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語負遷移對日漢翻譯的影響

◎王天鳳

（華南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 廣東 廣州 510665）

母語負遷移對語言學習者造成的影響，可以說是不勝枚舉，其或多或少都會影響翻譯的準確性。本文主要通過中日同形異義詞、語法、思維方式、文化背景四個方面的一些具體實例，來探討其對日漢翻譯的影響。

一、語言遷移的概念及其分類

“遷移”本身是一個心理學的概念，指的是既得經驗或已經學過的知識對于之后學習所產生的影響[1]。后來這個概念被引申到語言學領域，指的是學習者在學習除母語之外的語言時，同樣也會受到母語的影響：若母語對第二語言的學習起幫助促進作用則為母語正遷移；相反，如果母語與第二語言或與其他外語的一些特征相異，學習者未能摒棄母語的慣性思維，照搬母語的語言習慣，語法表達等就容易出現誤譯，妨礙、干擾語言的學習，這就是母語負遷移。簡單來講，對于除母語之外的語言學習起積極作用的就是母語正遷移，起消極作用的就是母語負遷移。

以日漢翻譯為例，由于漢語和日語之間存在大量的同形同義詞，因此，以漢語為母語的日語學習者就比較容易理解和掌握這些詞匯，這就是所謂的母語正遷移。相反，漢語和日語中也存在大量的日漢同形異義詞，雖然從外形來看，兩者并無太大差異，但實際意義卻相差甚遠，日語學習者若是仍以漢語的意思進行翻譯，誤譯也就在所難免，這就是所謂的母語負遷移。

二、中日同形異義詞對翻譯的影響

日語和漢語分屬于不同的語系，日語是黏著語，而漢語是孤立語[2]。由于中日文化同源，日本的文字最早也起源于中國，因此日本和中國的語言文字存在著大量的相似之處，同形詞的存在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這些詞的存在為日語學習者帶來了很大的便利，但同時也造成了很多不便。日漢同形詞有很多種類，本文主要選取日漢同形異義詞（詞義完全不同）進行研究，考察其存在對日漢翻譯的影響。通過具體的例句進行分析，例如：

例句1：我將恩師的話牢記在心中。

譯文1：恩師の言葉を心中に刻んでいます。

從以上例句可以看出，譯者是直接將中文的“心中”照搬下來進行日譯，出現了很明顯的誤譯，其原因在于譯者受日漢同形異義詞的影響，忽略了日文“心中”的意思，直接使用其中文意思。其實，日語里“心中”這個詞指的是戀愛雙方因遭父母反對，選擇自殺，也就是殉情。而中文的“心中”只是指內心中。中日文意思相差甚遠，若不了解，極易出現誤譯。因此，正確的譯文應為：恩師の言葉を心に刻んでいます。

另有下例：

例句2：我的妻子是名醫生。

譯文2：私の妻子は醫者です。

與例句1的分析方法相同，“妻子”這個詞同樣是中日同形異義詞，中文的“妻子”指的是男女結婚后，對女性配偶者的稱謂，然而日語中“妻子”指的是妻子和兒女，日語的意思范圍明顯大于中文，所以，如果翻譯過程中機械地照搬原文而不考慮實際意思，就會使文章翻譯不夠準確貼切。正確的譯文應為：私の妻は醫者です。

除此之外，中日同形異義詞還有很多，例如：

漢語： 勉強 手紙 迷惑 大丈夫 真面目日語： 勉強 手紙 迷惑 大丈夫 真面目

這些同形異義詞，字形基本相同，意思卻大相徑庭，如果在翻譯過程中受母語影響太過嚴重，不理解詞語在日文中的意思，就很可能翻譯錯誤。因此，在翻譯過程中切記望文生義，機械照搬。

三、語法不同對翻譯的影響

母語負遷移對日漢翻譯的影響范圍很廣，除了剛才提到的中日同形異義詞對日漢翻譯造成的影響，語法方面的負遷移同樣也會對日漢翻譯造成影響。在語言的學習過程中，語法是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它就相當于人的骨架，可見語法對語言學習的重要性。下面主要從日漢語序、被動語態、授受關系三個方面闡述母語負遷移在語法方面對日漢翻譯的影響。

（一）語序

眾所周知，中文為SVO（主語+謂語+賓語）的語序結構，日語則為SOV（主語+賓語+謂語，主語+目的語+述語）的語序結構，且常常省略掉主語[3]。語序不同，就很可能造成誤譯，所以翻譯過程中為使語句更加流暢會對語序進行顛倒。下面通過例句來說明。

例句3：我正在吃飯。

譯文3：私はご飯を食べています。

日語學習者基本都了解中日文語序的差別，從例3可以看出，日語是通過“ている”這個結構來表現漢語中“正在”的意思，如果按照中文的語序直接翻譯，可能就會將“ている”前置，那就會使句子結構出現問題，不能很好地傳達正確的意思。

例句4：他奮力拼搏著，為了能讓父母過上更好的生活。

譯文4：両親に豊かな生活を送らせるために、彼は一生懸命頑張っています。

以上譯文將原文語序進行了顛倒，使得譯文更加流暢自然，如果將原文語序照搬，未免顯得太過生硬，就日文來說，將目的語“両親に豊かな生活を送らせる”前置更符合日本人的語言習慣。

（二）被動語態

被動語態不管是在漢語中還是日語中都很常見。日語中的被動表達是通過單詞的變化，即れる、される這種形式來表達的，但漢語中并沒有類似的形式變化，而是通過在句子中附加“被”“由”這些字來進行被動意思的傳達。并且中國人本身更傾向于主動形式的表達，經常會用主動來表達被動的含義，這就導致母語為漢語的學習者在學習日語時很容易將主動語態運用到翻譯中，如此一來，母語負遷移也就出現了。

例句5：APEC峰會召開了。

譯文5：太平洋経済協力會議（APEC）首脳會議が開催しました。

從以上例句可以看出，譯文采用主動形式來表達被動語義，就中國人來看，語序、語義似乎都很合理，但日本人可能就理解不了文章想表達的意思，因為會議本身不會召開，是會議被召開，這就是很常見的母語負遷移導致的結果。所以，根據句意來看，原句的意思應為“APEC峰會被召開”，所以正確的譯文應為：太平洋経済協力會議（APEC）首脳會議が開催されました。

（三）授受關系

授受關系詞可以說是日語中所特有的一類詞匯，日語中所說的授受關系表達指的是“給予和接受”意思的句法詞匯[4]。日本人會根據對方身份的高低來選擇對應的句法，在漢語中沒有類似表達。

例句6：這是老師給我的書。

譯文6：先生からもらった本です。

就以上例句來看，雖然意思通順，但忽略了日語授受關系詞的使用，“老師”的地位明顯高于“我”的地位，所以在翻譯成日語時，必須要將這一層含義加入，以顯示自己對老師的尊敬。因此，正確的譯文應為：先生から頂いた本です。

四、思維方式對翻譯的影響

由于生存環境、文化因素等各方面的影響，不同地區的人對同樣事物的認知以及接受程度會有所差異。在翻譯過程中，譯者會自然而然地將頭腦中既有的事物印象與目標語的事物概念相聯系，進而進行語言的輸出，從而完成翻譯實踐。因此，在翻譯實踐中勢必會受到自身固有思維方式的影響。

例句7：我很難過，小劉也很難過。

譯文7：私は悲しい、劉さんも悲しいです。

在漢語的語言習慣當中，表達人的喜怒哀樂這些情緒時，不管是第一人稱還是第二、第三人稱，都可以直接表達人物的感受，所以“我很難過，小劉也很難過”。但是，在翻譯成日語的時候，則不可采用直譯，應譯為“悲しい”。因為在日語中，只有描述自身情感時才可以直接表達，如果直接表達其他人的心情會被認為在揣測對方的情緒或者心意，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因此多采用間接表達，或通過樣態來描述對方的心情。所以，正確的譯文應為：私は悲しい、劉さんも悲しそうです。劉さんも悲しがっています。

從上面的例句可以看出，在翻譯過程中，譯者稍不注意，就容易受自身思維方式的影響，忽視目標語言所承載的價值取向而進行直譯。所以在翻譯過程中，注意思維方式的影響也極其重要。

五、不同文化背景對翻譯的影響

不同民族擁有不同的文化背景，這是在長期的歷史積淀下形成的，中國和日本雖為一衣帶水的鄰國，但文化背景卻并不相同，這對日漢翻譯也會產生一定的影響。筆者從日本文化背景中的“恩惠意識”和“內外觀念”來闡述其對日漢翻譯的影響。

（一）恩惠意識

原文8：茶備好了！

譯文8：お茶を入れましたので、

單從句意來看，這種表達并無不妥之處，但是在日語中有自動詞和他動詞之分。“入る”為自動詞，其他動詞為“入れる”，那句子用哪個詞更為合適呢？這就需要我們了解日本的文化習俗。日本人的“思いやり”“察する”“気が利く”等為對方著想，關注對方感受，以心傳心的文化觀念，體現了日本人的“恩惠意識”。如果單從自動詞和他動詞來講，他動詞比自動詞更具“主動性”，所以“お茶を入れましたので、”的表達，就會造成一種將自己的好意強加于人的錯覺，甚至會造成歧義，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由此看來，日本人更側重于使用自動詞“入る”而非“入れる”，因此，更為柔和的翻譯應為：お茶が入りましたので、

（二）內外觀念

“恩惠意識”和“內外觀念”可以說是日本民族所特有的文化特征，正因為和中國文化不同，在日漢翻譯中就更需要著重關注，例如：

例句9：這是我的爸爸?。ㄏ騽e人介紹自己的父親時）

譯文9：こちらは私のお父さんです。

上面的翻譯將漢語中的每一部分都進行了一一對應的翻譯，卻沒有注意到“お父さん”與“父”的區別，“お父さん”是別人對說話者父親的尊稱，“父”是說話者本人稱呼自己的父親以及向別人介紹自己的父親時的用法。而漢語無論在哪種場合都可以稱作“爸爸”。因此這句話的正確譯文應為：私の父です（父です。）。

深入分析來看，譯文出現問題的原因在于沒有了解日本文化背景中的恩惠意識和內外觀念，所以在進行日漢翻譯時，我們也需要將文化背景因素考慮在內，將語句的實際意思和文化背景相結合，保證譯文的準確性[5]。

六、結語

母語在中日同形異義詞、語法、思維方式和文化背景四個方面都會對日漢翻譯造成一定的影響，影響小會導致譯文不流暢、不自然，大則導致誤譯。翻譯不是兩種語言的機械照搬，而是文化與文化的碰撞，是譯者思維火花的迸發。譯者應在充分把握本國語言文化與他國語言文化的基礎上，了解兩國價值觀以及思維方式，不斷縮小原文與譯文之間的差距，進而減少母語負遷移對翻譯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