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婕
摘? 要:喬治·奧威爾的小說《動物莊園》利用動物寓言,揭示了統治階級如何利用話語霸權實現對大眾的控制、欺騙,以維護對統治階級。奧威爾在這部小說中清晰地呈現了語言與權力共生的關系,也在揭露話語霸權背后罪惡行徑的同時,用諷刺的手法下揭示了極權統治的面目,表達了他反對極權的政治思想。
關鍵詞:喬治·奧威爾;動物莊園;話語;權力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26--02
傳統意義上,語言是一種媒介,但是進入20世紀后,理論家愈來愈意識到語言、權力和意識形態之間不易察覺的關系,也逐漸發現語言對社會的介入作用,語言成為一種“權力的話語”。20世紀英國小說家喬治·奧威爾曾經典的政治寓言小說《動物莊園》在現代的話語概念的闡釋下,體現出語言與權力之間的緊密關系——權力階層如何運用使用權利的語言影響大眾的思想,以維護自身現存的利益。
喬治·奧威爾童年的殖民生活背景和二戰經歷使他對“話語”的力量有深刻的認識。他是出生并成長在英屬殖民地的英國人,他見證著英國憑借植入文明和使用暴力奪取殖民地話語霸權。后來,奧威爾懷著殖民熱情進入緬甸作警察,可是當奧威爾暴力鎮壓緬甸人的反英情緒時,被殖民者的悲慘現狀令奧威爾開始反思殖民的毒害性,他曾在《射象》里坦言:“那時我已認清帝國主義是樁邪惡的事……在這樣的一個崗位上,你可以直接看到帝國主義的卑鄙骯臟。”這客觀上表明他開始同情殖民地人民的遭遇,冷峻地反省帝國主義制度和殖民話語思想的弊端。1936年,曾以記者身份在參加西班牙的國內戰爭的奧威爾,起初只是想為戰爭撰寫新聞,但是他后來因加入馬統工黨而卷入戰爭,蘇聯政治警察特務就在西班牙對馬統工黨發動的“大搜捕”,這場無異于蘇聯“大清洗”的劫難令奧威爾從此認清了蘇聯對西班牙極權統治的真面目,他的小說《向加泰羅尼亞致敬》就見證了這段政治迫害、思想控制歷史。此后,奧威爾說“從此我知道了自己應該去做些什么。我在1936年以后寫的每一篇嚴肅的作品都是指向極權主義和擁護民主社會主義的”[1]可以說,奧威爾清醒地認識到極權與專制的真相,他的創作的矛頭指向了反對話語霸權的主題中去。
關于“話語霸權”的理論,葛蘭西在他的實踐哲學和領導權理論中得到過深入的探討。在他看來,社會是一個各種權力爭霸的系統,社會的霸權主要表現在國家機器和文化領導權或稱話語霸權兩方面。蘇聯在取得政權后呈現出控制文化霸權的姿態,這恰好從側面印證了葛蘭西的理論。但是,蘇聯極權統治的教訓告訴我們:“有害的政治權力惡化了語言,惡劣的語言賦予政治以有害的權力。”[2]有學者說奧威爾的《動物莊園》企圖揭露的“政治謊言”正是蘇聯的極權統治。奧威爾試著用“拿破侖”一步步登上王位的過程,來闡釋限擴張的政治權力全面侵入思想領域奪取“話語霸權”的惡劣之處。
“尖嗓”是控制輿論的主要角色,在有些版本的翻譯中,“尖嗓(squealer)”被譯為“聲響器”,他反復地出現在群眾中,因此他扮演了媒體的角色。“拿破侖”的命令要通過“尖嗓”下達,就突出了“尖嗓”政治喉舌的地位。在對輿論的控制中,他多次謳歌“拿破侖”的功績和辛勞,他大談“拿破侖”的慈善心腸和他對其他各地的動物的熱愛,還曾熱淚盈眶的描述“拿破侖”對“拳師”的臨終關懷,它將對統治者的景仰之情訴諸平民,在不知不覺中“感染”動物大眾。他還多次用言語蒙騙底層動物,維護統治階層的利益。比如,當動物們對蘋果和牛奶的消失表示不平時,“尖嗓”指出豬們是腦力勞動者,食用蘋果和牛奶是為了所有動物的利益,以此消解大家的不滿情緒,客觀上令大家認同統治者的思想;“尖嗓”通過捏造和夸張高產數字——“各種糧食有的增產百分之二百,有的增產百分之三百,或者增產百分之五百”[3],在虛假的數字作用下掩蓋了真相的殘酷,以便施加更多的辛苦工作。
宗教也隱約發揮了作用。摩西本是基督教中希伯來人的早期領袖,奧威爾在選擇烏鴉名字時便隱含了特殊的宗教的象征意韻。文中“摩西”的兩次出現都是一個吹噓著“奶與蜜”,散播服從“瓊斯”的閑話散布者。而當“摩西”第二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拿破侖”強權統治時期,“拿破侖”警惕“摩西”如同傳教一般的輿論影響,于是以每天給“摩西”七分之一升啤酒作為補貼,收買“摩西”為自己的統治服務,這一舉動象征著宗教意識形態成了統治階級控制的工具。
在文化的控制上,詩與歌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歌曲作為文化的形式,便于傳播極權思想,成為保持極權主義思想的有力工具。《英格蘭的牲畜》作為在造反時期的歌曲,在“拿破侖”的政權中已經失去意義,取而代之的是御用詩人小不點創作的大表忠心之曲:
動物莊園,動物莊園,我絕不會讓你受傷!
曲詞極力滲透著極權主義意識形態,后來創作的《拿破侖同志》更是無限夸贊領袖的智慧英明。“拿破侖”通過前后歌曲和詩的掌控,可以看出他對思想的統治力度加大,統治逐漸走向了極端個人崇拜。
在文化領導權的主體力量上,葛蘭西十分強調有機知識分子在文化領導權中的重要作用。國家治理要通過知識分子締造和傳播文化觀念與意義規則,發揮知識分子在文化領域的“管家”作用。在動物農場建立初期掃盲班的學習中,只有豬能夠非常熟練地閱讀和書寫,狗的閱讀技能也掌握得很好,而其它動物除了驢之外都不能學會“D”以后的字母。所以顯而易見,豬和狗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莊園中的有機知識分子,自然而然地控制了話語霸權。在這種情況下,大眾與歷史在知識分子掌握的話語權下成為了可以被肆意處置的對象。農莊里的其他動物因為缺少知識,所以讀不懂墻上不斷暗中更改的“七誡”,更使統治者們肆意篡改公約符合自己的利益。因為沒有知識,所以普通動物的思想很容易受到“尖嗓”的煽動而極輕易地接受統治者的思想。
奧威爾談到創作意圖時曾表示,自己的寫作是努力將政治寫作變成藝術,“《動物農莊》是我在充分意識到自已在做什么的情況下努力把政治目的和藝術目的融為一體的第一部小說。”[4]。他善于用反諷丑化統治階層奪取“話語霸權”的行為,諷刺極權統治的罪惡。他常對比的方法揭露話語的本質目的,達到嘲諷的目的。在動物們革命勝利之初,豬給動物莊園訂立了“七誡”作為農場的法律,但是在“拿破侖”統治期間,這七條戒律卻被一一打破。通過“七誡”前后的對比,可以看到民主構想變成了“拿破侖”的極權統治。“尖嗓”美化統治者的行為,遮掩極權統治,把“拳師”運送到屠馬場換錢的真相被“尖嗓”說成“拿破侖”送去接受良好的治療,清楚的讀者能體會出其中搬弄是非的拙劣行為。奧威爾筆下的大眾是統治階層“愚民”政策的體現,側面表現出極權統治的丑陋。當動物們看到墻壁上“七誡”的變化時,雖然心中存疑,但是卻在“尖嗓”的洗腦中反而認為是自己的記憶出錯,轉而不再深究,最終在集體無意識下,他們成了極權統治者的愚民,鞏固了極權的統治地位,讓讀者不禁唏噓無知的荒誕,這種強烈的對比之下,讀者能夠感受到“豬”真實丑惡的嘴臉和為了掩蓋真相、愚弄民眾而做出的一套符合自身利益的說辭的低劣統治手段。
《動物莊園》作為一部政治寓言小說具有深刻的寓意,通過我們分析話語與權力的關系解構了小說中“拿破侖”的政治陰謀,揭露出統治者的利用話語玩弄民眾的丑惡行徑。 解讀出奧威爾通過反諷的手法對極權統治的批判思想——批判以“豬”代表的統治者極權政治的黑暗,對以普通動物為代表的普通勞動人民的關懷同情。奧威爾憑著“一代人的冷竣良心”用輿論控制的極端狀態警示世人反思社會現實,不要成為愚忠的臣民,而知識分子同樣要保持社會的良心。正是奧威爾反對權威話語、彰顯人文關懷,使他成為20世紀英國文壇的重要作家。
注釋:
[1]董樂山編.《奧威爾文集》[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 1997. 第95頁
[2]馮亦代 《奧威爾傳》[J].《讀書》1992年第7期 第140頁
[3][英]奧威爾(Orwell,G.)著;隗靜秋譯,《動物莊園》[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 2009.6 第73頁
[4][英] 喬治·奧威爾著;黃磊譯《奧威爾經典文集》[M].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 2000.04. 第7頁
參考文獻:
[1][英]奧威爾(Orwell,G.)著;隗靜秋譯,《動物莊園》[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 2009.6.
[2][意]安東尼奧·葛蘭西著;曹雷雨,姜麗,張跣譯.《獄中札記》[M].鄭州:河南大學出版社.2016.
[3]楊敏《穿越語言的透明性——<動物農場>中語言與權力之間關系的闡釋》[J].《外國文學研究》.2011年第6期.
[4]李琛《語言與權力——基于小說<動物莊園>的文本視角》[J].《戲劇之家》.2018年第27期.總第29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