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半個世紀以來,女性主義批評的不斷壯大豐富了西方文學理論寶庫。與此同時,華裔女性文學作品逐漸受到全球的關注。以譚恩美等為代表的美國華裔作家根據親身經歷的書寫揭示出深陷種族身份和性別歧視雙重壓迫下的華裔女性力求發出自己的聲音,創立華裔女性文學傳統的愿望。本文通過梳理美國著名的華裔女性文學作品發掘其獨特的審美形態和藝術魅力,對其美學價值給予較為客觀的詮釋。
關鍵詞:女性主義批評;美國華裔女性文學作品;美學價值
作者簡介:于飆(1990.1-),男,漢,河南省新鄉市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26--02
形象學家巴柔曾表示,“在個人(一個作家)、集體(一個社會、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或半集體(一種思想流派、一種‘輿論)的層面上,他者形象不可避免地同樣要表現出對他者的否定,對我自身、對我自己所處空間的補充和外延”。也就是說,西方國家主流意識形態操控下的“他者”形象常常通過服務政治傾向的文學作品而被丑惡化、邊緣化。華裔女性文學不可避免地背負著種族和性別問題兩座大山。美國華裔作家通過構建華裔女性文學傳統進而形成以華裔女性為主體的文學創作領域,消解西方對東方女性的“刻板印象”,展現東方女性的獨有魅力。
討論藝術的美學價值應從最基本的審美形態開始。按照文學研究中審美形態的劃分原則,美國華裔女性文學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深入:
一、文化之優美
意大利的神學家托馬斯·阿奎那將完整、和諧及鮮明規定為美的三個要素,這是對中世紀以前藝術形式與內容上的經驗總結,也為現當代探尋“美”的歷史足跡,傳承“美”的文化基因奠定良好的基礎。談及“美”的起源,自然而然會聯系到眾多遠古時代的神話人物與傳說。華夏民族中最為深入人心的女性形象就是創世女神女媧,而有關她的動人故事女媧造人和女媧補天為后世呈現出大地之母勤勞善良,勇于奉獻的光輝形象,并為中華女性“美”的定位標準確立典范。文學方面,中國歷史上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中勾勒一幅幅才子佳人,兒女情長的清新圖景,女性的飄逸朦朧、柔美知性一覽無遺。縱觀美國華裔女性文學,也囊括不少中國女性符號的象征,這些意象影射出中華文學寶庫遺留下來的原始積淀,突顯出東方世界“和為貴”道德實踐的思想原則以及神州女子優雅謙遜的和諧美。
美國華裔女性作家譚恩美的名作?喜福會?以吳精美回中國尋找同母異父的姐妹為主線展開,回憶四對擁有不同人生觀的母女間親情和愛情經歷表現華裔女性為爭取平等的性別話語權利,建立融洽的親代關系做出的努力和調整,并最終各自獲得幸福美滿的家庭。故事“選擇以母女生命鏈條的接續來構架小說敘事結構,建立全新的以女性為自然生命形態的主流模式”,作品中鵝毛成為貫穿母女兩代人,游子與祖國兩者間的重要信物,具有十分珍貴的價值和意義?!扒Ю锼往Z毛,禮輕情意重”,母親把多年前遠離祖國時留下的一根鵝毛交予女兒象征著母親對女兒純潔無暇、溫暖柔韌的愛。隱喻修辭表現手法的運用將凝聚老人心血的鵝毛歸類為華裔女性傳統的繼承與延續,這貌似普普通通的贈與就是華裔女性身份再傳遞的過程,也是中華女性文化乃至東方女性文化的傳遞??梢哉f正是這根鵝毛將每位華裔女性代代的意識關系緊密相連,讓母女兩代人的內心世界實現完美和諧銜接。
畢達哥拉斯提出的“美在和諧”對現當代文學的啟發和影響依然是無盡深遠的。從第一位描述華裔女性形象的“水仙花”艾迪絲·伊頓的作品?春香太太?中對婚姻真諦的初探,到?花鼓歌?中百轉千回的愛情糾葛,內容和結局設計上的協調圓滿顯然說明華裔女性為調和兩種文化沖突作出大膽的嘗試;華裔詩人李立揚名篇?清晨?通過描繪母親梳頭這一日常生活行為,感受平淡之美中隱含著對“根”的思念,形式上的循環往復將這種美發揮到極致。可見不管從形式層面,還是從內容層面,美國華裔女性文學無處不彰顯著“以和為美”的文化價值指向。
二、精神之崇高
“崇高”是古希臘文藝理論家朗吉努斯首先提出的概念,其本質是美學上的陽剛之美,即在對抗強大敵對勢力的過程中展現出的精神力量,而這種觸及心靈的震撼有效地詮釋主體形象的莊嚴肅穆。回首歷史,不難發現古今中外早期文學典籍中表現的“崇高”大都帶有明顯的男性英雄主義色彩,比如古希臘最早的?荷馬史詩?,英國最早的民族史詩?貝奧武甫?等等,刻畫的男性不是依靠卓越非凡的領導能力和勢不可擋的力量創下豐功偉績,就是成為高尚品德的標桿并身體力行,著書立說,教育影響著后人,如記錄孔子言行的儒家經典?論語?等等。而歷史與社會對女性身份的規約使得記錄女性生存意識和心理空間的作品寥寥無幾,古代東方女子一直被要求遵守三從四德,更有?女四書?作為教育訓誡的教材,禁錮住女性尋覓自由的渴望,荼毒著整個東方女性文明。華裔女性文學突出展現女性反抗力量,驅逐罪惡,升華個人的精神世界,與“崇高”的基本性質“努力向無限掙扎”相照應。
湯亭亭?女勇士?最吸引人的片段是結合中國古代巾幗英雄花木蘭和岳母刺字的經典故事并進行改寫。白虎山學道后,她替父從軍,奮勇殺敵,屢破戰功;她愛民如子,體恤下屬,剛正不阿。直到最后砍掉皇帝的腦袋,欺壓百姓的封建王權迅速土崩瓦解,木蘭榮歸故里,光耀門楣。進山學藝,建功立業是木蘭不滿社會條條框框的現狀,鞭笞父權制社會所采取的行動。從母親說起的花木蘭,無名姑姑,月蘭姨媽,以及她自身的經歷,讓“我”看到女性的自我懷疑與困惑到女性的自我發現到解放。在聽“故事”的過程中,“由對對象的恐懼而產生的痛感(否定的)轉化為由肯定主體尊嚴而產生的快感(肯定的)”,一次次地沖破困境并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的精神空間。
毋庸置疑,美國華裔女性文學中表現女性英雄主義意在顛覆傳統中國女性依附男性的脆弱形象,解構外國男性對東方女性積日累久的錯誤幻想。除此之外,有些華裔作家作品,如嚴歌苓創作的小說?金陵十三釵?,將受大眾冷眼的風塵女子推向臺前,為救其他女大學生慷慨就義,這種舉動包含著作者對在如同男性游戲的戰爭中作為犧牲品的女性的同情與致敬,且對呼喚社會身份平等,培養和諧包容的價值觀起到一定的宣傳作用,更進一步反映出上述女性英雄主義的主題。
三、存在之荒誕
華裔女性的生存主題是華裔女性文學的中心,除了上述兩類表現華裔女性優秀傳統文化和崇高精神之外,還有一類是截然相反的描繪,即迷失于尋找自我過程中的華裔女性。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認為世界是荒誕的,人生是痛苦的。而作為審美形態的荒誕,其本質是“一道裂痕”,是“現實的不合理和人類竭力追求合理之間的沖突”,是人類的付出與現實的徒勞之間的疏離。這種荒誕美以極端的方式展現悲情,表現對文明和命運的擔憂,并超越悲情,促使大眾深思如何走出荒誕。美國華裔女性文學作品中含有不少荒誕元素,在理想與現實的對比聲中強烈體現華裔女性生存的困境。
伍綺詩的長篇處女作?無聲告白?介紹的就是這樣一個華裔家庭,擁有中國血統的父親詹姆斯·李在永久壓抑的環境中成長為一名華裔大學教授,他的妻子由于年輕時代現實的各種制約未能完成自己的理想,便把自己的遺憾和希望都寄托于女兒莉迪亞身上。莉迪亞全面配合母親對自己的要求,但終究因難以承受過重的壓力以及男友內斯的離開而選擇自殺身亡。作者首先告知莉迪亞已死的結局,然后按照碎片式的回放層層推進,著力建構人物間的關系框架,使讀者看到背負著父母期望的莉迪亞,其內心是寂寞黑暗,毫無方向的。她假裝迎合母親,甚至讓母親覺得女兒心甘情愿做醫生,為了不讓父親失望,沒有朋友的莉迪亞選擇撥打語言助手,冒充在與朋友聊天。孝心可鑒的她一味妥協,從未將真實的心聲吐露出來,族裔、女性及未成年等混雜身份的“介入”更是將不知所措的莉迪亞推向深淵。作品中莉迪亞女性形象的荒誕體現在表象和意蘊兩方面。表象下的荒誕主要表現在不合乎常理的情節安排;意蘊下的荒誕重在強調莉迪亞異化的心理特征,荒誕與虛無充斥著作品的文本空間。
“上帝已死”呈現的是一片虛無的世界,理性信仰的崩潰使心靈找不到棲息之地,恐懼、憂慮、內心的折磨與分離吞噬著存在的意義。對于荒誕文學中的華裔女性,她們的存在陷于絕對的孤獨和沉默,失去了生活中一切可支撐點,而正是這種滿含深刻焦慮的反傳統敘事加深了美國華裔女性文學作品審美藝術的嚴肅性,重拾對其美學價值的思考。
伊萊恩·肖沃爾特認為,女性主義批評的更新在于成為主流,成為男人與女人共同財產的一部分。也就是說,女性的性別體驗已經不再是被遺忘的,而是人類所共享的,書寫全新文學史的任務勢在必行。處于沉默中的美國華裔女性文學在性別和身份問題的雙重壓力下詮釋東方的同時,也在還原一直以來被誤解的東方女性形象。建構華裔女性文學傳統,就是將族裔女性置于中心地位,賦予其凝視體驗的寫照,這對整個人類生存的意義都有著重大的影響。而雙重文化的交織給華裔女性文學增添了濃厚特別的異域風情,體現了文化交流與互補的重要性,其美學價值亦是不可估量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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