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數字媒體技術的傳統工藝創新發展路徑研究
——以揚州玉雕技藝為例

□張志敏 江蘇旅游職業學院

一、揚州玉雕發展現狀分析

作為首批入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揚州玉雕”，歷史源遠流長，在漢、唐、清出現過三次發展的高峰，世人皆稱“天下玉、揚州工”。揚州玉雕將陰線深淺浮雕、立體圓雕和鏤空雕等多種技法融為一體，形成了“秀麗典雅、玲瓏剔透”的藝術風格，以其獨有的藝術魅力著稱于世，特別是“山籽雕”與“鏈子活”技藝，更是在國內玉雕行業獨具風格[1]。但在近些年來，揚州玉雕行業的發展出現了諸多問題，潛在的危機也逐漸暴露出來，經過與多名揚州玉雕從業者的交流，發現該行業目前存在的問題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原料價格抬升導致產品價格上漲，性價比降低。揚州玉雕作品多采用優質原料，如和田玉、翡翠等，近年來玉石資源已大不如前，數量減少，且價格持續攀升，這使玉器生產單位負重累累,也使玉器產品性價比降低，與當下人們的消費習慣相悖，導致市場低迷，缺乏活力。其次，工藝技能傳承困難，人才的不斷流失，導致揚州玉雕業后勁不足，后續發展力量不夠。眾所周知，玉雕制作是“慢工”，講究的是“細活”，技藝的養成需要一個長期的經驗積累與實踐過程，而這些技能知識也是很難傳授給他人的隱性知識，目前往往依靠師傅的口傳心授或者手把手教學，效率低下。這就需要從業者長期親身地體驗學習加以掌握，因此，這大大增加了這一工藝的傳承難度。在以上這個漫長的學習和成長周期里，所獲取的報酬是極低的，在市場經濟的今天，這直接導致了許多從業者堅持不到成功的那天，導致揚州玉雕后繼人才匱乏。最后，作品題材創新不夠，與現代審美脫節。一直以來，玉雕行業秉承著“玉必有工，工必有意，意必吉祥”的制作規律，這一“行規”在無形中束縛了廣大從業者的手腳。例如，今揚州玉雕市場的題材，大致可以分為五類：仕女人物題材、中國古典文學題材、歷史題材、再現自然題材、民間吉祥題材，如鏈瓶、佛像、松鶴、如意等。這些題材雖好，但歷經多年，與現代產品美學及現代人的審美不匹配，同質化嚴重，不免產生審美疲勞，使之無法獲得較好的市場認可度[2]。

揚州玉雕雖然在當下發展中存在諸多問題，但作為一門傳承數千年的優秀技藝，其在我國傳統工藝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在新技術蓬勃發展的當下，如何打破揚州玉雕現有的僵局，運用新思路、利用新技術，將傳統工藝美術精神和元素與現代藝術、科技相融合，走出一條符合時代發展并適合玉雕創新發展的道路，這必將成為當下藝術研究中的一個重要課題。正如國務院印發了《關于推進文化創意和設計服務與相關產業融合發展的若干意見》中所指出的：“鼓勵各地結合當地文化特色不斷推出原創文化產品和服務……促進藝術衍生產品、藝術授權產品的開發生產，加快工藝美術產品、傳統手工藝品與現代科技和時代元素融合。”對于揚州玉雕而言，融合了多種現代理念的數字媒體技術，無疑可以對玉雕技藝的傳承和創新發展起到較好的推動作用。

二、數字媒體技術概念及發展現狀

數字媒體技術是以信息科學和數字技術為主導，以大眾傳播理論為依據，以現代藝術為指導，將信息傳播技術應用到文化、藝術、教育、管理領域的科學與藝術高度融合的綜合交叉學科。該技術融合了計算機圖形圖像、通信網絡技術、數字化藝術、媒體交互、計算機動畫、數字視頻音頻處理等多項知識，使抽象的信息變成可感知、可管理和可交互的一種技術，主要有數字化采集、數字化處理、數字化傳播三個方向[3]。目前，以計算機動畫、虛擬現實、數字影音、人機交互技術為代表的數字媒體技術遍布于社會各個領域，包括影視、數字娛樂、文物修復、傳媒廣告、數字出版、數字教育等，如北京故宮博物院與日本凸版印刷株式會社合作，建立了故宮文化資產數字化應用研究所，利用數字化技術對古代建筑的形式、結構、裝飾等多方面信息進行系統、準確地采集和再現，建立和完善了古建筑及院藏文物的三維模型數據庫并以虛擬現實（VR）作品的形式公開展示；而一家名為Leonar3Do VR suite的制造廠家精心設計了一款顛覆傳統模式的3D鼠標，使用者配合桌面VR運用，可以在虛擬空間中隨心所欲地抓取、觸摸、操作及把玩3D物體模型，實現實時數字化雕刻與創作；還有動用了無人機、水下攝影、高速攝影機等新型拍攝器材與拍攝手法拍攝的《舌尖上的中國》等紀錄片火爆熒屏，開啟了一波新的追劇潮流；采用數字動畫技術制作的動態《清明上河圖》《千里江山圖》將原本深藏博物館中的傳世名畫生動地展示給了世人，并受到了廣大觀眾的追捧……毫無疑問，數字媒體技術即將成為擁有極大市場潛力、發展速度、發展前景的一項技術。

三、基于數字媒體技術的揚州玉雕技藝創新發展實踐路徑研究

目前，數字媒體技術雖然已廣泛運用于社會各個領域，但是在傳統藝術實踐中的運用還處于起步階段，正如前面所說，揚州玉雕技藝在目前出現了諸多問題，特別是如何優化產品的設計，降低玉雕制作的成本；如何提升技藝傳承的效率；如何對揚州玉雕技藝進行推廣等，正急趨解決。對此，綜合現有數字媒體技術的發展形勢，數字化采集處理、媒體交互、數字動畫影音制作等數字媒體技術可較好地解決以上問題。

（一）在揚州玉雕制作中融入三維掃描、數字化雕刻、3D打印技術，降低設計成本，優化設計思路

一件玉雕產品的生產流程大致可分為選料、開料、設計、粗雕、精雕修整、拋光等，其中又以選料、開料、設計最為至關重要。玉料本天成，隨著優質玉石礦藏的枯竭，玉雕價格的上漲不可避免，如何能夠更精確地利用好玉料，最大化地體現玉料本身的價值，顯得尤為重要。揚州玉雕具有隨形施藝的特點，雕刻師們根據玉料的大小形狀、表面的皮色、瑕疵綹裂，輔以相應的題材進行匹配，在對玉料最大限度利用的基礎上進行巧妙地設計，俗稱“三保”，即“保重”“保大”“保色”。“保重”即最大限度地保留玉料的重量，盡量少挖玉料。在玉料飛漲的今天，保重是對玉料價值的小心維護；“保大”是指保持玉料最寬、最高、最厚的點，一件玉雕作品的寬、高、厚是衡量價值的重要標準，尤其是寬，要保持玉料最寬的兩點距離盡量少縮減；“保色”是指保留玉料的皮色，皮色是玉料身份的象征，好的皮色能夠證明玉料的價值。因此，在傳統玉雕制作中，“因材施藝”是玉雕設計的重要法則。

如何根據不同的玉料確定不同的題材，在玉料的設計中變瑕為瑜、遮臟去綹，讓玉料與題材進行完美的匹配，這些都需要深厚的專業功底與眼光，更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與精力。一般在設計一件玉雕作品時，設計師需要將石頭表面的設計圖畫到紙上，然后對照紙上的圖在玉石上進行雕刻，而對于鏤空雕、挖膛、鏈子活、圓雕、花下壓花等立體造型，玉石表面繪制的圖樣就只能起到少許參考作用了，更多的是需要設計師與雕刻師有相當豐富的經驗，所以這些無疑增加了玉雕制作的人工成本。以揚州的中國工藝美術大師顧永駿先生為例，他在創作《石刻聚珍圖》時，僅是設計就花了數月時間；而《大江東去》大型山子雕，從設計到制作更是花了三年多的時間。而借助三維數字化技術，輔以現代設計理念，則可以極大地降低玉雕作品的設計成本，同時優化設計思路，使之更符合現代審美，更能讓大眾接受。這里我們嘗試使用數字技術，對玉雕制作的工藝進行重構，具體思路如下：

利用數字化技術，在設計時引入三維掃描、三維數字化雕刻，結合3D打印技術，以三維效果圖、3D打印模型等方式，花費相對短的時間和低廉的成本，制作出小樣，將原本抽象的設計稿進行具象化，就可以更為精確地計算出玉石的利用率，大大降低了手工操作的失誤率，塑造更加完美的設計[4]（見圖1）。

現代設計理念的加入，可以使揚州玉雕的設計思路更加豐富，玉雕師可以跳出玉料的限制，按照自己的意愿大膽地進行風格、材質、花紋的調整，嘗試設計出更多新的、多樣化的玉雕作品表現形式。最后，將設計好的數字化小樣與傳統經驗進行結合，取長補短，就能在技術革新的基礎上更好地推動揚州玉雕的創新發展。2014年，美國藝術家Matthew成為第一個獲得蘇州子岡杯玉雕精品展金獎的美國人，他與一些世界頂級雕塑家合作，在玉器制作中融入了現代雕塑藝術的理念，賦予了玉石、翡翠這些傳統寶石新的意義。他的生物系列、有機系列、波浪系列、編織系列、隨形系列等玉石雕塑作品在每年蘇州“陸子岡”杯精品展上廣受關注。

（二）在揚州玉雕技藝傳授中引入數字化采集技術，提升技藝傳承效率

傳承難一直是揚州玉雕這樣的傳統工藝面臨的最大問題。傳統技藝傳承往往依靠“口口相傳”或“言傳身教”，很少有體系化的教程資料，高效的信息化資料更是少之又少[5]。數字化采集與記錄技術就顯得尤為重要。這里的數字化采集技術主要指音視頻記錄和三維掃描技術。

音視頻記錄是目前最為常見的方式，如《舌尖上的中國》《我在故宮修文物》《大國工匠》等紀錄片，詳細地將傳統文化、工藝的制作流程進行了記錄。借助目前先進的無人機拍攝、4K高清拍攝、高速攝影機拍攝，我們可將揚州玉雕名師關于玉雕技藝的文字、圖像、聲音、視頻等數據，特別是一些難以用言語表達的關鍵流程記錄下來制作成數字視頻文件。例如，以往比較難以拍攝完整的大型山子雕，我們可使用無人機進行上下左右全方位拍攝；對于小件的“手把件”，我們可以利用4K高清攝錄，將優秀雕刻師的雕刻細節完美地呈現；此外利用三維掃描技術，將名師的作品、其他歷史優秀雕刻作品進行數字化掃描，形成數字化檔案。相較照片，3D掃描圖像不僅精細程度更高，而且還可以360度無死角放大、縮小觀看細節，可以供更多從業者進行全方位研究學習（見圖2）。這些技術的引入，使玉雕技藝的傳承不再局限于“師徒面對面”，傳承起來更具象化與形象化，也使玉雕技藝的學習者能夠更有效地成長[6]。

（三）在推廣和宣傳中采用數字化展示技術，提升揚州玉雕技藝發展的維度

技藝的傳承發展需要更多的人去了解、感受，而后才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去學習，這樣技藝才能更好地延續下去。如今一提玉雕技藝，老百姓首先想到的可能是“蘇工”，而對于同樣載譽千年的“揚州工”的了解程度卻少了很多。“酒香也怕巷子深”，只有讓人們更多地了解揚州玉雕技藝，喜歡上揚州玉雕，才會有更多的人去從事這一行業，將之傳承發展下去。因此，數字媒體技術可以為揚州玉雕的發展、技藝的傳承，提供更加現代化、多樣化的展示平臺。早在幾年之前，北京故宮博物院就率先為部分宮殿制作了數字化虛擬現實的場景模型，人們只需帶上VR頭盔，就可以足不出戶地體驗故宮的魅力；蘇州的桃花塢年畫社，使用了數字媒體交互技術，將年畫的生產流程制作成了一款應用軟件，讓人們在手機或者電腦前就可以感受到年畫的制作步驟。這些新媒體、新技術的呈現方式，廣受人們好評，為傳統文化的傳播與發展，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

借鑒這些優秀案例，我們可以充分使用數字傳媒、虛擬現實交互技術，制作手機端、網絡端的玉雕產品、玉雕技藝的數字化展廳、傳習所，實現產品或者技藝的三維數字化重現。我們還可以研發集知識性和趣味性為一體的網站或手機APP，將之前采集的數字化音視頻、三維數字模型置入其中，使用戶可以通過電腦、移動媒體設備對揚州的玉雕工藝進行實時、隨地的查看、觀摩、比較、評析、分享，將玉雕技藝的傳承從簡單的、僵化的形式切換成了動態的、鮮活的模式，通過這樣長久的熏陶，讓人們能夠了解揚州玉雕的精妙所在，并能夠便捷、直觀地傳播給他人，從而真正讓揚州玉雕“走出去”，讓更多的人體驗到它的魅力。

此外，我們還可以選取一些題材，制作成影視動畫作品，吸引更多的年輕人來關注。例如,玉雕大師崔磊導演的3D玉雕動畫《駕馭》，利用三維動畫技術，將玉雕不可見的設計制作過程活靈活現地呈現出來，讓更多的年輕人了解玉雕的魅力，為他們從事這一行業提供了可能性。

我們還嘗試在高校專業學習過程中，引入揚州玉雕名師工作室，一方面邀請行業名師進校園授課，另一方面開設相關研究課程，供更多的學生去體驗學習。在我們的傳統教學中，傳統工藝的教學一直是難點，如果將以上數字媒體技術手段作為教學案例引入教學，就能更加便捷地將揚州玉雕的技藝傳承滲透到教學層面，使學生更加直觀地領悟和掌握揚州玉雕的設計、制作、加工工藝[7]。這無疑將為未來揚州玉雕制作人才的培養奠定一定的基礎。院校的加入，使揚州玉雕的保護與傳承有了更高水準的研究平臺，也使揚州玉雕這一重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創新有了更多的思路。

結 語

揚州玉雕因其博大深厚的文化內涵、巧奪天工的雕刻技法、秀麗典雅的藝術美感和傳承千年的歷史積淀，成為全國優秀傳統工藝的杰出代表，隨著市場經濟和大眾審美的發展，揚州玉雕技藝傳承與創新的環境也在發生著不小的改變，數字媒體技術的融入，將為揚州玉雕技藝從生產效率到技藝傳承、傳播模式上提供新的路徑，也為廣大從業者們提供了新的創作思路與機遇。只要我們不斷鉆研，打破僵局，運用新思路、新技術，將傳統工藝美術精神、元素與現代設計、科技相融合，走出一條符合時代發展并適合玉雕創新發展的道路，假以時日，數字媒體技術在揚州玉雕乃至其他傳統工藝美術的傳承、創新、傳播中必將有更為廣闊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