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山看云（組詩）

趙麗蘭

過年

霧重了，寶華寺的那面紅墻

就快去向不明。霧散的時候，它又露出來

像一場愛，來路不清一樣

又驚慌，又好看

你給我發來微信，問，今年去哪里過年

仿佛一種試探，仿佛要結伴而行。守寺的人

也要回家過年的吧。為了更好看一些

不如，替回家過年的僧人

守幾天寺

大年初一·去上香

大年初一，兩個去寺廟上香的人

站在佛祖的腳下，睹佛思人，互發視頻

釋迦牟尼的笑，又慈悲，又喜樂

上香的人，并沒有佛所愿的那樣了無俗望

那樣心無不二。其中的一個，老想著

剛剛喝茶時，杯口留下的那個唇印

又新鮮，又性感

霜降第八日·登筆架山

果子一成熟，就開始不安分

在玉煙亭，等風，吹落一枚果實

它甜啊，甜得我

變成了一顆慌張的糖粒兒

從筆架山下來的人，一身香火味

山上有寺，它離欲望很近

許了個愿，又急急收回

此時，有人甜得孤獨。正往山上

趕去。山頂，有一蓬野果。經霜

其味仍澀

梁王山看云

在老君殿，守山人，追著云朵跑

大黃狗，尾在身后。有幾朵云

被風，吹到了一起

天上人間，我著迷于它們

抱在一起的樣子。時而認真

時而潦草。那些被放生的

牛羊和馬匹，也是

云朵下，許多的美，正在發生

守山人和他的狗，一邊跑，一邊

咿咿呀呀，唱大悲咒

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抬頭

閑云已隨清風去

朗月同孤

匾額上的字，水中石一樣孤獨

島上有月，照著人間很久了。有寺

傳來佛音，命凡塵的人們，慈悲為懷

一間閣樓，空著。可登高

看湖水，一淺再淺。朗月同孤

舍身崖，留給三千壯士

這一日，在孤山。說不清，喜從何來

想找個人，相擁而笑。貪戀塵世的人

泅渡而回吧。心無掛礙，無掛礙

那是說給佛祖聽的話。一再被提及的

苦厄，和歡喜等量。有悲有喜

多好的俗世啊。我已經

換了人間，空出手，捧一捧湖水

只為洗一把臉

空山不見人

再走幾步，就到寺院了。一路上

山是空的。墳頭上，掛著紙花。冬至大如年

宜祭祖。雪，去年下過一場。雪地上

寫下的字，化成水，淌了

寺門已關，施主請留步。門外

遍野清風。山下，有人在回家的路上

一會是親人，一會是情人。回時風急

嘴唇上的口紅，被吹走了一些

拜佛

上山的路上，他幾次停下來，抱緊她

仿佛，要抱給路人看

剛剛，在山中的寺院，他們拜了佛

起身，他抱緊她。仿佛，要抱給佛看

佛，度眾生。佛，也度他們

這樣的兩個俗人

寬恕

小雕鼠被我們驚著了，跳到寺院的

瓦溝上。想起什么似的，回頭

望我們一眼，寬恕一樣

龍門上，風很大。你點燃的煙

熏到佛像的眼睛了。佛，還是笑著

寬恕一樣