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學家修中誠《西都賦》的翻譯與研究

內容摘要：中國的賦學研究到20世紀末才開始興盛起來，西方漢學界的賦體研究成果就更為稀少，長期以來只停留在翻譯的階段。無論在中西賦學界，“什么是賦？”“怎樣正確解讀漢賦？”“賦體的源流是什么？”都是眾說紛紜，常議常新，本節將針對修忠誠先生對《西都賦》的翻譯做一個簡單的分析。

關鍵詞：漢賦 修中誠 翻譯

一.修中誠《西都賦》的翻譯

1.故言語侍從之臣，若司馬相如、丘壽王、東方朔、枚皋、王褒、劉向之屬，朝夕論思，日月獻納。（第一段，第六句）

所以憑借文學以侍從君王之臣，如司馬相如、虞丘壽王、東方朔、枚乘、王褒、劉向等等，朝朝暮暮議論創作構思綴文，計日計月把作品進獻朝廷。

The result was that those servants of the Emperor of the kind whose powers of language were of assistance to him， Ss -ma Hsiang-ju and...[six others specified]， morning and evening debated and took thought， daily and monthly made offerings[of compositions].（第25頁，ChapterⅢ）

康達維認為朝堂的莊嚴使策士們使用間接和迂回的勸說方式，其中一種方式就是對問結構的使用。康達維受柯潤璞（J.J.Crump）《戰國策》研究的啟發，認為策士們使用“雙重勸誡”來達到迂回勸說的目的。康達維還發現了為了達到良好的勸說效果，策士們使用了“雙重勸誡”勸說結構。在《戰國策》中，這種雙重勸說還偶爾以兩位或多為策士進行辯論的形式出現，各方說明各種選擇的利弊，直至最雄辯的一方取勝……這種框架結構成為賦的一個重要特征，即以幾位虛構人物的辯論為結構。因此，此處的debate符合漢賦的文體。這種結構就是我們通常所說漢賦中常見的“對問體”，康達維運用了柯潤璞的“雙重勸誡”的結構理論說明了漢賦中對問體的來源，指出這種結構的運用是為了達到委婉勸說的目的。

2.其陰則冠以九嵕，陪以甘泉，乃有靈宮起乎其中。（第三段，第九句）

北邊有九嵕、甘泉兩座名山，并有靈宮聳立在甘泉山巔。

To the north were the Nine Peaks， partnered by the Dale of Kan Ch ‘üan （“ Sweet Water Spring”） with its spirit-inspired palace buildings（ling kung）.（第28頁，part 4）

單看作者的翻譯，“靈宮”二字翻譯為“spirit-inspired palace buildings（ling kung）”能將漢字“靈”與英語“inspired”相對應，表面上意境優美。而如果認真查閱資料則會發現古代這種宮殿名字則有更為深層的意思。

靈宮，仙人的住宅、寺廟，用以供奉神靈的宮闕樓觀。

①用以供奉神靈的宮闕樓觀。《文選·班固》：“其陰則冠以 九嵕，陪以 甘泉，乃有靈宮，起乎其中。”李善注：“《漢書》公孫卿曰：仙人好樓居，於是上令甘泉 作延壽舘。”張銑注：“甘泉，山名，漢置宮於上以祈祀，故言靈宮。”宋梅堯臣《祫禮頌圣德詩》：“帝入靈宮，左撞黃鐘，升階置玉，日氣曈鴻。”

②天帝或仙人住所。《漢武帝內傳》：“夫真形寳文，靈宮所貴。”《文選·何晏》：“雖崐崘之靈宮，將何以乎侈旃。”呂向注：“天帝神居，故云靈宮。”《云笈七簽》卷八十：“靈宮飛天女，六真宴常陽。”

③指寺廟。唐韓愈《謁衡岳廟遂宿岳寺題門樓》詩：“森然魄動下馬拜，松柏一逕趨靈宮。”孫汝聽注：“靈宮，岳廟。”宋朱熹《馬上舉韓退之話口占》：“此心元自通天地，可笑靈宮枉炷香。”郭沫若 《洪波曲》第十六章二：“山上都顯得非常索寞，既沒有什么‘松柏一徑的大樹，也沒有什么‘粉墻丹柱的靈宮。”

④對宮殿的美稱。唐王勃《九成宮頌》序：“仙都密邇，猶連上苑之扃;靈宮巋然，直透崇岡之曲。”

⑤對住宅的美稱。鄭澤《夏夜作》詩：“煩暑不我蒸，靈宮自澄澈。”

⑥指供奉帝王遺像的宮室。宋王珪《奉安真宗皇帝御容于壽星觀永崇殿導引歌詞》：“靈宮舊是棲真處，還望玉輿歸。”

⑦引申指壙宮，墓穴。清顧炎武《恭謁天壽山十三陵》詩：“天禍降宗國，滅我圣哲王。渴葬池水南，靈宮迫妃殤。”王蘧常 匯注引《逸史·趙一桂傳》：“職於三月二十五日奉順天府偽官李檄昌平州官吏，即動帑銀雇夫穿田妃壙，葬先帝及周后。”

因而，此處譯為“spirit-inspired palace buildings（ling kung）”太過表面，未能理解中國古代宮殿名字更為深層的意思。

3.其宮室也，體象乎天地，經緯乎陰陽。據坤靈之正位，仿太紫之圓方。

西都的宮室殿堂，體制取象于天地，結構取法于陰陽。據于區域之正位，仿紫微星座而為圓、太微星座而為方。

The buildings of the imperial palace in their formation were made symbols of the heavens and the earth， their cross-lines in keeping with the Yin and the Yang. They were situated to conform exactly to spirit [emanations] from the earth ，patterned after the round and the square of the Tai Wei and Tz? Wei[constellations].

不同地域的文明中，星座的起源可能完全不同。因此在翻譯時，中西方的星座也不能混為一談。

在西方，公元前270年希臘詩人阿拉托斯寫的《物象》中提到47個星座。從《物象》所記載的星區可得知，由于歲差的原因，書中所描述時期的南極點與現在的南極點并不一致，據此可以推斷出書中所記錄的是公元前2000年前的星空;同時星空記錄的空白區域表明觀察者應該在北緯35°到36°附近。因此有人認為將星空劃分為星座的做法起源于美索不達米亞的巴比倫和蘇美爾時期，希臘和埃及的星座有可能是從該地區傳入的。

在《約伯記》里提到大熊、獵戶等幾個星座;公元前十二世紀尼布甲尼撒一世時代建造的土地界標石上刻有人馬座、天蝎座和長蛇座的圖案。古希臘詩人荷馬和赫西奧德的著作中也提及了大熊、獵戶和昴星團（當時昴星團被看作是一個獨立的星座，而不是金牛座的一部分），而在同一時期的巴比倫已經用楔形文字記錄了黃道十二星座。

到公元二世紀，托勒密在他的《天文學大成》中記錄了48個星座中的1022顆恒星，這也是現代星座的原型。之后許多天文學家在托勒密星座的空當里填充新的星座;1603年巴耶、1690年赫維留、1752年拉卡伊先后在兩個世紀內為南天的星座命了名

在中國，在周朝初期著作《周禮》中已能發現二十八宿部分宿名，在春秋戰國時期已經完備了。有關二十八宿及四象的記載，最早見于《史記》。學術界對二十八宿的起源時間和地點有著諸多的分歧。

中國星座大的框架是“三垣二十八宿（xiù）”體系。

二十八宿被均分為四份時，各用一動物名字來統稱，稱“四象”，它們是：

東方蒼龍：角、亢、氐、房、心、尾、箕;

北方玄武：斗、牛、女、虛、危、室、壁;

西方白虎：奎、婁、胃、昴、畢、觜、參;

南方朱雀：井、鬼、柳、星、張、翼、軫。

蒼是青的意思，蒼龍即“青龍”;朱雀，據學者考證是鵪鶉;只有玄武最特殊，它是兩種動物合一的形象——蛇繞龜體。另外奇怪的是，不知何故，這二十八宿劃分得并不均勻，是寬窄不一的，依古代一周天365又1/4度算，最寬的井宿達30多度，最窄的觜宿只有一、二度。

“三垣”是另外三個大的星座集團。二十八宿繞黃道一周，把天球分成兩部分，中國人看到天球北半部分的時間更多一些，所以這部分對我們就顯得更重要。因此，我們的祖先在二十八宿包圍的這半球“里”面，又建立了“三垣”。“垣”是墻的意思，每一垣有兩道墻圍出了一塊近圓形的小天區。這“三垣”恰好呈三點狀分布，就象正三角形的三個頂點的位置那樣。以北極為中心的叫“紫微垣”，另外兩個是“太微垣”和“天市垣”。

Constellation：除了太陽之外，所有的恒星都屬于國際天文聯合會（IAU）劃分的某一個星座。雖然IAU只劃分了88個星座，但實際上整個天空被劃分為89個不規則的形狀，因為巨蛇座被劃分為兩部分：西邊的巨蛇頭（Serpens Caput）和東邊的巨蛇尾（Serpens Cauda）。唯一不屬于任何星座的恒星是太陽。太陽在一年內沿著黃道穿過13個星座：12個黃道星座和蛇夫座。

因此，此處不能簡單的把西方的星座等同于中國的星座直接譯為constellation，而應采用異化的策略和直譯的方法對紫微星和太微星進行翻譯，先采用音譯法，在加上注解，以求真實展現原作風貌。

4.后宮則有掖庭椒房，后妃之室。合歡增城，安處長寧。茞若椒風，披香發越。蘭林蕙草，鴛鸞飛翔之列。（第4段，第19句）

后宮則有掖庭、椒房，是后妃居住的地方。合歡、增成、安處、常寧、茞若、椒風、披香、發越、蘭林、蕙草，以及鴛鸞與飛翔，這些哥殿閣都住著妃嬪媵嬙。

The Rear Palaces（i.e. the womens apartments） consisted first of two buildings， one for the empress， and one for the first-rank concubines， and then Joy-in-Concord， Crowned Walls...（twelve buildings in all mentioned by name）.（第30頁，part 6）

woman

① an adult female human成年女子;婦女

②female humans in general（informal）女子，女人

③a female worker，especially one who works with her hands（尤其指做手工勞動的）女工

④（old-fashioned） a rude way of addressing a female person in an angry or important way（對女人無禮的稱呼）娘兒們

⑤a woman who comes from the place mentioned or whose job or interest is concerned with the thing mentioned 來自...（或做...、喜歡...等）的女子

⑥a wife or sexual partner 妻子;女朋友;女相好

漢賦在形式上篇幅較長，結構宏大，在內容上以寫物為主，以“潤色鴻業”為目的，兼有諷喻勸諫。在藝術上最突出的特點就是采用鋪張揚厲的手法和博富絢麗的辭藻，對事物作窮形極貌的描寫，顯示了綿密細致、富麗堂皇的風格特征。

而此處僅用woman‘s apartments來解釋后宮富麗堂皇的宮殿并不能展現出作者想要表達的恢宏氣勢，而且women即使作為解釋性的文字也欠妥當，作者以華美的詞藻極盡鋪陳渲染之能事，不論是歌功頌德還是勸百諷一，作為一篇鴻篇巨制的漢大賦語言應該正式。而作者在下文中對后宮的譯法更合乎中國人對后宮妃嬪的看法。

因此，此處的后宮與下個例子的后宮譯法相同，譯作lady。

5.于是后宮乘輚輅，登龍舟，張鳳蓋，建華旗。袪黼帷，鏡清流，靡微風，澹淡浮。（第五段，倒數第17句）

于是妃嬪女官，乘臥車，登龍船。鳳蓋高舉，彩旗招展;張開帷幕，照影清流;船隨微風，逍遙飄浮。

Meanwhile the palace ladies had arrived in their carriages and begun to disport themselves in decorated dragon-shaped barges floating like the wind and dispersed among the hundreds of adjacent buildings（第34頁，part 10）

lady

①[C] a word used to mean ‘womanthat some people，especially older people， consider is more polite（指成年女子，有些人尤其是長者認為這樣說比較有禮貌）女士，女子

②[C] a woman who is polite and well educated， has excellent manners and always behaves well 舉止文雅且有教養的女子;淑女-——compare gentleman

③[C，usually pl.]（formal） used when speaking to or about a girl or woman， especially sb you do not know（尤用于稱呼或談及不認識的女子）女士，小姐

④[sing.]（especially NAmE） an informal way to talk to a woman， showing a lack of respect（不尊重的非正式稱呼）女人，女士

⑤[C] （old-fashioned） （in Britain） a woman belonging to a high social class（英國）貴婦人，夫人，小姐

⑥Lady [C] （in Britain） a title used by a woman who is member of the nobility， or by sub who has been given the title ‘lady as an honour .The wives and daughters of some members of the nobility and the wives of knights are also called ‘Lady.（在英國對女貴族、女爵士、貴族成員的妻女或爵士妻子的稱呼）夫人，女士，小姐——compare lord

⑦a/the ladies [U] （BrE） （NamE ladies room [C]） a toilet/bathroom for women in a public building or place 女廁所;女衛生間;女洗手間;女盥洗室

⑧Our Lady a title used to refer to Mary， the mother of Christ， especially in the Roman Catholic Church（羅馬天主教常用）圣母

此處采用用法五或者用法六將Lady首字母大寫都是合適的，采用古英語的用法將妃嬪女官譯為lady，不僅體現了語言文字的正式性，而且也有助于譯入語讀者進一步了解文化內涵。因此，不論是例三的后妃還是例四的妃嬪女官都譯為lady更為恰當。

6.紅羅颯纚，綺組繽紛。精曜華燭，俯仰如神。（第四段，第34句）

身著紅羅衣裙的宮庭美人，長袖飄拂，綺帶繽紛。精光閃耀，容華映人，俯仰舉止，飄逸如神。

And there were the ladies， with red silk sleeves fluttering in the breeze， with their flowered silk of various hues... they looked like goddesses.（第30頁，part 6）

goddess

詞典解釋：In many religions， a goddess is a female spirit or being that is believed to have power over a particular part of the world or nature.

通過查閱資料我們就可以清晰地看出來譯者在這里將西方的女神與中國古代飄逸如神的宮廷美女混為一談，實際上二者的文化內涵卻大相徑庭。西方的“女神”帶有宗教意義，是指主宰世界或大自然的力量之神。而中國古代的飄逸如神的“神”和第二個例子的宮殿名字“靈宮”的文化內涵一樣，表達的是中國人對神靈的尊敬，以及成仙得道的向往，飄飄欲仙的感覺，而非力量之神。

二.總述

修中誠先生在其所著的《兩位中國詩人班固和張衡——漢朝生活思想剪影》中關于《西都賦》的介紹中詳盡的描述了長安城的奢侈生活，并將《西都賦》分成11個部分來介紹。第一部分（Introduction of the Dramatis Personae）介紹了西都賦里面的兩個人物西都賓和東郡主人。第二部分（The Topography and Geography of the site）描述了西漢長安城的地形和疆域。第三部分（The City and Its Suburbs）刻畫了長安都城社會富足百姓安居樂業的一派繁華景象。第四部分（The Imperial Demesne）描寫了都城的良田沃土和農業灌溉系統。第五部分（The Emperors Personal Dwelling-Places）描述了華美的帝王宮殿。第六部分（The Rear Palaces）寫了富麗堂皇的后宮。第七部分（The Administration Offices， the Archives，and Other Buildings）描寫了都城百官執事之處，藏書閣，以及其他樓閣，而作者對這一部分的翻譯及描寫相比其他部分尤為詳細，幾乎每句都有翻譯出來。第八部分（The Chien Chang Palace and Its Appurtenances）描寫了漢武帝劉徹于太初元年建造的建章宮，武帝為了來往方便，跨城筑有飛閣輦道，還描寫了其他不同組合的殿堂建筑。第九部分（The Imperial Hunt）和第十部分（After the Hunt）描寫了天子校獵、講武之盛，但譯者對這一部分的描寫為之甚少。第十一部分（The Western Capital Guest Sums Up）則是譯者對西都賓客說的話的一些總結。修忠誠先生對于《西都賦》的介紹與翻譯更像是一篇介紹性的文字，把文章分成十一個部分，介紹了長安都城的繁華。可取的是修忠誠先生譯文的忠實性，由于許多名字帶有不可譯的因素，修先生只翻譯了部分。在意義上，后期修先生經過吳世昌和陳守一的幫助，修改了很多意義上所出現的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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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馬銀琴.2014.博學審問、取精用弘——美國漢學家康達維教授的辭賦翻譯與研究，犯賤師范大學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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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張雨.《西都賦》和《西京賦》中的長安意象與都市理想

（作者介紹：謝波，河南大學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