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麟舒
摘 要:從2015至2019年,國內院線先后上映的《大圣歸來》(2015),《大魚海棠》(2016),《白蛇·緣起》(2018),《哪吒之魔童降世》(2019)等中國神話題材電影,形成了較為集中的中國神話電影再創作的文化現象。本文即試圖用這幾部影片為分析對象,分別從創作電影的繼承重點,電影中的人物形象以及電影的價值輸出幾方面淺析中國神話電影創作的發展現狀,并為其今后發展做出初步展望。
近年來,國內院線涌現出越來越多以中國神話為題材的動畫電影。這些影片制作精良,底蘊深厚,且以強烈的共情打動了各年齡段觀眾的內心。這些中國神話動畫電影對原著情節做了哪些修剪與變形?其中的人物是否發生變化?為什么能引發跨越年齡的共鳴與感動?本文將從與我國早期神話動畫電影的繼承重點,人物形象以及價值輸出的差異三方面入手,進行對比與整理,試圖總結出中國神話電影的創作現狀與其未來發展方向。
一.故事到情節---中國神話動畫電影的繼承
我國神話動畫電影在發展初期忠實于故事情節的完整度:如《鐵扇公主》(1942)、《大鬧天宮》(1964)、《哪吒鬧海》(1979)等動畫電影都是對神話本體的影視化再現,直接以神話故事為劇本在加以藝術加工,增加隱喻與象征(如《哪吒鬧海》中的為哪吒身死而落淚的鹿),更為生動形象地傳達神話故事。而近幾年上映的多部由中國神話創作的動畫電影,都選擇了以片段式繼承中國神話的方式---即以神話中的一段情節為藍本,通過充實或改編故事發生的前因,實現對神話故事的再次塑造,為更豐富的二次設定與人物形象創造了更多可能。以《大魚海棠》為例,貫穿影片始終的“鯤”,“椿”“楸”實際就是對《逍遙游》中的“不知其幾千里也”的鯤與“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的大椿的人格化塑造。而鯤飛翔于海底,少女椿化身為椿樹的情節則是對原文的藝術化還原。
目前,我國許多神話題材影視作品存在著較為廣泛的“創新有余,繼承不足”的問題,例如用大部分篇幅描寫濟公愛情故事的《活佛濟公2》、把孫悟空塑造成在情感世界里搖擺不定的《新大話西游》等,這些作品雖然具有一定的趣味性,但對于中國文化的傳播仍有不容忽視的負面影響。這類作品的盛行不僅可能會誤導觀眾,而且極易助長部分創作者任意“魔改”,只圖數量與流量的不良風氣,這對青少年的文化教育與影視行業的良性發展都有極大的危害。臺灣詩人紀弦在談論當代中國新詩時提出“橫的移植”和“縱的繼承”兩個概念,而我們在談論現如中國神話電影創作中的繼承與創造時也不妨借用下這兩個概念。平衡好電影中“橫的移植”和“縱的繼承”之間的關系,在忠于原著的同時實現對原著的藝術化加工與設定的縝密補充,構建更完整、更豐富的“中國神話宇宙”,是中國神話動畫電影的重要探索方向。
二.刻板到多面---中國神話動畫電影的人物形象
在早期以故事完整度為重點的大背景下,改編電影中的人物形象大多是從神話本體中后期概括而出的,如《鐵扇公主》中有霹靂手段的鐵扇公主,《大鬧天宮》中頑劣成性的孫悟空,《哪吒鬧海》中的勇敢反叛的哪吒,都有將人物性格作為前期設定,為情節的合理化服務的特征。而以《哪吒之魔童降世》為例,創作者將一半的篇幅用于鋪墊在水淹陳塘關這一中心情節前哪吒的處境:生為魔丸,天生神力。因為年幼難以控制情緒而連連闖禍,被關內百姓誤解,因此叛逆頑劣,同時又渴望獲得理解與陪伴。哪吒形象的矛盾與多元,反映了中國動畫電影的一大趨勢:越來越以人為創作主體。其實,這也是世界動畫電影發展的主要趨勢。日本最為知名的動畫電影《EVA》系列中充斥著主人公碇真嗣對于自我存在與自我價值的懷疑,甚至每一次與入侵生物的交戰實際都是他內心對于親情、友情、人生價值的懷疑的具象呈現。而火遍世界的迪士尼公主系列動畫電影,都極細致地描繪了公主們在外表美麗、天性善良以外或頑皮或幽默的一面。同時,《風中奇緣》、《勇敢之心》、《冰雪奇緣》等片更是塑造出了完全反叛于過去公主標簽的主角形象。由關注事件到關注人的情感,這反映的是大眾文化價值需求的轉變。仍然是引領電影走向的文化價值,能夠有效地喚起文化認同和文化理想。要把握時代下大眾文化的需要,真正創造出屬于我們時代的優秀作品,才能得到市場的認可和獎勵。
三.旁觀到共情---中國神話動畫電影的價值輸出
中國神話動畫電影發展至今,與早期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于其強烈且煽動性極強的價值觀輸出。從宣揚“這是一個需要英雄的時代”的《大圣歸來》到吶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哪吒》,創新表達的關鍵是運用現代影視語言,用現代社會審美趣味的豐富表達來描述人們的幸福和個性,這在現代更易獲得不同觀眾的認同。《哪吒之魔童降世》注重人物的描寫心理及其與愛情和友誼的對抗,解構了人們心中根深蒂固的偏見,具有感人的抒情性,傳達了年輕一代的思想、情感和觀點,容易為觀眾所接受。因而,在中國神話動畫電影的未來發展中,尋求各年齡段的情感共鳴仍是必由之路。但過分“人性”的故事極易遭到觀眾的質疑,如《白蛇·緣起》中對影片后期白蛇過度“戀愛腦”的譴責甚至在網絡上引發了觀眾對影片的價值觀質疑。而如何在獲得共鳴的同時,保持故事“人性”與“神性”的平衡,使故事與觀眾的距離做到“若即若離”,則是廣大創作者在接下來的創作中應探索之處。
此外,中國神話創作電影還有另一發展方向,即將神話的精神內涵與故事骨架嵌入現代背景之中,使傳統文化意蘊與現代價值觀念、社會現象形成對比與照應,產生跨越時空的對話與相互補充。
四.中國神話動畫電影的未來發展方向
參考已經有了成熟的運作模式與市場的日本歐美等國,中國的本土神話動畫電影創作目前急需發展的就是制作技術的提升與普及。《哪吒之魔童降世》的特效師因制作太難而選擇跳槽最后仍被要求制作的笑談背后,反映出的就是技術支持仍然不足、缺乏大型可靠的制作公司的現狀。《哪吒之魔童降世》由近20家制作公司分工完成,而如福布斯、迪士尼,一部影片的制作通常只需一個技術團隊即可完成,日本的動畫創作通常僅需一個工作室為單位即可。中國神話動畫的發展,不僅需要內容的革新、畫面的精進,更需要的是敢于沉潛的創作者與足以支持創作成為現實的制作技術與完善有沖勁的制作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