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慧琳
摘 要:本文將從心理學角度分析《人間失格》主人公大庭葉藏的性格特征,從邊緣性人格障礙兼自愛型人格障礙并伴隨重度躁郁傾向的心理疾病癥狀來解讀《人間失格》,并提出對其部分評價的看法,從而客觀還原出《人間失格》的病理自白。
關鍵詞:太宰治;“無賴派”;邊緣性人格障礙;躁郁傾向
第一章 緒論
對太宰治文學的研究大致可以分為兩種方向:
一種觀點強調太宰治文學中的悲觀以及對自我的徹底否定,另一種觀點認為其文學從根本上有積極的一面。
第二章 分析
1.1太宰治與葉藏
我認為葉藏就是太宰治本人在《人間失格》這本書中的藝術投影。小說主人公葉藏最后進了精神病院,而太宰治本人也在1936年曾被強行送入精神病院治療。事實上日本精神病學界對太宰治患有邊緣性人格障礙(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BPD)進行了確診。
我認為,分析和解讀《人間失格》,意識到、并且承認作者太宰治以及主人公葉藏患有邊緣性人格障礙并伴隨重度躁郁傾向、有嚴重心理疾病,是一個基礎。否則我們只能游離在太宰治的世界之外,永遠隔岸觀火,泛泛而談。
這是一個有疾病的人,這是一本描寫疾病感受的書,是一個病人痛苦而掙扎的自白,從一開始就不是為大多數人準備的故事。
葉藏在書里求救,他比任何人都想趕快好起來,他比任何人都想幸福,但還是不受控制地往下墜落。
太宰治在寫作時,面對的是更加血淋淋的自我。清醒、透明、深邃,但又狂亂奔騰。
邊緣性人格障礙是以情緒、人際關系、自我形象、行為的不穩(wěn)定為特征的一種復雜的人格障礙。
情感失調是BPD患者的核心特征,患者的自傷、物質濫用等行為都被看作是減輕或避免這種劇烈負性情感的不良嘗試。
同時BPD患者不僅缺乏自我安慰能力,還具有極強的沖動性。
1.2從心理學角度看葉藏的性格特征
葉藏定義自己 “生來便是陰影”,顯示出完全的自我否定。從心理學角度來說,葉藏患有邊緣性人格障礙(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BPD)、兼有自愛型人格障礙,并伴隨重度躁郁傾向。
1.2.1自我否定:
“恥の多い人生を送ってきました。
我這一生,盡是可恥之事。
我總是無法理清人類生活的頭緒。”1
“自分には、禍いのかたまりが十個あって、その中の一個でも、隣人が
脊負ったら、その一個だけでも充分に隣人の生命取りになるのではあ
るまいかと、思った事さえありました。
我甚至認為,自己背負著十大災難,即使將其中的任何一個交給別人來承受,也將會置他于死地。”2
葉藏評價自己是“羞恥的人生”、“禍從口出”,可以看出葉藏對自己的厭惡感和自卑感。他自我厭惡、自我否定、隱藏自己。
1.2.2人際關系缺陷:
葉藏不愿與其他的人有密切關系。他說:“我們不能和人類共同生活。我以為是不可能的。”葉藏“對人類感到恐懼”,無法與人建立親密、深入、真實的關系。
同時葉藏也難以與他人交流。他無法適應人際關系和人心的復雜,無法和他人達到必要的理解。
1.2.3反復的自我破壞傾向(自我破壞、不穩(wěn)定、同一性紊亂):
我認為葉藏是BPD患者的藝術投影,還體現在他的自殘(self-mutilation)、自殺企圖和反復的自殺姿態(tài)。
“我沒有發(fā)出聲響,只是悄悄地倒?jié)M一杯水,然后慢慢地給盒子開了封,一口氣把藥全部塞進了嘴巴里,冷靜地喝干杯中的水,隨即關掉電燈就那么躺下睡了。”1
1.3對《人間失格》的認知誤區(qū)
我理解很多人覺得BPD、抑郁是一種矯情。“世界”“人類”這些詞都太大太空了,“希望大家幸福”聽上去也很空洞很虛假。但事實上這些都是真誠的。對于一個抑郁癥患者來說,普通人所有的一些自私、嫉妒、不是出于真心都被巨大的悲傷淹沒了。他們愛人類,是真的很真誠。不是矯情,而是發(fā)自內心地想要來自別人的溫暖。
有人大肆唾罵太宰治和葉藏是懦夫。我不否認他們的懦弱,但我希望他們能夠多得到一些理解而不是盲目的批評。論述他們是病人,不是為了索取特殊待遇和同情,而是要在閱讀時,客觀看到他們的情況,避免盲目地苛責。
New AS,Rot M,Ripoll LH等對BPD患者的述情障礙(述情障礙者存在明顯的情緒記憶缺損及負性偏好、情緒管理功能損害)與分離癥狀做了研究,發(fā)現其與BPD患者的自殺死亡呈負相關。報告據此提出:高水平的述情障礙和分離癥狀可能在BPD中起著功能防御的作用,防止了患者產生更極端的抑郁情緒和更極端的自我毀滅的沖動行為。4
即述情障礙在BPD傾向患者中通過一定的機制保護了患者自身免于陷入過度情緒反應,也就是說述情障礙可能是邊緣傾向患者應對負性情緒的一種方式。
但是太宰治是一個如此優(yōu)秀的、擅長表達情緒的作家,他的述情障礙并不明顯,從而甚至失去了疾病本身的最后一層保護。
1.4避免對所謂自殺美學的推崇:
我認為太宰治表現出的自殺傾向并非出自對自殺美學的推崇,也不是借助自殺達到某種美學境界。有人對太宰治文學借題發(fā)揮,過分推崇甚至誘導自殺行為,以至于《人間失格》被歸為“邪典小說”、“洗腦利器”。我個人非常反對和討厭這種做法,過分抬高《人間失格》的自殺效應,仿佛是邪教行為。事實上我前面所說的所有的態(tài)度,不盲目貶低也不要盲目抬高,都是一種適當的客觀與公正。不去妖魔化《人間失格》,平靜地對待它的病理特性,才能還原它的本來面目。
本文的創(chuàng)作目的不過希望能夠多一些角度去解讀太宰治和這部作品,不要只看到墮落與頹廢,黑暗與痛苦。希望更多人能看到葉藏對人類的恐懼中體現出的對人際關系溫暖的渴求,看到太宰治痛苦掙扎下的赤誠與愛。
參考文獻
[1]太宰治,太宰治全集[M],東京、新潮社,1967
[2]奧野健男,太宰治論[M],東京、角川書店,1960
[3]相焉正一,太宰治の生涯と文學[M],東京、洋洋社,1990
[4]高橋祥友,自殺の心理學,東京:講談社,1997
[5]岡田尊司,パーソナリティ障害,東京:PHP 新書,2004
注釋
[1]太宰治,太宰治全集[M],東京、新潮社,1967
[2]太宰治,太宰治全集[M],東京、新潮社,1967
[3]太宰治,太宰治全集[M],東京、新潮社,1967
[4]陳紋,苗冰,唐秋萍,顏雙,邊緣性人格障礙傾向者的述情障礙及與抑郁的關系,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2016,24(01)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