關于如何保護、促進和實施環境權的程序性權利也是實現公眾環境權的保障,特別是通過司法訴訟來保障公眾環境權的實施。
在1972年的斯德哥爾摩會議之后,人們認識到健康環境與人權之間的緊密聯系。但是很多關于保護人權的主要國際條約并沒有直接談到健康環境權,《歐洲人權公約》也沒有直接承認健康環境的權利。但為了適應因環境問題而身心受到侵犯等類似訴訟的需要,歐洲人權法院通過擴大解釋《歐洲人權公約》第8條的規定(涉及環境權和健康權)來解決涉及關于健康環境權訴訟。例如對處理健康環境權訴說具有典型意義的洛佩茲-奧斯特拉案(Lopez-Ostravs. Spain)。西班牙洛爾卡的洛佩茲-奧斯特夫人居住在位于離處理制革廠的液體和固體廢物的工廠12米處。由于管理不當,工廠開始在空氣中排放化學氣體和有毒煙霧,給附近居民帶來嚴重的健康問題。市議會決定疏散居住在該企業附近的居民和下令中斷工廠的部分活動,但仍允許它繼續處理被鉻污染的廢水。同年10月,申請人及其家人返回家中后仍繼續遭受因工廠運營帶來的健康問題和其他不適。申請人對政府只禁令中斷工廠部分活動表示不滿,向穆爾西亞法院行政部門提出申訴,抱怨侵犯了她自由選擇居住地的權利。同時由于市政當局對來自廢物處理廠風險的消極態度,使其身心受到損害以及其自由和安全受到侵犯。但領土法院,最高法院,憲法法院都一一駁回了他的上訴。1990年5月14日,申請人以《歐洲人權公約》第8條和第3條向歐盟人權委員會提出上訴,抱怨洛爾卡市政當局對距離她家幾公里的廢物處理廠風險的消極態度,違反尊重居住權的規定,使他的私生活和家庭生活無法正常進行。1992年7月8日,委員會宣布上訴(第16798/90號)可予受理并在1993年8月31日的報告中表達了一致意見,即違反了第8條,但沒有違反第3條。隨后,歐洲人權法院審查了該案件且認為雖然處理廢物處理廠屬于其國內政府的“自由判斷余地”,但國家未能根據相反利益之間的相稱性和公平性標準找到平衡。用于處理工業廢物的工廠的存在是公共利益,因為它可以減少工業污染并有利于當地經濟;但它會產生嚴重的環境污染,給附近的居民帶來不適,剝奪他們健康的環境,侵犯他們家庭生活的自由享受。因此,法院認為,西班牙政府違反了第8條同時應向申請人支付了4000000比塞塔的費用。
《歐洲人權公約》第8條雖然沒有直接確定健康環境權,但歐洲人權法院通過擴大對此條規定的解釋與適用引導出公民健康環境權。特別是對第8條第1款規定的“隱私和家庭生活”這關鍵詞的擴大使用。除洛佩茲-奧斯特拉案外,歐洲人權法院還通過塔進訴土耳其案確認了《歐洲人權公約》第8條第2款的公民的環境信息權或者政府有提供環境信息的法定義務。從保障健康環境權實現的程序性權力的角度,擴大第8條第2款中關鍵詞“不干預”的擴大適用,將環境權視為政府的環境保護以及提供環境信息的義務,從而推導對健康環境權的適用。歐洲人權法院除了擴大對《歐洲人權公約》第8條的解釋來保護公民的健康環境權之外,還通過《歐洲人權公約》第2條的規定(涉及生命權),如:Oneryildiz vs土耳其案;第6條(涉及公平審判權) 如:Erabli鑢e A.S.B.L.vs比利時案;第13條(涉及獲得有效補救的權利),第10條(涉及言論自由權)來擴大解釋范圍解決因環境問題引起的公民健康權侵犯。在這五條中,第8條在歐洲人權法院關于保護健康環境權的判例中發揮著關鍵作用。在嚴重損害環境生命的情況下,法院傾向于采用第8條,因為該條款具有最大的靈活性,不僅包含實體性權力還包含程序性權力,即國民享有健康環境權和獲取特定環境信息的權力。
此外,歐洲人權法院根據“奧胡斯公約”提出的程序性權利將第13條(有效補救權)和第10條(言論自由權)的適用在環境問題上伸張正義。這兩項是實現健康環境權的程序性權利。在保護健康環境權利方面,第10條可能要求國家向公眾提供環境信息,以便人們可以獲取有關危險工業活動所帶來的風險的信息并采取安全措施。
雖然保護健康環境權已取得有效成果,但是從管轄機構通過對其自身條款的有針對性的解釋保障了健康環境權的保護,以及這些公約規定公民享有保障其健康環境權的程序權利。實際上司法層面上尚未達到保護健康環境權的最佳標準,對健康環境權的真正保護仍然有限。
第一個限制是在《歐洲人權公約》第8條第2款規定的尊重私生活和家庭。歐洲人權法院雖然監督各國對公約所載基本權利的尊重,但保留各國國內政府的“自由判斷余地”,將這一空間留給各國,以平衡履行其義務和保護國家的其他需要。但與此同時,這一原則也限制了對個人健康環境權的保護,因為法院認為根據對立利益之間的對稱性和公平性標準,國家當局沒有越出自由判斷余地,即公共經理福祉利益超過以保障隱私和家庭生活的個人權利。正如哈頓訴英國案一樣,希思羅機場附近的一些居民抱怨夜班飛機起飛和到達造成的睡眠障礙以及噪音污染造成的痛苦。
保護健康環境權的第二個限制存在于科學的不確定性。由于科學的不確定性,法院總是拒絕上訴人提出的侵犯生命權的行為。因此,保護健康環境的權利受到生命權的限制。正如之前的案例塔塔爾訴羅馬尼亞案一樣,由于科學上的不確定性以及不充分和不令人信服的統計因素,法院認為,只是呼吸道疾病的數量的增加,申請人不能充分證明氰化鈉的泄露與第二位患有哮喘申請人的健康狀況惡化存在因果關系。同時,隨著科技進步的加快,因技術創新影響人類環境和帶來潛在環境威脅的風險也在迅速增加。這些威脅在現在和未來的社會對環境和人類健康造成嚴重的,不可逆轉的傷害。然而,由于科學的不確定性以及統計要素不足以及關于技術創新帶來風險相關權威研究的缺乏,法院不能充分證明因技術創新而產生的風險與申請人遭受的損害之間存在因果關系。因此,他們無法保護申請人健康環境的權利。如L.C.B. vs英國案,由于科學上的不確定性,法院認定駁回了申請人的上訴。
最后,即使賦予公民保護其健康環境權的程序性權利,單對缺乏健全法律機構和全面的人權條約的國家而言,公民的程序權利無法得到保障。因此,在缺乏健全法律機構和全面的人權條約的國家,通過程序權利保護健康環境權的結果不那么有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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