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貨車”案疑點重重

●本報駐英國、比利時特派記者　強薇　任彥 ●任重 ●本報記者　趙雨笙

載有39具遺體的貨車驚現英國埃塞克斯郡一座工業園的新聞，連日來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24日，英國媒體報道稱，遇難者均為中國國籍。隨后中國駐英國大使館表示，使館正在與英國警方密切溝通，但尚無法確認這39名遇難者是否為中國國籍。從25日起，英國警方已開始對部分遇難者進行尸檢。有關這起慘劇的關鍵環節依然迷霧重重。受害者究竟來自哪里？他們是自愿進入集裝箱，還是被脅迫？誰幫他們進入集裝箱？他們經過什么路線進入埃塞克斯？他們是遭遇了人口販賣，還是進入英國的非法移民？“這不是第一起案例，也并非獨一無二”，英國《衛報》25日發表社論稱，過去5年，全球有超過4000人在偷渡路上死亡或者失蹤。而據英國廣播公司（BBC）統計，僅去年，英國抓獲的藏在貨柜中的偷渡者就達8000人，另有3.5萬名貨柜偷渡者在法國和比利時海關被抓獲。

遇難者國籍尚未確認

25日，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在例行記者會上表示，中國駐英使館領事官員已經抵達埃塞克斯郡，并與當地警方取得了聯系，英國警方表示仍然在核實遇難者身份，目前尚無法確認是否為中國國籍。據BBC25日報道，警方稱遇難者識別工作流程將持續一段時間，受害者的尊嚴是重中之重。英國著名法醫病理學家謝波特表示，39具尸體的尸檢工作將“是緩慢而有序的過程”。比如他們穿什么衣服？有何首飾？有沒有隨身攜帶的文件？有沒有護照？謝波特說，病理學家也會調查受害者進入集裝箱的方式，調查這些人是否遭到折磨，是否被性侵或毆打過，等等。

英國駐華大使館25日也發表聲明稱，他們注意到相關報道。目前，這些遇難者的國籍尚不能最終確定。聲明稱，“這是一場令人震驚的悲劇。我們向這些死難者的家人和朋友表示深切慰問。針對此事，英方將尊重每一位死者并展開全面而徹底的調查。”悲劇發生后，部分英國民眾24日晚聚集在英國內政部門前，為遇難者守夜。

英國天空新聞網25日援引一家人權組織的消息稱，越南一個家庭認為，“死亡貨車”39名遇難者中可能包括他家26歲的女兒。報道稱，失蹤女子家人收到女兒的訣別短信：“對不起媽媽，我出國的路沒有成功。媽媽，我特別特別愛你!我真的要凍死了!也不能呼吸……”據英國《每日郵報》說，這名女子給偷渡組織交了3萬英鎊，從越南經中國、法國試圖進入英國。另據BBC25日報道，除了這名26歲女子，還有另兩名越南公民，一名26歲男子和一名19歲女子的家人擔心他們可能在拖車中。到本報截稿時，上述消息均未獲警方確認。

比利時難民慈善組織表示，他們此前從未或者很少接觸中國人。法國和比利時北部的移民通常來自遭到戰爭沖擊或者有政治壓迫的中東和非洲國家。英國《衛報》25日報道說，中國民眾對埃塞克斯郡39人死亡表示震驚和憤怒。有關“死亡集裝箱”的話題目前主導著中國的社交媒體，累計已有8億閱覽量和數萬人置評。“心碎。我打字的手在發抖。請查出真相”，一名網友這樣寫道。還有一名網友說，“現在生活這么好，為何還有人選擇偷渡？難道他們還認為外國的月亮更圓嗎？”

又逮捕兩名嫌疑人

據BBC報道，25日又有兩名嫌疑人被逮捕，一男一女，均為38歲，來自英格蘭北部的柴郡沃林頓，他們涉嫌過失殺人以及串謀販賣人口。包括“死亡貨車”司機在內，目前共有3人因貨車事件被拘捕。警方正在持續審問貨車司機羅賓遜，并搜查了其在阿馬郡的三處房產，包括他與女友的住所。一名卡車司機25日對《愛爾蘭鏡報》說，羅賓遜可能確實不知道他在拖什么：“如果是密封的掛車，我也不會去看后面是什么。”但這位司機又說：“不同尋常的是，他在半路上停了下來。通常，司機會從起點直奔倉庫。在打開車后門交付貨物之前，一般司機是不會停下來的。”

《澳大利亞人報》25日稱，羅賓遜在撥打緊急電話報告這一恐怖場面后因震驚而癱倒。朋友透露，他因為要找一些文件而打開卡車的后部，才發現39人死在集裝箱內。

英國《每日郵報》25日報道，埃塞克斯郡警方發布的最新消息稱，這輛貨車是“分兩部分入境”英國的。其中，牽引車部分于10月20日從愛爾蘭首都都柏林出發，乘渡輪經威爾士城市霍利黑德進入英國。而發現遺體的廂式拖車于10月22日抵達比利時澤布呂赫港，并于當日下午晚些時候從該港出發，乘渡輪抵達英格蘭埃塞克斯郡珀福利特港。10月23日凌晨，牽引車部分與廂式拖車部分在珀福利特港匯合、裝接，半小時后，貨車在埃塞克斯郡的沃特格萊德工業園內被發現。

澤布呂赫港之痛

澤布呂赫港是比利時第二大港，有通往英國珀福利特和黑爾的定期貨運班線。2000年，在多佛爾港發現的58名悶死中國人的集裝箱，也是來自這個港口。中國駐比利時大使24日緊急約見比利時聯邦副總檢察長，了解英國貨車39人死亡案，要求比方盡快查明案件真相。

比利時檢方表示，他們正在調查受害者是何時何地進入冷凍集裝箱的。澤布呂赫港口負責人迪爾克25日對英國《泰晤士報》說，39名遇難者應是在人販子的幫助下，從數十英里或數百英里外進入集裝箱內。這些人可能在22日下午進入港口前，已經在集裝箱里待了10個小時。

26歲的羅馬尼亞卡車司機丹尼爾經常往返于澤布呂赫港和西班牙。他25日對《衛報》表示，這些人應該是在抵達澤布呂赫港的路上進入集裝箱的。他的同事索蘭同意這種推測，并補充說，去年從布魯塞爾前往法國加來港，途中加油時發現自己卡車后面藏著16名偷渡者。他當時將此事報告了警方。索蘭說：“加來、敦刻爾克和澤布呂赫——所有到英國的港口，都存在大問題。”

迪爾克稱，遇害者也不可能打開集裝箱自行進入，因為到港的集裝箱門都被牢牢封死，并貼著發貨地。澤布呂赫港有護欄網，600個攝像頭，40名海警，兩名聯邦政府官員以及6名當地警察24小時守候。不過，要是偷渡者在進入港口前就被藏進集裝箱特別是冷凍集裝箱，被發現的幾率就很低，因為熱像儀無法檢測出冷藏拖車中的人員。

據英國《泰晤士報》報道，澤布呂赫港負責人承認，當時并沒有對該貨車集裝箱進行開箱檢查。據悉，該港口平均400個貨箱中才抽取一個開箱檢查。近年來，澤布呂赫港每月都會查獲約400名試圖偷渡英國的非法移民，他們多數乘坐摩托車從歐洲各地趕到這里，然后藏進卡車或集裝箱內。

偷渡者的不歸路

“美國之音”25日稱，埃塞克斯集裝箱命案中39名遇難者的身份和故事恐怕需要時間來解答，但這一事件證實近年來英國非法移民和偷渡案例大幅上升，且涉及跨國有組織犯罪合作。“死亡貨車”的公司在保加利亞注冊，該公司所有人是愛爾蘭公民。澤布呂赫是貨運和貨柜港口，不是移民檢查重點港口；英國泰晤士河的珀福利特更不是移民檢查點。分析“死亡貨車”行經路線可勾勒出一條走私人口的路線圖。

近年來，通過藏匿在貨車車廂偷渡進入英國的案件不在少數。偷渡者至少要向蛇頭支付1萬英鎊。他們通常先被帶到保加利亞邊境的一些“安全屋”，再被裝進不同的貨車。為了規避邊境檢查，貨車往往要繞道，這也使得偷渡者在貨車中被困時間更長。有偷渡者坦言，這樣的“旅途”令人畏懼。

據BBC報道，在法國敦刻爾克附近有一處難民營，這里的人們靠極其有限的物資艱難生存，只為一件事：等待機會鉆進大貨車偷渡到英國。一位名叫賽巴茲的伊拉克移民在接受BBC采訪時說，他和懷有8個月身孕的妻子一周前來到這處難民營。在偷渡過程中，無論蛇頭對他們提出什么要求，都必須無條件接受，因為蛇頭是他們進入英國的唯一希望。為躲避檢查，偷渡者被要求藏身在各種極端條件下，但仍然經常被發現。一名庫爾德移民說：“有時我們很高興邊境檢查人員發現了我們，救了我們的命，但同時感到難過，因為去不了英國了。”

伯明翰大學移民研究教授西貢納25日對美聯社說，民粹主義反移民情緒在整個歐洲蔓延，引發更加嚴格的移民管制，這使得一些通往西方的危險性較小的路線被關閉，刺激蛇頭承擔更多風險并嘗試新的路線。可悲的是，蛇頭將盡可能多的人打包到輪船或卡車中來賺取暴利，而偷渡者的死亡對他們來說無非只是一種“副產品”。▲

●本報駐英國、比利時特派記者　強薇　任彥 ●任重 ●本報記者　趙雨笙

載有39具遺體的貨車驚現英國埃塞克斯郡一座工業園的新聞，連日來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24日，英國媒體報道稱，遇難者均為中國國籍。隨后中國駐英國大使館表示，使館正在與英國警方密切溝通，但尚無法確認這39名遇難者是否為中國國籍。從25日起，英國警方已開始對部分遇難者進行尸檢。有關這起慘劇的關鍵環節依然迷霧重重。受害者究竟來自哪里？他們是自愿進入集裝箱，還是被脅迫？誰幫他們進入集裝箱？他們經過什么路線進入埃塞克斯？他們是遭遇了人口販賣，還是進入英國的非法移民？“這不是第一起案例，也并非獨一無二”，英國《衛報》25日發表社論稱，過去5年，全球有超過4000人在偷渡路上死亡或者失蹤。而據英國廣播公司（BBC）統計，僅去年，英國抓獲的藏在貨柜中的偷渡者就達8000人，另有3.5萬名貨柜偷渡者在法國和比利時海關被抓獲。

遇難者國籍尚未確認

25日，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在例行記者會上表示，中國駐英使館領事官員已經抵達埃塞克斯郡，并與當地警方取得了聯系，英國警方表示仍然在核實遇難者身份，目前尚無法確認是否為中國國籍。據BBC25日報道，警方稱遇難者識別工作流程將持續一段時間，受害者的尊嚴是重中之重。英國著名法醫病理學家謝波特表示，39具尸體的尸檢工作將“是緩慢而有序的過程”。比如他們穿什么衣服？有何首飾？有沒有隨身攜帶的文件？有沒有護照？謝波特說，病理學家也會調查受害者進入集裝箱的方式，調查這些人是否遭到折磨，是否被性侵或毆打過，等等。

英國駐華大使館25日也發表聲明稱，他們注意到相關報道。目前，這些遇難者的國籍尚不能最終確定。聲明稱，“這是一場令人震驚的悲劇。我們向這些死難者的家人和朋友表示深切慰問。針對此事，英方將尊重每一位死者并展開全面而徹底的調查。”悲劇發生后，部分英國民眾24日晚聚集在英國內政部門前，為遇難者守夜。

英國天空新聞網25日援引一家人權組織的消息稱，越南一個家庭認為，“死亡貨車”39名遇難者中可能包括他家26歲的女兒。報道稱，失蹤女子家人收到女兒的訣別短信：“對不起媽媽，我出國的路沒有成功。媽媽，我特別特別愛你!我真的要凍死了!也不能呼吸……”據英國《每日郵報》說，這名女子給偷渡組織交了3萬英鎊，從越南經中國、法國試圖進入英國。另據BBC25日報道，除了這名26歲女子，還有另兩名越南公民，一名26歲男子和一名19歲女子的家人擔心他們可能在拖車中。到本報截稿時，上述消息均未獲警方確認。

比利時難民慈善組織表示，他們此前從未或者很少接觸中國人。法國和比利時北部的移民通常來自遭到戰爭沖擊或者有政治壓迫的中東和非洲國家。英國《衛報》25日報道說，中國民眾對埃塞克斯郡39人死亡表示震驚和憤怒。有關“死亡集裝箱”的話題目前主導著中國的社交媒體，累計已有8億閱覽量和數萬人置評。“心碎。我打字的手在發抖。請查出真相”，一名網友這樣寫道。還有一名網友說，“現在生活這么好，為何還有人選擇偷渡？難道他們還認為外國的月亮更圓嗎？”

又逮捕兩名嫌疑人

據BBC報道，25日又有兩名嫌疑人被逮捕，一男一女，均為38歲，來自英格蘭北部的柴郡沃林頓，他們涉嫌過失殺人以及串謀販賣人口。包括“死亡貨車”司機在內，目前共有3人因貨車事件被拘捕。警方正在持續審問貨車司機羅賓遜，并搜查了其在阿馬郡的三處房產，包括他與女友的住所。一名卡車司機25日對《愛爾蘭鏡報》說，羅賓遜可能確實不知道他在拖什么：“如果是密封的掛車，我也不會去看后面是什么。”但這位司機又說：“不同尋常的是，他在半路上停了下來。通常，司機會從起點直奔倉庫。在打開車后門交付貨物之前，一般司機是不會停下來的。”

《澳大利亞人報》25日稱，羅賓遜在撥打緊急電話報告這一恐怖場面后因震驚而癱倒。朋友透露，他因為要找一些文件而打開卡車的后部，才發現39人死在集裝箱內。

英國《每日郵報》25日報道，埃塞克斯郡警方發布的最新消息稱，這輛貨車是“分兩部分入境”英國的。其中，牽引車部分于10月20日從愛爾蘭首都都柏林出發，乘渡輪經威爾士城市霍利黑德進入英國。而發現遺體的廂式拖車于10月22日抵達比利時澤布呂赫港，并于當日下午晚些時候從該港出發，乘渡輪抵達英格蘭埃塞克斯郡珀福利特港。10月23日凌晨，牽引車部分與廂式拖車部分在珀福利特港匯合、裝接，半小時后，貨車在埃塞克斯郡的沃特格萊德工業園內被發現。

澤布呂赫港之痛

澤布呂赫港是比利時第二大港，有通往英國珀福利特和黑爾的定期貨運班線。2000年，在多佛爾港發現的58名悶死中國人的集裝箱，也是來自這個港口。中國駐比利時大使24日緊急約見比利時聯邦副總檢察長，了解英國貨車39人死亡案，要求比方盡快查明案件真相。

比利時檢方表示，他們正在調查受害者是何時何地進入冷凍集裝箱的。澤布呂赫港口負責人迪爾克25日對英國《泰晤士報》說，39名遇難者應是在人販子的幫助下，從數十英里或數百英里外進入集裝箱內。這些人可能在22日下午進入港口前，已經在集裝箱里待了10個小時。

26歲的羅馬尼亞卡車司機丹尼爾經常往返于澤布呂赫港和西班牙。他25日對《衛報》表示，這些人應該是在抵達澤布呂赫港的路上進入集裝箱的。他的同事索蘭同意這種推測，并補充說，去年從布魯塞爾前往法國加來港，途中加油時發現自己卡車后面藏著16名偷渡者。他當時將此事報告了警方。索蘭說：“加來、敦刻爾克和澤布呂赫——所有到英國的港口，都存在大問題。”

迪爾克稱，遇害者也不可能打開集裝箱自行進入，因為到港的集裝箱門都被牢牢封死，并貼著發貨地。澤布呂赫港有護欄網，600個攝像頭，40名海警，兩名聯邦政府官員以及6名當地警察24小時守候。不過，要是偷渡者在進入港口前就被藏進集裝箱特別是冷凍集裝箱，被發現的幾率就很低，因為熱像儀無法檢測出冷藏拖車中的人員。

據英國《泰晤士報》報道，澤布呂赫港負責人承認，當時并沒有對該貨車集裝箱進行開箱檢查。據悉，該港口平均400個貨箱中才抽取一個開箱檢查。近年來，澤布呂赫港每月都會查獲約400名試圖偷渡英國的非法移民，他們多數乘坐摩托車從歐洲各地趕到這里，然后藏進卡車或集裝箱內。

偷渡者的不歸路

“美國之音”25日稱，埃塞克斯集裝箱命案中39名遇難者的身份和故事恐怕需要時間來解答，但這一事件證實近年來英國非法移民和偷渡案例大幅上升，且涉及跨國有組織犯罪合作。“死亡貨車”的公司在保加利亞注冊，該公司所有人是愛爾蘭公民。澤布呂赫是貨運和貨柜港口，不是移民檢查重點港口；英國泰晤士河的珀福利特更不是移民檢查點。分析“死亡貨車”行經路線可勾勒出一條走私人口的路線圖。

近年來，通過藏匿在貨車車廂偷渡進入英國的案件不在少數。偷渡者至少要向蛇頭支付1萬英鎊。他們通常先被帶到保加利亞邊境的一些“安全屋”，再被裝進不同的貨車。為了規避邊境檢查，貨車往往要繞道，這也使得偷渡者在貨車中被困時間更長。有偷渡者坦言，這樣的“旅途”令人畏懼。

據BBC報道，在法國敦刻爾克附近有一處難民營，這里的人們靠極其有限的物資艱難生存，只為一件事：等待機會鉆進大貨車偷渡到英國。一位名叫賽巴茲的伊拉克移民在接受BBC采訪時說，他和懷有8個月身孕的妻子一周前來到這處難民營。在偷渡過程中，無論蛇頭對他們提出什么要求，都必須無條件接受，因為蛇頭是他們進入英國的唯一希望。為躲避檢查，偷渡者被要求藏身在各種極端條件下，但仍然經常被發現。一名庫爾德移民說：“有時我們很高興邊境檢查人員發現了我們，救了我們的命，但同時感到難過，因為去不了英國了。”

伯明翰大學移民研究教授西貢納25日對美聯社說，民粹主義反移民情緒在整個歐洲蔓延，引發更加嚴格的移民管制，這使得一些通往西方的危險性較小的路線被關閉，刺激蛇頭承擔更多風險并嘗試新的路線。可悲的是，蛇頭將盡可能多的人打包到輪船或卡車中來賺取暴利，而偷渡者的死亡對他們來說無非只是一種“副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